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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二章 母体制造

    文京区的事态发酵了很长的时间,但事发时紧迫逼人,急转直下,马恩半路接手,一开始本就没有一个清晰的脉络。如果上原专务一直藏身字源公司,想要将其揪出来就是一件颇耗时间的事情,不过,既然他深入参与此事,那么,站在舞台上就已经实属必然。

    马恩的耐心没有白费,结果如期而来。上原音次的背景神秘复杂,不过这和马恩没有任何关系,大脑袋的简单查询无法通过各国深层的安保机制,得到的情报都是边边角角,无法涉及上原音次的秘密深处,即便如此,马恩仍旧相信,自己将这个人干掉,至少祖国是绝对不会问责的。加上有警视正背书,领事馆协调,日岛这边也不会有任何问题——至于字源公司以及公司背景后边的那些实体机构究竟如何看待,马恩就完全不在意了。

    出来做事,想要面面俱到,八面玲珑,非寻常人可以做到。马恩自认是做不到的,反正总要得罪一些人和组织,马恩心中也仔细盘算过得失。

    “如果在这里直接干掉他的话……”马恩看向大脑袋。屏幕画面上,上原专务带着安琪儿小姐走向那片充满了异闻杂谈的荒地,镜头随着他们移动,马恩总觉得上原专务在观察四周的时候,似乎有对镜头的方向投以些许视线——大脑袋的监视方式已经足够隐秘了,但监视器要发挥效用,核心仍旧是“神子母体”,上原专务涉及此事极深,说不定真能够通过“旋律”反向追踪安全屋这边的痕迹。

    另一方面,既然安琪儿小姐都已经抵达午夜回响,那她接触“旋律”已经实属必然。马恩为之惋惜,先不论上原专务有什么阴谋,接触了“旋律”的安琪儿小姐的未来都已经蒙上了一层阴影。

    如果接触“旋律”不深,理论上可以脱离,就如同警视正那般,但相关的方法掌握在各国政府手中,属于机密事项,安琪儿小姐能否得到尚未可知——不过,如果安琪儿小姐能够在这次事件中安然返回,也没有做太过出格的事情,那么,她在事件中扮演的角色,马恩可以为之美化一番,加重她个人的情报份量,如此一来,事后处理的时候,也还会有一些回旋的余地。

    无论如何,安琪儿小姐刚脱离虎穴,就进入狼窝,这一生真可谓是多舛,总是遇不到正确的男性。距离小镇事件,也才不到半年的时间吧,马恩也觉得这个频率太快了。

    “上原音次肯定有底牌,如果一击不中,我觉得你没办法干掉他。就算是趁人不备,能够成功的机率也很小吧。字源公司能够参与国际考察,本身就有一定的手段,上原音次作为公司专务,身上肯定带有公司的装备。而且……他身为字源公司的高层,如果没有实际证据,后事处理也会有点为难吧。”大脑袋就像是故意和马恩对着干似的,大声说:“在仪式完成之前,上原音次背后有一大堆人挺他,而你呢?马恩,我可是看到了,你的祖国已经准备好了声明,连一点保密措施都没做,随时等着把你踢出去呢!嘎嘎嘎!”

    鹅颈喇叭发出尖锐的嘲笑,不得不说,这种时候,电子音总是充满了人性——其实马恩很喜欢这种有人性的声音,哪怕是被嘲讽也没关系,至少可以让他确认,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有心有情的生命,无论它的外表如何变化,只要内在还有人的特质,马恩就不会觉得太过被动。

    如果真的是一台机器,马恩用以应对的手段就会瞬间缩水许多。

    所以,大脑袋看到了,马恩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你别笑,那么难看的面瘫脸,一笑起来就好似僵尸一样。”大脑袋摇晃着鹅颈喇叭说。

    “我倒是经常听到有人夸奖我的笑容很亲切。”马恩依旧微笑着,说:“你提到的情况我也考虑过了,不过,只要能够在这里干掉上原专务,这次的事情就算是解决了一部分吧?性价比实在很高。”

    “那倒不一定,正所谓鸡蛋不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就算你干掉了这个男人,也一定还会有人接手仪式。这次可是群情汹涌,所有人都在等着呢。”大脑袋不以为然地说:“你不也说了邪教吗?那肯定不止一个人,也肯定不止一个主持大局的人,否则他们可没有办法藏那么深。有道是狡兔三窟,字源公司只是其中之一吧。所以,我劝你还是悠着点好,马恩。”

    “看看再说吧,反正总要试试,至于能不能成……我们对上原专务的能力仍旧一无所知,就算不干掉他,也总要让他掀几张底牌。”马恩紧了紧手中的黑伞,“他是一个很谨慎的人,本就对麻烦有所准备,就算被袭击,也在他的意料中吧?不过,反过来想想,现在袭击他,就算不成功,也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了。”

    “好吧,你是专业的,你说了算。”大脑袋无可无不可地说,随后又仿佛顺带般,提到了安琪儿小姐的情况:“那个女人,一点有用的资料都没有啊。她的身份证是伪造的,究竟是什么来头?”

    “某个小镇居民,身世不怎么好,去年的时候和她发生了一些事情。”马恩含糊地回答道:“鉴于她的过去,她可能原本就是黑户,能够弄到真假难辨的伪造身份证,走的也是上原专务的关系吧?”

