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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章 濒临界限者

    文京区的乱象比马恩想的还要严重一些,关键在于这些人并不大张旗鼓地在正常世界里办事,反而借助午夜回响这一怪诞离奇的现象在暗中策划着什么。尽管乌克兰女人也不肯定这些人到底都有些什么来头,虽然其中有邪教份子,但像是她和马恩这类人也存在,还有键盘手和吉他手这些零散的行走者。没有人知道每个人的心中都在想些什么,可就邪教份子而言,此间的一潭浑水正合其意吧,而想必这些家伙也不会做什么符合现代主流道德价值观的好事。

    马恩可是清楚得很,有一些邪教份子口口声声是为了拯救世界,拯救人民于水火之中,可他们的想法和做法都难以让正常人接受。倘若他们真怀有大义,仅从初衷而言或许还算是好人,可其言其行却往往存在严重的偏差。其中有一些人原本还是铮铮铁骨,可在受到了某些刺激,事到临头时却又一改初衷。总而言之,无论这些邪教疯子想要做什么,有怎样的伟大目标,将他们直接当作是拥有残酷手段的疯子,基本上都是正确的。

    去年结缘神事件的时候,曾经的国际调查员上岛公介先生就犯下了这一错误,成为了为虎作伥的罪犯,背叛了国家和主义,最终马恩不得不设计将其铲除。直到现在,愈加了解调查员是怎样的一类职业,而调查员又是如何在这等怪诞离奇的世界中生存之后,马恩也愈发对走上歧途的上岛公介先生感到惋惜。

    如果在当时,上岛公介没有变质,那么,以他的能力,一定能够成为合格的带路人,要解决当时的结缘神事件,或许就不会那么焦头烂额了。

    马恩想起上岛公介,看向乌克兰女人的目光就深邃起来。每个变节者都善于隐藏自己,都在以一个正确而固执的目标去行动。从目前乌克兰女人透露的些许言论来看,她至少是爱着她的国家和人民的。她从常规的战场走出来,还没有时间抚慰战火带来的伤痛,又一头扎进这等怪诞离奇的圈子里。

    成为调查员对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事,也不会让正常人的心情变好,更不会是常识中休养生息的养老式工作。身处这些怪诞离奇的事件中,就如同每天都在悬崖边上行走,灾难是五花八门,变着花样,超乎常识地涌来。

    大使馆的张先生从不把调查员的工作当作正途,马恩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对这一说法抱有肯定的态度。只是,既然怪诞离奇之事物是存在的,那就需要有人来处理这些事物。马恩希望这个乌克兰女人能够以正确的态度,对待自己的工作。

    “我曾经有一个叫做上岛公介的朋友,我刚来日岛的时候,就是托了他的关系,在几个月里蒙受其照顾多多……可是,他死了。”马恩看向有点不耐烦的乌克兰女人,也许她们早就想离开这次午夜回响了,但他在最后还是必须警示一下,因为,这位乌克兰女人的精神状态在他看来,也不算太好,也许在这些天里,她也处理了很多麻烦,却没能完全达成自己的目标吧——马恩在之前交谈的时候,就觉得她的态度有点儿焦躁,情绪并不稳定。

    “……你什么意思?”乌克兰女人挑了挑眉头。马恩觉得她的情绪表达一直都很直接,给人一种脾气暴躁的感觉。当然,先不管这是她刻意伪装出来的性情,还是真性情,马恩都希望她之后注意一些。

    “他想要成为某一类人,他拥有很坚定的意志,但是,他在这条路上太过较真,走得太远了。”马恩直白地说:“我觉得你有点像他,或许,你和他,我们这类人,在某些事情上总有点一根筋,这是很危险的事情,尤其是在拥有诡异手段的对手面前,有时就会自取灭亡。”

    “你是对我有所不满吗?”乌克兰女人有些惊奇。

    “不,只是说出个人感觉而已。我说过了,我更希望和你们做朋友,而不是成为敌人。”马恩如此说到:“说了那么多人,我本应该问问,你的任务又是什么,但你会说吗?”

