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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一章 风声

    早上的时候,马恩就觉得有一个温暖而柔软的身体钻进被窝里抱住自己,他睁开眼睛翻了个身,就看到广田小姐正微微打着鼾,前后不过几秒钟,她就已经睡着了。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疲惫之色,平静而安详,反而是马恩为自己睡得如此深沉,竟没有听到自己女友进门的声音而稍稍感到讶异。

    虽然只睡了三小时左右,但他已经没有睡意了。

    马恩爬起身,去冲了个冷水澡。他如往常那般从冰箱里拿了一盒牛奶,赤坦地站在风景最好的窗边,将窗帘整个拉开了,让早晨的温煦阳光洒满屋内,不久前才保养过的木质地板就如有金光在流淌。天气又温暖了一些,前些日子在早晨的时候还微微泛寒,但如今站在窗边,肌肤就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温度的上升。

    距离月末婚礼不剩几天了,马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总是觉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够用。昨晚也是,随便出趟门找人,都是将近黎明时分才能睡下。

    现在广田小姐回来了,他当然不可能不过问,不过在那之前,还是让她好好睡一会吧。因为广田小姐这个时分才睡下,所以马恩也不打算等她起身做早餐——他觉得如果自己继续呆在家里,广田小姐肯定会勉强自己起来,为他准备早餐。

    除了刚见面的那段时间之外,广田小姐越来越带入妻子的角色了。马恩还记得,广田小姐独居的时候,不仅在私生活上有点儿小糊涂,还相当邋遢。不过,自从两人确定关系之后,广田小姐就满腔热情地投入到所谓的“新娘修行”中,在生活上彻底改头换面了。

    每个国家,每个民族,都有对“妻子”的标准,其经典规范基本上也差不多,日岛这边也没什么特殊的。这里的人将自己对女性,对女性伴侣的美好向往,都浓缩到了“大和抚子”这个词汇里。即便是女性自身,也有很多人追求“大和抚子”式的成长。

    现代的生活节奏和道德情感都和旧时代有了巨大的变化,越来越多的女性追求自身精神性的解放,而“大和抚子”这个标准所代表的东西,更多体现为一种自我约束,所以也有许多女性不屑为之。

    即便如此,追寻经典,意图以过去的操守为标准的女性还是挺多的。

    这种观念上的事情,马恩也不好说什么。不过,他可是亲眼见证了,自己的女友是如何努力成为一个“大和抚子”的。尽管在马恩的感觉中,她无论怎么说,都不像是那类女性,有时反而会觉得有点别扭。可毕竟是广田小姐自己的坚持,马恩也就打算先看看再说。目前为止,他可没觉得广田小姐因为勉强自己而受到了伤害,她在不经意时还是不免会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无论如何,想要成为怎样的人,所以朝这个方向去努力——马恩也经历过类似的情况,他不觉得这种有意识地去改变自己,有什么不好。即便在他的祖国也有这么一句老话:树挪死,人挪活。

    马恩一直都觉得,这句话对自身本性的改变也是合适的。

    他站在窗边,借着早晨的阳光将刚收回来的衣服烫得笔挺,逐一收拾好了个人卫生,便穿上那身一成不变的衣装,提起黑伞出了门。他刚出了公寓,就看到一些晨跑归来的人向自己颔首打着招呼。他还记得,自己刚来的时候,这些不时会碰面的陌生人可不会如现在这般热情,当时的自己或许有丁点僻生,让人觉得不舒服吧。

    马恩跟他们攀谈半晌,不免谈及这些天来,文京区出现的杀人事件,尽管新闻报道没有继续报道相关内容,但生活在本地的人们还是挺在意的。正因为从平常的渠道找不到更多的消息,所以谈及时也不免脸色不快,带上了一些政府阴谋论的色彩。

    不过,对马恩来说,阴谋是没有,有的只是“必须要做的事情”而已。情报管制本来就是政府职能的一部分,而他也好,其他人也好,做出的决定都是在这个职能范围内——既然本来就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责任和义务,目的也不是为了搞破坏,而是为了维持一个和谐稳定的社会秩序,自然不能算是阴谋。

