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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章 阴阳师其二

    佐井久之一直都在调查邪教闹事的线索,他被下调到文京区虽然也有一些工作方面的原因,但更多的仍旧是他的私人态度。无论警视正这些高级官员如何看待他都没关系,其他人的闲言碎语,他也不放在心上。自从接触“旋律”之后,哪怕危险重重,他也仍旧有一种“看到了新天地”的感觉。

    “旋律”和“午夜回响”是多么危险的事情,上边也知会过他,而他也已经亲身经历过了,在那噩梦般的一项任务中,他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远远不像自己过去理解的那样。他出身名牌高等学府,学过一些社会理论,知晓人与人之间生活圈的隔阂并不仅仅存在于所谓的“上等人”和“庸俗者”之间。

    就如同搞运动的人如果没有接触过建筑工程,那他大抵是不清楚建筑系工作人员在平日里是如何工作与学习的。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职业,所有对人生的态度,都因为人自身的局限性,而无法知晓人类社会乃至于一般意义上的“全世界”的真貌。

    “旋律”也是一样,接触“旋律”的人,进一步接触那些怪诞离奇之事物的人,他们生存的物理世界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可是,入眼所见,感知感想,就如同跨越了职业与生活的圈子。

    有的人喜欢旅游,说是为了开阔眼界,但大抵有一些东西还是能够从影像和文字中了解的。在现代社会,利用信息扩散的原理,已经足以让人获得过去千百倍的资讯,此时约束人类自身的,反而是自己身体的极限——脑力、精力、精神与专注等等。

    佐井久之十分清楚,人的极限决定了人不可能过份去了解不属于自己生活的事情,乃至于虽然关系到自己生活,却又不那么显著的事情。他曾无数次为此感到苦恼,然而,“旋律”让他看到了真正意义上扩展自己视野和生存之道的希望。

    有很多人说,“旋律”就是绝望,从来都没有人成功逃离悲惨的命运。但佐井久之不认同,前人没有完成的事业,从正能量的角度去思考,不就是在等待后人去完成吗?

    他把这个想法稍微透露了一下,结果就被一些人排斥了——他一点都不怨恨那些人,他们都是陌路者,对他而言,已经变得没有太大的意义。虽然这次来文京区是有人作梗,但从辩证的角度来说,从正面的意义去考虑,不也正是自己的机会吗?

    邪教的仪式将会让人深入旋律。佐井久之知道一些情报,但亲眼见识,亲身经历之后,这些情报就更加完整,证据也更加确凿了。他觉得,完成自己的工作任务,和完成自己的私人理想并不冲突,毋宁说,自从成为了午夜回响行走者,当上了日岛的特派员后,两者就一直紧密结合在一起。

    佐井久之的思考总是辩证而倾向于积极的,他从小就被教育成这个样子。他的母亲得了绝症,他的父亲出了车祸,在他十六岁那年就双双撒手人寰。可在这十六年里,他的父母一直在告诉他,如何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去面对更加残酷的人生——积极,向上,阳光,无论何时都不能失去希望,即便再困难的环境,也必须要保持一个正面的心态。

    父母教诲他成为怎样的人,期盼他成为怎样的人。在父母过世后,他一直遵从着这些遗愿,从来都没有行差踏错。他如今的人生,虽然比起高贵名流大概有所不如,但他觉得,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佐井久之至今为止的人生没有半点悔恨,哪怕父母过世,那也只是让他感到了人自身的脆弱以及命运的无常。可是,患上了绝症,出了车祸,面对这种天灾人祸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可不会为这种事情而悔恨,他的人生,一直都是积极的。

    因此,佐井久之在对待他人的戒备和排斥时,也是保持着一个积极且正面的态度,就如同此时包围了自己的黑衣人和三个面具人——在这样阴森的环境里,他们的装扮有点儿吓人,换做是普通人,说不定就下意识尖叫起来了。

    佐井久之的心中按照日岛的习惯吐槽了一番,但表现在外的神态依然镇定自若,当对方说出“马恩”的名字时,大概就不是敌人了吧。马恩先生是他见过的午夜回响行走者中,也显得相当特别的一个。这人的能力很强,多被日岛的相关人士忌惮,而且资料重重加密,佐井久之也是花了好一阵功夫才弄到一些。

    不过,撇开这人背后的秘密不提,其态度对日岛的民众却十分友好,在实际行动上多次将人们从怪诞离奇的危险中解救出来。对这样的外国人,佐井久之还是相当尊敬和信任的。

    马恩先生说过自己的计划,不过,具体的没有多说,大概也是情况多变,无法拟定具体的行动计划吧。尽管队伍中存在诸多不稳定份子,但在马恩先生的粘合下,好歹是运转起来了。在这段时间,每个人都在按照马恩先生给出的纲要办事,佐井久之负责的仍旧是自己的本职工作,继续追查邪教之人的尾巴。