    “不会。”乌克兰女人明白了马恩的意思,她很肯定地说:“放心吧,我知道变节者的下场,对‘旋律’的影响也十分了解。我不会突破那条界限的,只要不试图深入更多,就不会受到蛊惑,更不会胡乱行事……所以,马恩先生,不需要担心我突然发疯。倒是你,深入‘旋律’太快了,你身上肯定有什么问题,先管好你自己吧。”

    她看到马恩的目光转向键盘手,便又警告到:“我全权负责她的事情,你就不要乱伸手了,马恩先生。”

    “前些日子,是你打电话给桂正和先生吧。我一直都不明白桂正和先生和这里的事情有什么关系,但我在学校找到了一样东西,那是你在找的东西吗?如果是的话,我倒想问问,那东西和桂正和先生有什么关系。”马恩没有理会乌克兰女人,直接对键盘手问道。

    马恩的问题似乎是乌克兰女人不曾知晓的,她听闻之后也稍稍来了点兴趣,同样看向键盘手,看她怎么说。马恩看其神态和小动作都不似作假,那么,如果乌克兰女人和键盘手之间并没有过往的交情,她又是如何找上这位键盘手的呢?仅仅是因为在午夜回响里,或是在现实里的一次偶遇吗?可马恩总觉得,乌克兰女人对这位键盘手并不是一无所知,她找上对方更大可能是刻意的——其中可能关系到她的那位曾经追查音成大悟怪谈的同事。

    乌克兰女人的同事究竟留下了怎样的线索,她我完全没有想要具体说说的意思。

    键盘手的沉默表情松动了一瞬,顿时就被马恩和乌克兰女人抓住了。就在这时,她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就好似努力去聆听什么。可马恩什么都没听到,他同时扫了一眼乌克兰女人,只见她的表情也有些变化,只是看不出究竟。马恩只能从中判断,乌克兰女人也许知道这位键盘手此时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在听什么?”马恩立刻就问到。

    乌克兰女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意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诘问。她有点无奈,知道肯定是自己在某些方面泄密了,可是,她仍旧将马恩的水准提高了几个档次。马恩的观察竟然这么细密,反应又是这么敏感,在她过去见过的人中也实属罕见。

    马恩的表情认真而严肃,这不是可以回避或岔开的问话,尤其是在他看到键盘手一点点陷入到那聆听的模样之后,就更是紧紧盯住乌克兰女人了。在马恩的经验里,聆听不正常的声音,不会发生什么好事。他所面对的许多事情虽然都以怪诞离奇之事物为主因,但基本上都是由人推动的,而人聆听诡异的声音,往往是思维沦陷,产生诡异行为的第一步。

    察觉到马恩的态度不似说笑,乌克兰女人也在心中盘算了一下,才说:“她曾经是邪教的人,和音成大悟有远亲关系,但她没参与过什么邪教行径,也没有做过重大的恶事,这一点我可以保证。我的那位同事留下的信息中,提及了她的情况,所以我才以她为优先的切入点。”

    ——果然,乌克兰女人和这个键盘手的相遇并非巧合。

    马恩这么想着,又听到乌克兰女人说到:“她是我的关系人,就算你是本地的话事人,也不能伸手,这是我的底线。”

    ——竟然这么直接,是认真的吗?底线?

    ——要再试探一下吗?

