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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九章 佐井久之入场

    黑衣人和三人组意识到哈姆雷特二人不见的时候,已经是好一阵之后,他们来到一处池塘边,不远处的小凉亭在浓雾中只能看见大致的轮廓。公园的迷雾比街道上还要浓郁,但他们还没有遇到危险,这边的异变似乎要比街道上安静许多。这一路行来,他们一直保持沉默与警惕,没必要交流太多,这支队伍的约束力其实不大,而且,大家都不是新人了。虽然在大环境下不得不组队渡过难关,可各自也有自己的主意——这是每个人都默认理解的。

    公园里的古怪很多,可都是远观而已,近侧没有出现太麻烦的东西,只不过有一些细微的部分,也依旧让人感到担忧,就如同这里的植物。植物发生变异是在他们可以想象的范围内,停停走走之间,他们检查了一些植被,而这些植被有的可以在记忆中找出标本,但也有不少则完全不清楚是何种植物。

    按理来说,公园又不是植物园,多是种植一些常见植物,哪怕三丁木公园坐落在一个较为自然的环境里,还保留有不少当地的原生种,但也没听说过,三丁木公园里长有某些稀罕珍贵的植物。

    那些不在记忆中的植物尤其引起了三人组的注意。他们特地尝试着挖出一株——随便找到的一株,但他们发现,这些不知名的植物很少重复,也完全不是同一个品种。这些植物的根系发达,远比日常所知的大多数植物发达得多,这导致他们根本无法将植物的根系从土地里挖掘出来。

    “深度起码有二十米,根系和其它植物的根系纠缠在一起了。”三人组中的一号沉声说到:“像是连株,可你们看看,它们看起来就不是同一植株。”他抓起割断的几种植物,展示给其他人看。

    这些植物没有一个共同的特征,有的像是多肉植物,有的长满了尖刺,看似在沙漠中成长的耐旱品种,有的歪歪斜斜,长满了瘤子,有的则是光秃秃的,很容易让人误以为其已经枯萎,但实际上它长势极好。让他们记忆深刻的有两种:一种在被切断后会流出鲜红的汁液,就像是鲜血一样;另一种则会蜷曲起来,发出一种细细的尖锐的声音,就好似在惨叫。

    这些植物谈不上鲜艳,可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在三人组的一号手中,一部分植被被剖开,众人就看到了里边的纹理:不像是植物纤维,更像是肌肉组织。有时,他们会觉得这些植物其实是伪装成植物的动物。

    在挖掘这些植物的时候,他们挖出了一些人体的尸骨和脏器,有的已经陈年已久,有的则还是很新鲜,尤其是一颗小小的,像是兔子的心脏,竟然在挖出来之后还活泼乱跳,而一株植物的根系就扎在给这颗心脏上,将它折断,茎叶竟然就像是有神经一样抽搐。

    在这个公园里死掉,分解,被埋葬的动物超乎想象,可要是不挖掘,就绝对看不出来——在一般情况下,谁会有这个闲工夫呢?尽管怪异的植物不少,但众人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里是午夜回响,里边的事物和正常世界截然不同。早先他们就想过,异变的植物会对其它生物——具体来说,就是人类——会有异常的攻击欲望。

    现在他们还没有看到这种情况,但眼下所见到的植物,就有朝这个方向发展的趋势。

    “其他人呢?”黑衣人问到,这里没有门,让他有点不安。在进入午夜回响的时候,他都尽量避免进入没有门的地方。要不是有“旋律”的提示,否则,哪怕街道边的那些屋子内部也不安全了,他也不会到这个公园来。

    “没有见到,没有听到太多的旋律。这个公园很大,大概都分散了吧。”三人组中的一人说,他走到一棵树木前,摸了摸树皮。不知为何,他脑海中的“旋律”有了莫名的变调,这带给他一种朦胧的感受,这个公园里的树木也是不同平常的。

    即便如此,他也没能找到哪里不对劲。树木看起来比其它植物都要正常得多。

    “哈姆?雷特?”黑衣人突然想起这两个人,他之前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意识,直到脑海中突然有一个隐约的念头,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忘记了这两个队友的存在。可在这之前,他也完全没有感到古怪。

    得到黑衣人的提醒,三人组才连忙四处张望。他们真是不敢相信,自己这些专业人士竟然弄丢了队友。如今也找不到了,迷雾阻隔了远处,而哈姆雷特二人明显不在肉眼可以看到的范围内。

    “失散了……这么快?”黑衣人有些愕然。他并不觉得自己领队的时候,脚程超过了这俩人能够跟上的速度,可是,这俩人究竟是什么时候落下的,他竟然丝毫都没有察觉到。

    “……”三人组的面色也十分凝重,“队伍被拆散了。现在怎么办?要去找他们吗?”之后顿了顿,又有些犹豫地问到:“你们还能找到回头的路吗?”

