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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七章 来自宇宙

    马恩从祖国带来的黑伞原本就是自家的雨伞,平凡无奇,不是什么传家宝,但生产日期和购买日期都在他出生之前,只是老一辈爱惜,才传到了马恩手中。自马恩知道雨天要打伞的时候起,他就一直在用这把黑伞,在“邮局”任职期间,就利用局里的资源加固过黑伞。来到日岛后,几经波折,再次得到大脑袋的技术支持,用上了诸多他所不知晓的科学理论与技术,便成了他处理那些怪诞离奇之事物的重要工具,更是多次救了他的性命。

    这把黑伞对马恩来说,代表了他的过去,如今这把黑伞再次于大脑袋的手中得到重生,即便马恩再如何自认性情冷淡,感情苍白,毫无浪漫之心,哪怕再加上《七转洞玄秘录》的影响,此时此刻也依旧能感受到心情的激荡。

    马恩不知道大脑袋又为黑伞添加了怎样的功能,可仅看到扭曲的伞身已然恢复原状,哪怕黑伞的特殊功能被剔除,他也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接受——他觉得这种心情有点不可思议,因为他对这把黑伞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心情,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留恋过去的人。在去年的时候,他还曾经用“和过去的自己彻底告别”这般理由,将黑伞扔进了垃圾桶,若不是被邻居朋友先一步捡回来,恐怕早就被扔进垃圾场,当作废品处理掉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喇叭罐子发出尖锐的声音,似乎有些迷惑,“你不喜欢这把伞吗?不对,我觉得你应该是喜欢的。”

    “我当然喜欢这把伞。”马恩收敛脸上的表情,平静地回答道:“我只是高兴。”

    “不不不,你那可不是高兴的表情。啊,真糟糕,我刚才应该让你照照镜子。”喇叭罐子说的话让马恩难以理解,他知道自己的心情是怎样,就算有些复杂,也绝对是喜悦居多,“你就是大骗子,我说过的吧,你连自己都骗……嗯,也许你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欺骗自己?哈哈,真是搞笑。”

    “我可不觉得您比我更了解我自己。”马恩虽然不明白大脑袋为什么说这样的话,但他对自己的心情无有质疑。他当然知道自己有时会骗人,那仅仅是因为工作需要,并且,就算在工作的时候,他也从来不说完全的谎言,而在更多的时候,仅仅是对一些事物的“定义”不同而产生的误解罢了。

    “我当然比你更了解你。”喇叭罐子绕着马恩咕噜噜转了一圈,好似不倒翁一样摇摆着,尽管没有生物学意义上的“眼睛”,马恩仍旧觉得它在打量自己,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就好似被某种透视仪器扫描了一遍。

    马恩见过许多人不喜欢这种里里外外通通透透的感觉,既不喜欢自己的身体被他人打量,也不喜欢自己的内心世界被他人探究,但马恩自己倒是无所谓的。马恩从不介意自己被他人了解得一清二楚,对他来说,被了解也是交流的重要部分,只有他人了解自己的时候,才能更好地让他人感受到自身的诚意和情感,进而促进彼此的理解与沟通。

    “别忘了,我分析过你的身体,分析过你的人格。不过,有点奇怪……”喇叭罐子发出模糊的声音,就像是在嘀咕,“虽然你的一切都很清晰,但就是让我觉得不舒服,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呢?我想,你一直在欺骗我。”

    “您既然比我更了解我自己,那我就不可能欺骗您。”马恩十分肯定,自己的内心对眼前这个科学怪人没有丝毫抗拒,也没有丝毫隐瞒,他实话实说,本就是他自己的作风,“也许您太在意御手洗教授了,这我可以理解,但我还是希望您能抛开成见。”

    “哈,成见?我玩的飞船都比你坐的车多,我觉得不对头,就肯定是不对头。”喇叭罐子丝毫没有接受这份意见的意思,“我是本世纪最伟大的科学家,眼界包容星辰大海,对区区一团碳基化合物能有什么成见?”

