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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三章 鹫峰红苑的日常

    废弃大楼距离神社有好一段路,马恩没有乘坐任何交通工具,打算在散步中整理自己的想法。毫无疑问,他明白自己的情报可能有点靠不住,不过,他也觉得其中不可能全都是错误。他的身体在人潮汹涌中行走,他的念头却在纷繁中扩散,每一步跨出,都会给他相似却不同的答案,但他其实并不在意这些答案,更不在意这些答案哪些是正确的,哪些是错误的。对他而言,这不是在激荡脑力,只是一种本能,也同时是一种放松的方式。

    基本上,只要在这种本能的思考联想中,他的心情就能够获得充实和平静,就好似自己真正做了一些什么,又好似自己正在做些什么。

    在遭遇怪诞离奇的事物后,往往会碰到一些情况,让他不由自主陷入这种杂念纷呈,浮想联翩的状态,但那种时候,他感受到的往往是不协调的压力与恐惧。这种感受性的截然相反,让他能够敏锐地分辨出正常和反常的情况。

    马恩一直觉得奇妙,他自己自诩是理性派,可在分辨内在和外在的好坏时,却更多是依靠这么一种感性与直觉。在他经历过的怪诞离奇的事件中,情报总是稀缺的,理性往往不足以找到正确与否的证明,可出于冥冥中的感受与直觉的决定,却大都是正确的。

    这就像是在证明,当一个人自觉得绞尽脑汁的时候,却实际没有发挥出真正的水准,而主观上的思考也往往充满了缺陷,不足以用来面对无处不在的危险。他看过某些科学理论有这样一种说法:人的大脑并不是“思考”这一行为的唯一器官。现在,他多少觉得这种说法是正确的。

    人的身体是如此的复杂,当一个人进行思考的时候,所有的信息都汇总于大脑,并由大脑做出筛选和决策,而其它部分虽然也参与这一活动,但仅仅是起到辅助作用——这是现代科普知识中最主流的说法,也是大多数人的常识,然而,马恩现在觉得,实际情况大概有那么一些不同,反而更靠近另一些不太普及的科学理论的说辞。

    人类科学的理论分歧是如此之多,全都尽可能自洽,可马恩仅以自己的亲身经历来看,似乎都有点道理,却又不完全正确。不过,在很多时候,这种不确定的正确性,也是他对科学抱有浓厚兴趣的原因之一。

    马恩就这样随着脑海中的各种想法的起伏,如随波逐流般,一路来到三丁木公园附近。去年的时候,这里发生了非法集会,许多人凑在这里就像是着了魔一样,不得不调派大量警力维持秩序。马恩是最清楚幕后状况的人之一,当时他就觉得事情有点儿闹大了,可如今看来,人们的生活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公园内外仍旧热闹非凡,而身处其中的人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自在。

    马恩看到了好几个有点面熟的脸孔,他和那些人并不认识,只是大致记住了这些人的长相。其中有老人,有孕妇,有带孩子的父母,有成双成对的情侣,他们都是曾经因为事态而被迫聚集在三丁木公园的普通民众。看到这些人如今的精神状态,就足以瞧出他们平日里的生活状态,并让马恩确认,他们的安稳生活并没有在事后产生太大的波折。

    这等和平而热闹的日子,让马恩心中宽慰,觉得当时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如今,马恩即将面对又一次风暴来袭,但一看到此情此景,就仿佛被注入了一份强心剂。

    马恩在公园外停留了一阵,什么都不做,就只是坐在花圃边的长椅上,摘下礼帽,张开双臂揽着椅背,静静靠着,仍由春天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从衣物渗入肌肤,就好似钻进了体内更深处,汇入那不停流转的凉气与暖意中。

    他不禁在想:植物进行光合作用的时候,也是不是这么舒适呢?