    他这么一提醒,众人才意识到,在这片迷雾中,每个方向似乎都差不多,转悠了一阵,竟然连来路是哪个方向也辨不清了。于是,又是好一阵沉默。在这种情况下失联,如果不是自行溜走了,就是遭遇不测,而出于谨慎的考量,众人更担心是后者。

    可这也意味着,被袭击者竟然连知会同伴都做不到。现在他们确实无法可想,如果哈姆雷特两人平安无事,在有“旋律”指引的情况下,他们应该也会在某处和自己这些人会合吧。

    “他们都不是孩子了。”黑衣人就像是在劝服自己般,自言自语地说:“就算出了问题,也应该可以自行解决。”

    “不要管他们了。你们体听听,似乎有什么声音,。”三人组中的三号突然这么说到。

    大家下意识遵从他的提醒,这一次,不再是那奇妙变幻的“旋律”发出的声音,更像是别的物事,可是,“旋律”给出的信息太过模糊了,即便彼此分享情报,也无法拼凑出大致的轮廓。这些声音仿佛来自很遥远的地方,像是从山里发出来,有回声。

    “气味……真的很臭。”黑衣人猛然捂住了鼻子。他说臭,但他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描述,和寻常可见的臭味完全不一样,那是一种异于众人习惯的味道,但又有一点点微妙的吸引力,闻多几次,就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有带防毒面罩吗?”三人组一边问黑衣人,一边从自己的怀包内取出特制的面膜覆盖到脸上。这下子,他们也和黑衣人一样,只剩下五官的轮廓,看起来有些阴森,不像是好人。

    “我的衣物有全身过滤功能。”黑衣人沉声回答到。

    “可你还是闻到了臭味,而且,之前也被那位马恩先生放倒了。”三人组这么说着,突然意识到了自己之前犯下的错误,“那位马恩先生,用的是药物,而不是‘旋律’?”

    经由三人组这么一提醒,黑衣人顿时觉得一切都可以解释了。之前那位马恩表现出来的神秘莫测的手段,很大可能就是药物,而不是他们当时以为的“旋律”。错误的判断,是因为自己的思维走入了死角。在这个午夜回响里,大多数人都习惯使用“旋律”,但并不意味着每个人都要使用“旋律”。

    四人面面相觑,他们发现自己有点儿蠢,这么简单的事情,自己的脑子竟然隔了那么久才转过弯来。之前的误解,就好似自己陷入了迷障一样。

    “好吧,马恩那家伙真是变了个好魔术,但第二次就没用了。”黑衣人的信心就好似要说服自己。

    “我倒是觉得,如果你没有别的办法,那么,药物还会继续生效。”三人组这么说着,又从怀包里掏出一瓶药物,倒了几粒到口中,咀嚼着吞了下去。

    “不如担心你们自己吧,他用的药物肯定是特制的,你们服用的是常规多用途的缓解类药物,说不定药不对症,你们就有得辛苦了。”黑衣人也不甘示弱地说到。

    忙活了一阵,众人总算是从之前遭遇马恩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对方的手段一旦被理解了,也就没什么稀奇。只是,身为同行,这年头不用枪械,不用奇特的力量,反倒是用药物来做主攻手段的人,真的比较稀少。毕竟,药物的效果有点难以控制,无论是药性还是剂量出错,都有可能出现自己不想看到的情况。

    因此,他们更加肯定了,马恩的药物绝对不一般,应该是来自大陆实验室的产物。这类产物往往产量不高,甚至在研究的时候,根本就不是为了制造出这些药物。也就是说,马恩正在用的药物,很可能是研究的副产物——这让他们有点儿担心,以副产物的方式出现在实验室的实验品,一般不会继续深入研究,也就不会有特别针对性的临床试验,谁都说不准,在药性的后继作用下,身体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尽管他们现在都感觉自己很正常。

    “不管了,水来土掩,兵来将挡。”黑衣人很快就抛开了这些顾虑,用一种积极的口吻对三人组说:“你们知道抵达公园后要去哪里吗?虽然这里暂时比较安全,但是,驱赶我们来到这里,就意味着这里很快就会变得危险起来。像现在这样随处乱走,实在太危险了。”

    “这里有什么特殊地点吗?”三人组问到,“一般来说,如果要做大事,肯定不会选择一般的场地。如果这是一场阴谋,那么,公园里也应该有明显的暗示才对。”

    “和你们一样,我也是外地人,根本不清楚这个公园的情况。”黑衣人摊开手,有点遗憾,有点忧虑,但毫无伤感地说:“可惜哈姆雷特失联了,他们本来就是最好的引路人。他们知道什么地方是特别的。”

    三人组闻言,也不由得皱起眉头来。就在他们尝试继续聆听旋律的时候,不远处的浓雾中陡然出现了强烈的波动,雾气扭曲起来,还出现了淡淡的散光。随即,他们听到了一阵尖锐的声音,有人在发出惨叫。