    对这不太友好的嘲讽,马恩只是笑而不语。喇叭罐子用手臂般的钳子夹着黑伞,如试探般捅了捅马恩的身体,那充满机械感的声音似乎在考量着什么:“碳基?”

    之后又恍然大悟般说:“对了,我还要给你的身体做个检查,将新的数据输入到你的潜意识里,这份数据经过特别的调整,姑且就命名为‘反旋律黑伞’好了。”

    “反旋律?黑伞的新数据和过去有什么区别吗?黑伞去年就损坏了,但在梦里它一直完好无损,用起来很方便。”马恩不由得问道,喇叭罐子的描述让他有点在意,顾名思义,这个大脑袋对“旋律”有着其他人所没有的深刻认知。倘若大脑袋能够用更加科学的,逻辑的,直白的方式解释一下‘旋律’到底是什么,那就更好了。

    “虽然黑伞的数据并不会超过黑伞的性能,但数据就是数据,梦就是梦,在你的梦里呈现出来的东西,虽然肯定有外在因素的影响,但基本上仍旧是以你的个体因素为核心。所以,在你的梦里,黑伞的存在同样是以你的个体因素为基准,混杂其它因素,呈现出具体的性质和状态。在这个过程中,黑伞的数据本身是一种约束,让黑伞不会变成其它稀奇古怪的,失去控制的东西。”喇叭罐子解释道:“但是,‘旋律’和你之前的梦境不一样,其造成的一些现象,或许有和梦境相似的地方,但不一样的地方更多。原来的黑伞数据能够适应你的梦境,但在‘旋律’里有很大的局限性。”

    “旋律到底是什么?我见过一些被‘旋律’感染的人,不仅拥有奇怪的能力,还能进入一个叫做午夜回响的世界,那个世界简直就像是现实的镜像。”马恩没有急着拿回黑伞,平静地坐回沙发上,提问到。

    “午夜回响?嗯……你自己起的名字?没想到你还是有点取名的本事,不像那个把名字都冲进厕所里的笨蛋。”喇叭罐子又在嗑叨御手洗教授了,但也没忘了回答马恩的问题。关于这些怪诞离奇之事物,它有时很慎重,但有时却表现得不太在意,马恩不清楚这个大脑袋是以何为标准来划分处理方式的,不过,它此时的口气听起来,却没有祖国的态度那般谨慎。

    “打个比方吧,只是打个比方,毕竟用我这边的概念和定义,你还缺少至少一万六千五百个专业名词的认知。”大脑袋这般说着,罐子里的粉红色液体冒出了更多的气泡,从喇叭处传来古怪的声音,就好似在表现某种情绪。马恩不清楚这是什么情绪,却有一种直觉,虽然并没有太多的恶意,但肯定也不是善意就对了,与之最接近的形容,大概是“幸灾乐祸”和“嘲笑讥讽”之间吧。

    马恩当然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挑动的人,相反,他倒是对这个喇叭罐子所说的“至少一万六千五百个专业名词”有些兴趣。

    马恩没有因为喇叭罐子夹带个人情绪的私货,就打断它的话。马恩一直平静地注视着这个大脑袋,一直保持专注聆听的姿势,直到对方干巴巴地说不出新词来。喇叭罐子的声音一半尴尬,一半气恼,生硬地转回话题,说到:“我不会告诉你‘旋律’的本质是什么,来历是什么,但你可以将‘旋律’设想成一种‘波’,你总该知道‘波’是什么吧?”