    “话又说回来,没有这些消息对你们有什么大碍吗?”马恩一脸好奇地问道。

    “大碍?大碍是没有了。”说话人有些唏嘘,“只是明明就在身边发生的事情,却又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觉得有点不安全吗?也不知道警方是否在认真办事,如果我们不监管他们,他们可是会偷奸耍滑的。安全的事情,再怎么着重也不过份。”

    “啊,是这样。”马恩点点头,“相信警方能办妥吧,反正也不是只有这一次出事,他们能做的事情,都会去做的。”

    “我就希望他们多加把劲。”人们说。

    他们的殷切希冀就好似闪光弹一样,让马恩有些无奈。他越是接触那些怪诞离奇的事物,就越是清楚人的极限在那些东西面前有多么局促。如果只是一般的杀人狂,普通警察加把劲倒是没问题,可这一次的对手有点不一样,普通警察哪怕找对门路了,肯定也要九死一生。

    马恩不觉得这些市民对政府和警方太过苛刻,只觉得是自己做得还不够好。哪怕他们埋怨的是别人,但在马恩听来,更像是在埋怨自己。即便如此,马恩还要迎合他们,跟他们谈笑风生。

    双方又谈了几分钟后就散了伙。马恩走进早就熟悉的路边,熟悉的拉面店几十年都没有换过门帘和招牌,是这一带人们常来的地方。他掀开印着店名“一乐”的门帘,如往常那般坐到吧台边。

    周边来吃早餐的人络绎不绝,但也没有到需要排队的程度,只是空出来的位置往往在几分钟内就会有新人坐下。吃完拉面的人也不多和熟悉的老板寒暄,径自压了零钱在台面上,随口招呼一声就出了店外。

    店铺老板兼职大师傅的安泽先生忙得很,打招呼有时都来不及回头,他基本上每天早上四时就开始忙活了,等晚上收拾好,落了店面,往往都是夜间十一点左右,想要和上次那样,去附近的深夜食堂喝点小酒可不容易。虽然彻夜经营的店铺往往在早上七八点才关门,但同为餐饮业老板的安泽先生忙活了一整天也有够累了。

    拉面老板安泽先生用眼角瞥了马恩一眼,对方是熟客,光是进门时打招呼的声音就能听出是谁来了。他忙着为一个客人的面碗里盛满汤汁,随意招呼道:“和平时一样?”

    “对,今天加个鸡蛋。”马恩说:“最近睡觉的时间都不够。”

    “噢,学校的工作很忙吗?”安泽先生用毛巾擦了手,就立刻给马恩准备拉面,“对了,你是要结婚的,结婚是要忙一些的。给你加个鸡蛋,今天算我请客。”

    “那就多谢了。”马恩笑着点头,没有推辞。又有几位行色匆匆的客人放下碗,付了钱,加快脚步出了店门。店里暂时就清闲了一下,新客人就只有马恩一个。

    “最近有听说什么吗?”马恩如不经意般问道。

    “听说什么?”安泽先生筛了筛拉面,一边恍然大悟般说:“是了,你问的是那天的事情对不对?我也是刚听说的,我们去的那家店,那晚见到的客人,有好几个失踪了。现在那家店的老板也是殃及池鱼,被警察带走了,虽然已经证明了和他没有关系,但他还是头疼着呢。”

    “前些天新闻里也有报道杀人事件,作案的会是同一伙人?”马恩这么说,他倒也不是想要从拉面老板这里得知什么,只是找个话题随便说说而已,就如同之前和那些晨跑的人交流一样。

    不管有没有深度,攀谈本身就是有意义的,人和人之间的联系与信任,就是在这些不起眼的环节里建立起来的。马恩可不想成为和社会脱节,远离民众的“天上人”。而且,他也觉得,如果平日里不找点随便的话题聊聊,总是一开口就是正事,真正有大事的时候往往不受人待见。