    黑衣人和三人组一点凑热闹的想法都没有,他们转身就走,可就在这时,这些激烈的声音陡然间增加了。之前的惨叫就好似发出了一个信号,让他们意识到,已经有人短兵相接了。不管是什么原因,但战斗的范围和人数都在扩散。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他们的周遭就乱成了一锅粥。

    “旋律”开始混乱起来,这种情况在寻常的午夜回响里很少听到。黑衣人和三人组都是在午夜回响开始合并之后,才发现了这种现象,似乎是太多的“旋律”交错在一起,才变得杂乱起来。这种情况下,“旋律”几乎无法带来有用的东西——也许有,但是,很难解读,接受的时候也会很不舒服。

    公园里究竟聚集了多少午夜回响行走者?当下有多少人在释放“旋律”的力量?根本无法通过“旋律”来判断,在这种情况下,黑衣人和三人组的经验就是,能避开就避开。他们都是专业人士,知道乱战的风险有多大,如果深陷其中,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况且,他们还没有必须和他人开战才能获得的利益。那位马恩先生曾经提出针对所有午夜回响行走者的意见,但即便要做,也不应该是在这种乱战的情况下。无法脱离战场,站在一个旁观的角度,就无法客观地去理解当前的状况。

    黑衣人和三人组根本就没有去分辨方向,他们只分辨乱战的地方,朝着较为安静的地方赶去。身后的激战声越来越远,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他们这才停下脚步,打量身边的环境。

    他们不择前路,竟然来到了一处格外茂盛的密林中,这里显然已经偏离了公开的游客路线,不仅没有明显的道路,而且,树木丛生,在树冠的阴影中,夜色更加深沉黑暗了。

    浓雾加上黑暗,让黑衣人和三人组一时间只觉得自己是彻底迷路了。

    “真是糟糕透顶,到底是怎么回事?”黑衣人抱怨着。

    还没有等到三人组的回应,就有声音从众人近侧的树顶上传来:“又有四个。这样,抵达这里的已经有二十人了。”

    “什么人?”黑衣人和三人组心中一惊,刚抬头望向那个方向,新的声音就从他们身边传来了:“你们在看哪里?”

    黑衣人和三人组就像是受惊的兔子般四散跃开,不知何时,一个身穿白色长袍,显得端庄典雅的人影已经站在他们包围圈中。一时间也看不清这个家伙的性别,中性的声音看似温和,实则他们一听就能感受到一种深沉的骄傲。

    等到看清楚了一些,才发现这家伙身上穿的是一套日岛本土的古装袍服,洁白的布面上,有着许多粉红色的图案,在阴森黑暗的环境中发出淡淡的光,尤其显眼。这家伙打扮得就像是古人一样,挽着发髻,黑衣人和三人组多少也了解一些这个国家的古典文化,眼前之人就好似从书里画中走出来的一样。

    即便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对方的衣物依旧纤尘不染,洒脱得让人感到古怪——总而言之,正常人绝对不会这般打扮的。

    午夜回响行走者的性格在恶劣的环境中,都打磨得有些古怪,只是,很少有人古怪到如面前这家伙那般,一看就不想与之深入接触。

    哪怕还没有动手,黑衣人和三人组的心就提了起来。在脱离了“旋律”杂乱的环境后,他们总算是能够清楚聆听自己的“旋律”了。而在这个古怪的家伙面前,“旋律”告诉他们,这家伙很危险。

    他们心中各有想法,但都没有采取主动。对方能够搭话,似乎是可以交谈的对象。

    “交谈?也对,马恩先生也是这么做的。能够交流的话,总比战斗更好。”古怪之人说出了马恩的名字。

    “马恩……先生?”黑衣人酝酿了一下,问到:“你是他的同伴?他跟我提到过。”

    古怪之人没有回答,只是侧耳聆听了一下,点点头,说:“原来你们见过他了。我在你们身上找到了熟悉的感觉……你们是其它国家的特派员?”

    “是的,请问你是?”黑衣人和三人组稍稍放下心来,交流目前来说很顺利。

    “我是佐井久之,日岛政府的特派专员,负责当下文京区的午夜回响。”来人的手从袖口中探出来,抓着一根竹笛,轻轻在面前一划,空气就如水波般荡漾开来。

    异常的景象再次让黑衣人和三人组紧张起来。

    “你在做什么!?”

    “清理垃圾。”自称佐井久之的怪人平静地说着,随着涟漪在空气中扩散,黑衣人和三人组都看到了,原本看不见的东西都浮现出来,数量很多,但就像是烟气一样,轻易就被驱散了。

    一时间,那种在午夜回响里特有的,仿佛被什么东西窥视着的感觉,彻底被一扫而空。空气中的臭味也淡去了,山林中特有的清新味道涌进来,黑衣人和三人组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

    “只是暂时的,这玩意可是驱之不尽。”佐井久之对他们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