    马恩点点头。“波”在科学里的定义,在小学生的科普读物里都有了。

    “旋律肯定不是波,却有很多波的性质,你可以将它看作是一种自适应的全能波。”喇叭罐子似乎有些兴奋,原地转了好几圈,“旋律的波性让它可以表达大多数物质与能量,而它的非波性则补充了其它不为人知的东西,所以,它可以构成新世界。午夜回响有点梦的性质,但午夜回响不是常识的梦,因为它是由被‘旋律’感染的物质与能量构成的,但又像是梦境一样,一部分信息被撕碎了重新组合,但仍旧是物质与能量,却比梦更加实质而真实。”

    或许仅仅是“比方”的缘故,喇叭罐子竭尽全力去表达,但它自己却仍旧觉得不满意,想了想,又改了一些描述,但仍旧达不到它想要的程度。它在原地转动的时候,显得几分急躁。不过,马恩虽然无法完全理解,但自觉得大体上明白了它的意思。

    “我听说用量子力学描述个体存在的时候,会出现个体同时出现在多个坐标的情况。”马恩尝试用自己的理解去解释:“还有平行世界之类的说法,也有点像是午夜回响和现实世界的情况。”

    “不要跟我说量子力学,平行世界更是白痴的说法。”喇叭罐子就好似被戳到了痛点,弹跳了好几下,“量子力学已经过时了,走错了!”

    嗯——

    马恩沉吟着,闭紧了嘴巴,他记起来了,这位疯狂科学家可是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自称推翻了量子理论,找到了更优秀更全面的科学理论基础,称呼自己是科学理论新革命的奠基人。

    “总而言之,午夜回响就是以‘旋律’为基础的另一种物质和能量的表现方式。‘旋律’就像是‘波’,所以,午夜回响也是以‘波’为主体。不管你在里边接触到了什么,总之将它视为‘波’的表现,就比较方便理解了。”喇叭罐子气呼呼地说。

    “但梦也和脑波有关,也是一种波的表现形式吧?”马恩也不再提那些自己都不了解的科学理论了,仅以常识提问。

    “没错,但波和波不同,波的表现也千变万化,午夜回响显然比你的梦境更加贴近你平时所感受到的世界。”喇叭罐子多伸出两个钳子状机械臂——马恩不知道它还有多少条机械臂——用钳子的开合程度比划了一下,“梦境更像是梦,午夜回响更像是现实,所以,在梦里适用的数据,在午夜回响里会受到一些限制。”

    “也就是说,午夜回响比梦更加复杂吗?”马恩这么问到。

    “不,具体哪一个更加复杂,这得看具体的信息量,但我无法测量具体的信息量。”喇叭罐子这么说着,声音有些微妙,像是有所困扰,又像是意味深长,“反正说多了,你会更迷糊,也没什么用。总而言之,‘旋律’具备波性,你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波段,波场,波频等等概念,在一定程度上适应,但却更加复杂,所以,被‘旋律’感染的人,往往是对‘波’的感受性更强的人,这也表现在,这些人往往会从音波的角度入手,去深入探讨‘旋律’的性质,毕竟,音波是大多数人常识中最基础的波,而音乐所表现的音波形式,又是人们最容易接受的形式。”

    “但是,从音乐和音波入手,并不是绝对必要的,对吗?”马恩又问到。

    “当然,对‘旋律’的研究,从任何‘波’开始都行,目前对‘旋律’的研究,已经拓展到了宇宙背景辐射。不过,要记住,‘旋律’并不完全是‘波’,不要被‘波’的性质所迷惑,所局限。”喇叭罐子这么说到:“以宏观的角度来说,既然可以从宇宙背景辐射出发,去研究‘旋律’,那么,‘旋律’就天然具备天文尺度,很多研究者都称其为来自远方的声音。这里的远方,便是指宇宙,可宇宙太过广阔,尚未有人能够锁定发音源。”顿了顿,它又补充道:“如果真有一个具体的发音源的话。”

    马恩听到这里,终于找到了一些与他过去的猜测和想象贴合的描述:“来自远方的声音,来自宇宙的声音。宇宙真是神秘呀。”

    “来自宇宙远方的声音,传递到这个星球,就变成了‘旋律’,形成了多种奇特的现象。”喇叭罐子的声音充满了浪漫的色彩,“如果真的存在一个发音源,那定然是宇宙形成之初就存在的秘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