    他觉得自己好似还想了很多,但是,整个人好似陷入了冬天的棉被里,好不容易钻出来的时候,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时间流逝了多久。

    “马恩先生?”马恩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转头看去,就见到和鹫峰紫苑有几分相似,但面相明显更年轻,妆容也更是淡到几乎让人觉得没化妆的女性提着手袋站在一旁。

    来人正是鹫峰红苑,鹫峰紫苑的妹妹,三丁木附近神社的正职巫女。他还是第一次在神社外看到她,几乎第一时间就不由得产生了这么一个念头:原来她也会离开神社呀。

    这是一个文静的女孩,究竟多大了,马恩也不清楚,反正既然是“妹妹”,肯定比鹫峰紫苑的年龄小。她此时脱下了巫女服,穿上了休闲的连衣裙和马甲套,竟好似变了个人般,一时间让人不敢相认。不过,她仍旧手持一把神社的油纸伞,穿着木屐和白袜,但这套装扮并不违和,也没有引起路人的注目。

    她就好似普通人一样,不像是靓丽的都市女性般吸引眼球,但马恩觉得她是美丽的,他也不觉得自己的审美和普通人有多大不同。所以,这真的是一位美丽而青春的女性吧,据鹫峰紫苑说,这位妹妹已经在社交界成为了“大和抚子的典范”,大致也没有说错吧。

    不过,马恩还是觉得,与之相比,自己的女友广田小姐还是更好一些的,双方最明显的差距是在胸口。

    在和广田小姐交往前后,马恩也见过诸多不同类型风格的美丽女性,但至今为止,只有广田小姐带给他一种如同齿轮紧密咬合般的感觉。之后他见过的女性越多,这种感觉就越是强烈。虽然马恩觉得自己不应该是这样的男性,但他发现自己真的会在不经意间,就拿随眼见到的,哪怕是素不相识的女性和自己的女友做对比,而对比的结果,总是广田小姐更胜一筹。他咨询过一些**意识方面的心理人士,但每个人都说,这是十分正常的意识反应,但他觉得自己过去并不如此。

    或多或少,这些变化仅仅是生活改变后,接触人的不同,以及亲近程度不同,而产生的心理作用而已。

    “鹫峰小姐,好一阵不见了。”马恩连忙摆正身体寒暄到。他本来就有意前往神社一趟,现在见到巫女本人也真是巧遇。

    “什么鹫峰小姐,真是太见外了,马恩先生。”貌美而文静的少女已经没有前几次那般拘谨。马恩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时,哪怕她是一名需要接人待客的巫女,但还是挺畏生的。

    “你也不是叫我马恩先生吗?”马恩笑了笑,他对别人如何称呼自己向来并不在意。

    “你是姐姐的同事,也是好友,还是叫我红苑吧,要不然被姐姐知道了,又要被念叨了。”鹫峰红苑用手掩着嘴角,轻轻笑着,“她最不喜欢朋友之间的客套话了。”

    马恩认真打量着这位正职巫女,她以这副打扮出来活动,给人的气质感和作为巫女时不太一样。说是“变成了另一个人”未免太夸张,不过,也仿佛在应对“玲珑多变”的说法,但这种变化并不给人陌生感和排斥感,更多是褒义上的赞美吧。

    “我可是一直在学校叫她鹫峰老师的,你知道的,我对称呼一向不感冒。”虽然这么说,但马恩还是改了口,“红苑,很少见到你离开神社,巫女也有假期的吗?”

    “神社就是家,如果老是呆在家里,肯定要被人误解了。”鹫峰红苑说话的时候,淡淡的笑容从未消失过,“而且,我们还要进行婚礼准备,缺少的东西,只能由我出来买了。”

    “人手不足吗?”马恩随口说:“其实,我倒是喜欢简朴一些的婚礼。”

    “可马恩先生很少过问婚礼方面的事情吧?我们这边全都是在和广田小姐沟通呢,当然是按照她的要求来了。”这话看似抱怨,但鹫峰红苑的语气里却没有半点抱怨的意思,反而给人一种雀跃的感觉,“我也是第一次参与操办婚礼,要是做的有什么不妥当的,还请原谅了。”

    “有人帮忙活这些事情,我就是烧高香了,我对这种事情完全不在行。”马恩的脸上浮现苦笑,不过,和他笔挺端正,如同在聆听教诲的坐姿相比,似乎有点滑稽。至少,鹫峰红苑就是这么感觉的。