    出门就是靠朋友,马恩可不想让自己不被人待见。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会特别在意的人也不多吧。像我,平日里都这么忙了,哪来的闲工夫操心那些事情?”安泽先生的手脚一如既往的麻利,很快就呈上了一大碗地道的拉面——据说日岛人喜欢吃拉面,喜欢到了专门有人走遍全国,去寻访那些不知名的小店,就是为了寻找不同的味道,综艺节目也是大张旗鼓地上,平日里还有诸多活动与比赛。

    马恩倒是没见过祖国有这么热闹的,刚来时知道了也有点儿新鲜,不过,日岛的拉面他吃的不多,安泽先生这里的拉面味道很重,大致是不受“健康饮食”的人喜欢吧。在私下里,广田小姐也多有批评这家店的味道,不过,她和明日花倒是相处得不错。

    马恩过去就是吃咸的,不过,后来因为身体缘故,吃什么都没滋味,就连过去喜欢的味道也吃不出个所以然了,更别提异国他乡的拉面了。所以,他现在也就是习惯到来,填饱肚子而已。

    不过,马恩脸上还是写满了喜色,用稍微夸张的表情表达着自己对安泽先生的佩服,满嘴都是对其手艺的赞美。虽然在他看来有点儿夸张做作,但这边的人喜欢挺喜欢这一套——也就是,有这么表示,总比什么都没表示更好。

    “出门的时候遇到了几个人,他们都在抱怨这件事呐,说警方做事不地道。”马恩咬了一口鸡蛋,一边大声吸面,一边含糊地说到。

    “真好啊,证明他们都很清闲嘛。我以前很上进的,但如今年纪也上来了,有时就会觉得清闲一点也好。”安泽先生开玩笑般夸着自己,前半句才是重点。马恩听得出来,他其实对“闲人”的观感没自己说的那么好。

    这是一位性格老派的拉面师傅,在餐饮业打拼多年,最讲究努力和奋进了,一刻都闲不下来,也见不得有事没事都一脸闲散样子的人。马恩每次都会对他抱怨工作忙碌,他总是乐呵呵地好心安慰。真正清闲的表情,他是绝对不会在对方面前摆出来的。

    “其实他们说的也没差了,身边都死了人,如果不弄清楚,心中就不安定。”马恩说:“老板你也是那家店的熟客,有什么小道消息吗?”

    “小道消息?”安泽先生明显对马恩的用词有些在意,他手里的活儿顿了顿,但还是说到:“你想问什么?”

    “是这样的,我当时不也在那家店里嘛。虽然还没有警察找上门,但我还是有点不踏实。”马恩如心中有愧般说到:“警察找到您这边了吗?安泽先生。”

    “哦,对,你确实也算是当事人,警察还没找你?真是拖拉,我还以为他们已经找过所有人了。”安泽先生的表情放松下来,一边用力擦着台面,一边说:“我和铁造先生,你也熟悉的,那位书店老板。全都被警察找过了,也就是问问当时店里人的关系如何,有没有什么口角之类。其实这种事情只是浪费时间而已,什么用处都没有,虽然都是熟客,但做我们这行的,最忌讳去打听太过私人的事情呢?除非他们自己说出来……”

    “所以,您和铁造先生也没什么念想?”马恩点点头,说:“我还好奇着呢——”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又说:“其实我是在死者后边出去的,差点就撞到了凶手!”

    “什!”安泽先生的手一抖,差点就惊呼起来,连忙也压低了声音,说:“你真的看到凶手了?”

    “没直接在凶案现场,但我看到了影子!”马恩的表情认真起来,“现在想来都觉得不可思议,那肯定不是人的影子,像是动物,也许是狗。等我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一具无头尸体,可是,那尸体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吓死人了。我立刻就跑了,都没敢报警,那人躺在街道上,料想很快就被别人发现了。”

    这一次,安泽先生也神情凝重,不由得抽了一口凉气。他定定看了马恩一会,才说:“我确实知道一些关于死者的事情,也对警察说了。这种事情本应该保密,但你的情况不同,我觉得应该告诉你。那个人最近一段时间自称失了业,自觉得人生完蛋了,正消极得很,我听说他惹上了什么人,所以……”这么意味深长地说完,突然话锋一转,说:“但我觉得他是个便衣,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