    马恩转念又一想,否决了刺激对方的想法,摆正语气说:“放心吧,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我是来寻求合作的,不是来树敌的。不过,既然是合作者,我希望今后大家能够多多相互了解,你对‘邮局’的成见太深了。”

    “邮局的人是怎样子的,国际上可是有目共睹。”乌克兰女人明显不想再多说这话题,转回之前的话:“她已经对‘旋律’的深入已经很深了,已经快触碰到界限了。”

    紧接着,她便就“界限”的情况,和马恩说了更多。大概意思便是:所有接触“旋律”的人,只要没有死,都会在深入“旋律”到一定程度后,触碰到某个“界限”,这样的人往往会陷入某种焦虑中,受到某种影响,会尝试去突破这个“界限”。

    “那就像是寻求某种突破或真相。”乌克兰女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显然也对自己所知的情况存在深深的疑虑,“就我所知,没有人可以避开这样的发展,只是有的人会想方设法克制自己,但结果却不怎么好,因为压抑的精神状态而患上精神疾病的比例是百分之百……这些人多是严重的忧郁症和焦虑症患者,莫名恐慌,不知所以,失眠呓语,就算有妥善的护养,也大都会选择自我了结。而不克制的人,无论是怀着怎样的想法……所做的事情都没什么不同,都变成了疯子。”

    “这么说的话,她其实很危险?几乎要变成疯子了?”马恩严肃地看着嘴唇微微掀动的键盘手,她还沉浸在那诡异的聆听中,却没有发出能让马恩听到的声音。

    “她的特殊就在于,她一直都把自己维持在那条界限的边缘。”乌克兰女人说:“她肯定也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只是平日里表现得人畜无害,但她应该还没有突破界限。”

    “你怎么知道?突破界限的人都会遇到什么?有什么特征?”马恩继续追问。

    “突破界限的人会产生严重的身体变异。”乌克兰女人在这一点上没有隐瞒,“这种变异是以可以观察到的器官异变和外表异变为主,严重一点,会失去人形,变得像是怪物一样……其实,在我们这些调查午夜回响的人之中,有这么一种观点:午夜回响里的怪物,就是这些人本身。从过去到现在,积累了许多突破界限之人,或许还有别的什么生物,它们或许在正常的世界,已经‘死亡’了,但它们那怪异的形态,会永远停留在午夜回响中,袭击后来者。”

    “可是,突破界限的人一般而言都很强吧?但怪物可不是一直都很强的样子。”马恩以刚才碰到的怪物为例。

    “谁知道呢?刚才说的只是一种说法,一种猜测。”乌克兰女人摊开手,表示自己一无所知,“也许,只有你也突破了界限,才能了解真相。那么,马恩先生,你要突破界限吗?从你深入‘旋律’的进度来看,追上我的合作者,也只是短时间的事儿。”

    “然后被你当作疯子或怪物干掉吗?”马恩温和一笑,说:“真是的,之前不就多说了几句,你还真是小心眼。”

    “哈——这等打情骂俏的话,还是留着跟你那古怪的女朋友说吧。”乌克兰女人这么说到。

    马恩又看了还没恢复状态的键盘手一眼,问到:“她这样子要持续多长时间?”

    “时间不等。”乌克兰女人有些无奈地说:“要不是有时会持续一整天,我也曾经以为她是借此逃避开口。”

    “所以,当她这个样子的时候,就只能等着?”马恩问道。

    “既然是我的合作者,我当然不能让你做更多的事情,免得发生意外。”乌克兰女人有些幸灾乐祸地说:“想要撬开我的合作者的嘴巴,你还得努力,马恩先生。”

    马恩转了转黑伞,压下深红色的礼帽,问乌克兰女人要了联络方式,便毫不迟疑地转身走向一旁的岔道。只听到乌克兰女人在背后大声说:“祝你早点找到你的女朋友,话事人马恩先生。”

    这一句话,又是那浓郁的嘲讽语气。

    马恩没有回答,身影没入阴影中,转言就消失了。但实际上,他在一处可以看到两个女人的角落里又呆了一阵,直到键盘手从那失神的聆听状态中回过神来,看着乌克兰女人从不起眼的地方找出窃听器,直接捏碎了扔掉,又看着她们结伴消失在巷子的黑暗中,他这才真正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