    他用在队伍里其他人身上的精力不多,因为他的目标并不是队伍里的人,而是邪教仪式。尽管他也希望从仪式中得到一些好处,不过,就算怀抱希望,也必须谨慎行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将主导权放在一群疯子手中,无论对社会安定还是对自身的想法都没有任何好处。

    正如马恩先生说的那样,仪式究竟是好是坏,是希望还是绝望,暂且放在一边,就算要进行仪式,也必须首先掌握仪式的具体情报,由己方按照自己的步骤来进行。然而,仪式目前为止依旧是秘密,邪教也藏头露尾,而多个国家的渗透,也让一些阴谋家浮上水面。

    想要让这些人主动将仪式的要点告诉自己等人,大概率是无法做到的,就算透露了也无法确定真伪。那么,揪出邪教份子,严刑拷打,利用种种方式,不限于药物和其它特殊的能力,从他们口中挖掘出情报,确定情报的真实性就是重中之重。

    马恩先生没有墨守陈规,这支队伍也不需要遵循一般的法律,有了警视正的加入,在政治方面得到全面的正确性,完全解除了佐井久之的后顾之忧。加上队伍里还有不少与仪式有直接关系的人和仪式品,这就更让他感到满意了。

    对自己的队伍,佐井久之没什么不满的,他才刚刚抵达文京区,就得到了一个不错的开局,已经超过了他原本的期待。

    正因为队伍里的每个人在做自己的事情时,也同样是在为队伍做事,所以,佐井久之必须弄明白,眼前这四个明显和马恩先生有过接触的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四人来自国外,是国际政治组织的打手,也是目前日岛困境的罪魁祸首,他对这样的外国人没什么好感。

    不过,既然涉及到了马恩先生,就意味着可能与自己等人的计划有直接关系。佐井久之也就姑且放他们一马。若非如此,他也没必要暴露自己。如今午夜回响的行走者基本上都已经进入三丁木公园,对他而言,就如同天时地利人和都掌握在手中。

    佐井久之一点都不畏惧这事情走向的背后有什么阴谋,因为,没有阴谋才不正常。当他人在设计的时候,他并不觉得,此时的发展对自己有不利的地方。最直接的证据就是,他已经借此机会,抓到了一批曾经利用午夜回响的不法分子,明确了他们的罪行,并严加惩戒了一番。这些人是证据确凿,在这些天里,佐井久之已经找到了诸多线索证据,只是当时没能抓住他们本人而已。

    如今午夜回响重合,这些或是疯狂,或是带着侥幸心理的法外狂徒已经没有地方可以逃走了。文京区太大,这些人的活动范围被迫缩小到三丁木公园内部,简直就是让他瓮中捉鳖。

    “你这个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呢?”黑衣人警惕地盯着佐井久之,这个古装打扮的怪人有一种听起来很古怪的“旋律”。可就算不通过“旋律”,他的直觉也在告诉自己,这个怪人的态度并没有表面这么温和。

    实力是另一方面,这个叫做佐井久之的家伙,竟然直接清除了隐藏在众人周遭的怪异,看起来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究竟是其能力针对这方面,还是因为这人的硬实力高强呢?无论哪一种,都证明了这人有直接攻坚的力量。

    再加上这个家伙是日岛政府的人。他们这些外乡人直接和这种身份的本地人撞上,多少有点贼被捉赃的尴尬。

    “马恩先生在哪里?他之前和你们在一起?”佐井久之直接问到。

    “……你和马恩是什么关系?”三人组中有人反问到。

    “我是他的队友。”佐井久之毫不犹豫地说,对于透露这层关系,他没有半点顾虑。如果这些人是敌人,他总是有办法应付的。他对“旋律”的掌握,虽然没有抵达那个极度危险的界限,可是,仅就获得的力量而言,他已经足够深入了。

    每个午夜回响行走者从“旋律”中获得的能力都十分个性,但比起所见之人的能力,佐井久之仍旧认为,自己的能力拥有更高的成长值。就目前而言,已经找不到明显的缺点了。

    就算是面对午夜回响重合中出现过的那些无法对抗的怪诞,他也有过正面凿穿的尝试,尽管无法杀死那些东西,可是,那些东西也没能困住自己。比起他人的狼狈,佐井久之的体验无疑十分优渥。

    “你是他提到过的,另一支队伍的人?”黑衣人这么说到。

    “哦?他对你们提起过我们?”佐井久之点点头,也没什么奇怪的神态,“也就是说,你们是他找上的另一批人?”