    第一次遇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人和她见过的其他人有点不一样,当时还有点生怯,没怎么交谈就各自离开了。之后再次见到,得知竟然是姐姐鹫峰紫苑的好朋友,真是让她惊讶了好一阵。

    不过,她一直都觉得姐姐鹫峰紫苑脑回路有些清奇,结交的朋友有点古怪也是理所当然,再之后就顺其自然了。随着接触的机会增加,她也发现,其实这位马恩先生并不是自己觉得的那种“怪人”,为人和善正直,说话风趣,尽管着装似乎都没变过,但却比她见过的其他男性都易于交谈。和姐姐鹫峰紫苑比较起来,这位马恩先生的和善简直就像是天使一样。

    鹫峰紫苑希望神社这边帮忙操办婚礼,鹫峰红苑本人也是很乐意的。而在接触了马恩先生的未婚妻广田小姐之后,更觉得两人正是各个方面都相当互补的天作之合。

    自家神社虽然很大,却访客冷清,一般都在操办葬礼,操办喜事的次数都不够十指之数。在她看在,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马恩先生和广田小姐的婚礼无疑都是一件值得自己全身心投入的大事。

    “广田小姐可是乐在其中呢,听到你这么说,肯定要不高兴了。”鹫峰红苑的语气没有生气的感觉,但总让人觉得是有点埋怨。

    “啊,抱歉,对她和你们,那样的话都太不尊重了。”马恩诚恳地道了歉,将身体往长椅一侧挪了挪。不过,鹫峰红苑没有坐下,只是轻声说到:“我就不打扰马恩先生休息了,神社里的活儿还没做完呢。”

    “啊,正好,我也打算去神社看看。”马恩连忙站起来,戴上了深红色的礼帽,“如果打扰了你们,直说无妨。”

    “没有没有。”鹫峰红苑连连摇头,“马恩先生能够过来看看,我们这边高兴还来不及呢。神社随时欢迎,只是马恩先生你很少过来罢了。”

    两人便就一边寒暄着家长里短,一边向神社那边行去。

    “没见你买什么东西呀,全在包里吗?”马恩问到,巫女的手袋也印有神社的标记,造型精秀,个头小,看起来也没装什么东西,仿佛只是陪衬她这一身打扮。

    “没呀,买的东西直接叫人运到神社就好了。”鹫峰红苑轻松地说到。

    在马恩的眼中,这位少女的色彩也和周遭的景致一样,并没有鲜艳生动的感觉,普通人在他眼中,感觉就好似对美术没有鉴赏能力的人看到在纸上画出来的素描一样。但她的这份轻松感很有感染力,连带着马恩的心情都轻松起来了。

    “这些天忙活婚礼的事情,一定很累人吧?”马恩说。

    “也没有啦,虽然很忙,但这可是份内活,做起来也很令人高兴。”鹫峰红苑看起来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如果能多点马恩先生这样的喜事,高兴还来不及呢。”紧接着就话锋一转,如偷笑般说:“虽然喜事的进项没丧事的多。”

    这话锋转得挺顽皮,就连马恩都有些措手不及。

    “没有钱还真是抱歉了。”马恩也不由得笑起来,“要不我给你们宣传一下?”

    “不用了,自然而然才是我们神社的风格,太强求就不好了。”鹫峰红苑的拒绝很认真,可以听出来,她真的不希望马恩大肆宣扬。

    “自然而然?我个人挺喜欢这种风格。”马恩转言问到:“婚期是在月末,来得及吧?”

    “没问题,现在的进度已经绰绰有余了。”鹫峰红苑连忙回答道:“放心吧,我们可不会拿信誉来开玩笑。”

    “怎么就上升到信誉了?我和你的姐姐是朋友,你们能帮忙,我就很开心了,就算出了点问题,需要缩减一些,我这边也完全没有问题,在雅美那边也会帮忙说话的。”马恩说:“其实,就婚礼的事情,我倒是有点个人的想法,只是之前都来不及沟通。”

    “什么想法?”鹫峰红苑怀疑地看过来,“马恩先生,你该不会真的想要缩减婚礼吧?”

    “呀——这可真是……”被她这么认真地看着,马恩倒是觉得不好意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