    “你不意外?那位马恩先生看起来可没有那么信任你们。”三人组中的一人突然说到。

    “为什么要意外?找个保险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佐井久之意外地看了说话人一眼,温和地笑了笑,“看来你们有别的想法。不过,比起你们,我更信任马恩先生。”

    ——这么直接?

    黑衣人和三人组彼此看了一眼,猛然朝不同的方向散开。虽然这个佐井久之的态度不算恶劣,可是,这么直接的态度反而让他们感到不安。他们本以为这人也是同行,毕竟是日岛政府的特派员,可是,作风上有明显的不同。

    彼此之间不是一路人,只是短暂的接触与试探,就让他们意识到,这个佐井久之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和马恩相似,但从内在本质上,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人。这个佐井久之比那位马恩先生要难打交道得多。一旦落入对方的手中,自己这些人要面临更大的风险。

    现在周边的怪异都被暂时清除了,小心一点,就算分开也应该能够自保——四人的想法不约而同达成一致。几乎是在一个呼吸的时间里,他们已经和佐井久之拉开了距离。

    黑衣人回过头时,已经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了。佐井久之驱散了怪异,却无法驱散迷雾,另外三人也已经深入迷雾之中。但是,肉眼看不到不代表安全。他无法确定,之前也那个佐井久之究竟是本来就等在那个位置,还是一场意外的遭遇。

    就在不久前,公园里发生了激战,这个佐井久之看起来就是其中一个狩猎者——他的伪装不错,可是,“旋律”却充满了攻击性,有恃无恐。

    如果身为日岛政府人员的佐井久之趁机猎杀其它国家的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说不定日岛政府本就在打这个主意。自己等人进入日岛,虽然有私下协议,但午夜回响本就是极度危险的环境,日岛政府也正憋着一肚子气,事后想要讲道理,对方也会顾左右而言他。如果死掉,那就真的是毫无价值了。

    黑衣人一点都不相信这个佐井久之,即便这家伙是马恩队伍里的人,可马恩也曾经说过:这支队伍成份太过复杂,才需要第二队人。

    这本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虽然自己这边有四个人,但是,这个佐井久之有点古怪,他的队友还不知道隐藏在哪里。比拼人数的话,自己这边没有后援,也是很棘手的状况,直接正面对上,不符合他们几人的风格,所以做出分散的决定才如此迅速。反正,自己只要找到门就可以了,那三人组自然有办法会合。

    ——竟然这么快就遇到了,还是日岛政府的人,运气真是太糟糕了。

    ——还有哈姆雷特那两个家伙,竟然不声不响就失联了。

    黑衣人这么想着,脚步不停,也不辨方向。故意转了好几圈后,周边的树木植有些稀疏起来。环境的变化让他停下脚步,他不清楚,自己究竟到了哪里。

    “你要去哪里?”佐井久之的声音突然从一侧传来,把黑衣人吓了一跳。

    黑衣人转过身,就看到那身白衣从迷雾中走了出来。衣服上发亮的粉**案竟然飘了出来,好似花瓣一样在半空飞舞。场面真是诗意而迷人,可是,当自己被这些花瓣包围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美丽。

    黑衣人的阴沉表情被黑布遮住了,他的能力不擅长战斗,而且,最有威力的武器在和马恩交锋的时候损毁了。他只能掏出备用的手枪,手枪的子弹也经过改造,但是,在午夜回响里,面对擅长战斗的人物,还是显得有点脆弱。

    躲开子弹,完全无视子弹,在午夜回响里等闲可以见到。

    “明明是马恩先生找到的人,但一点都不友善呢,而且,还是个二五仔。”佐井久之握着竹笛说:“你们是保险,这应该是个秘密吧?我不反对马恩先生的做法,在我看来,这是十分恰当的选择。然而,你们的考验失败了。我不和没有信用的人合作。”

    “别找理由了,你本来就不想和我们合作,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掩饰那么多,骗骗三岁小儿还行。看来马恩先生说的没错,你们这支队伍实在太不稳定了。”黑衣人却这么说完,就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他觉得自己的机会不大,但是,就算失败了,也能够用语言进行沟通。这个家伙很危险,但起码还是可以交流的,不过,那样一来,处境就会回到原点,甚至更糟糕一些。

    黑衣人无法信任佐井久之,但是,他觉得马恩还是可信的。有马恩的这一层关系在这里,再来讲讲道理吧。首先要让对方知道,自己不是可以随便欺负的,再不然,就要让对方知道,自己这点本事,根本就没有威胁。

    转念之间,子弹已经来到了佐井久之的面前,然而,竟然就这么被一片小小的花瓣挡住了。

    花瓣碎裂,子弹陡然从空气中消失了。

    ——怎么回事?

    黑衣人没有愣神,可是,佐井久之的竹笛已经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