    “嚯嚯……你和她有什么关系?”大脑袋的机械臂在马恩面前交错了几下,虽然不是正常的人手在打手势,但看起来还是有那么点龌龊,“现在她是上原音次的女人吧?小两口看起来很合拍呀。而且,我不觉得这个女人是上当受骗,说不定也是邪教的一份子呢。”

    “……也许,但只要她没有主动参与仪式的表现,我就不会扩大打击面。”马恩坦然道:“我不是警察,只要仪式停下来就足够了。打击犯罪,清洁社会,是执法部门的活儿。我越俎代庖已经足够多了,这里可是日岛,就算是我,做得太过也会有麻烦。”

    “我觉得,真正的理由其实在于这位安琪儿小姐和你有私交,还是个漂亮的女人吧?就和你的那位未婚妻一样。”大脑袋意味深长地说:“广田雅美不是广田雅美,安琪儿也可以不是安琪儿呀。”

    “她们都是聪明的女性,没有被我抓住实质性的证据,目前所有的一切假设推论,都基于一些暧昧的细节。如果是在大陆,做事的方法肯定和现在不一样,但日岛可不是大陆。”马恩平静地回应道:“比起上原音次的背景,我倒是觉得,她们的背景更加麻烦。我可不是一个自找麻烦的人。”

    “不自找麻烦?这句话由你说来,可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大脑袋嗤之以鼻,“算了,我也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你就算掉进茅坑里出不来,也别指望我会拉你一把。看在这次合作的份上,我就给你提个醒,你最近遇到这些事情的频率太高了,就连厕所怪人都不带这样的。”

    “知道了,领事馆的张先生也提到过,基于过去的先例,我这边的情况确实不太好。”马恩的脸上没有因此动容,“不过,根据大数据推断,我的这种情况也依旧‘正常’。无论如何,这些事情都是我义不容辞,必须要做的,否则,我来到日岛又有什么意义呢?在大陆,不接触这些事情的话,生活还是很平静的,生活也越来越好了。”

    “……奇怪,你这家伙竟然也会说真话?这种真话听起来真肉麻。”大脑袋沉默了一下,用机械臂搓了搓罐子,“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恕我直言,铁皮是不会起鸡皮疙瘩的。”马恩微笑着回讽了一句。

    “开个玩笑,你都不明白,你这个人真没幽默感!”鹅颈喇叭发出不快的声音。

    就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上原专务和安琪儿小姐进入了马恩十分眼熟的地方。在荒芜的土地上,伫立着一个破旧的神龛。

    通体灰黑色的神龛远远看去,像是木质的,腐朽的木头有不少地方已经剥落,整个结构松松垮垮,仿佛稍一加点力气碰它,它就会散架。

    无论是颜色、光泽、质量还是外形,这个神龛都和马恩在日岛常见的那些神龛有诸多不同之处。倘若说日常所见的神龛是寄托了人们美好的心愿,那眼前的神龛就可以说是“有一股不详的阴邪感”,让人难以相信,这样的东西竟然会保存到现在,而没有被人们拆毁。

    马恩第一眼看到它,就觉得,绝对不会有正常人会喜欢它。哪怕有普通人寻找刺激,也绝对会对其心生厌恶,产生大于刺激感的厌恶感,乃至于在这样的环境下,绝对会感到恐惧,甚至会留下阴影,好几天都睡不好。

    ——结缘神的噩梦。

    马恩至今仍旧不知道这个神龛的来历,诸多调查者都没有一个定论。从神龛的一个方向望去,那郁郁葱葱的林地,在迷雾中充满了诡谲的气氛,就如同结缘神噩梦中,那些灰袍怪人的祭祀之地跑到了现实中——眼下的午夜回响也同样如此,马恩突然有一个很强烈的想法:如果将结缘神的噩梦搬进午夜回响里,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但转眼之后,他就打消了这个莫名的念头。他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竟然会有这么不着调的想法。明明已经对结缘神很警惕了,也明明知道午夜回响和现实的连接很直接,如果结缘神噩梦堵在午夜回响里,让午夜回响里的怪物无法跑出来,但结缘神的封印就要面临更加巨大的挑战——能够进入结缘神噩梦的有心人不多,但是,能够进入午夜回响的人,可是随手一把抓。

    ——都这么过去久了,仍旧会受到干扰吗?这种只要仔细想想,就知道十分危险的事情,竟然会让人觉得有一定的可行性。

    ——可行性……

    马恩掏了掏口袋,本想掏出“抽不完的香烟”,但触手可及的却是一个纸团,就算不掏出来,他也知道,那正是写有二十四个莫名符文的纸团——就算有意不带走这个纸团,这个纸团也总会在不经意间出现在他的身边,仿佛一直在暗示他什么。

    莫名的,马恩再次想到了血祭。尽管这个念头和冲动没有结缘神事件时那么强烈,但他在结缘神事件之后,已经很久不会想起《七转洞玄秘录》的血祭法了。

    这让他的感觉更加糟糕。好似随着屏幕画面上,上原专务和安琪儿小姐深入那片荒地,过去本应惰怠下来的怪诞离奇之事物,又一次蠢蠢欲动起来。

    上原专务和安琪儿小姐停在了那个破旧的神龛边,男人转过身对女人说了些什么。马恩这边完全听不到他说话,只有画面上映出安琪儿小姐惊诧的表情,但看起来并不是惊慌受怕的震惊,她没有说话,犹豫了一下,有些怯生生般,对上原专务点了点头,仿佛迫于压力,默许了男人想要做的事情。

    不过,接下来没有发生情侣之间常见的情事,反而显得有点诡异,完全不像是情侣该做的事情。上原专务从怀中取出一个匣子,从中掏出一个黑乎乎的事物,画面晃动了一下,大脑袋有些紧张,调整了一下机器。

    “那是脐带?”马恩听到大脑袋这么疑惑地说到,似乎它也不确定,不过,马恩直觉它是正确地。这种直觉就好似全身心都在倾述,反应尤其强烈,马恩由衷希望有人能够及时出现,阻止上原专务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因为,他自己肯定是赶不上了。

    “聆听‘旋律’的话,这种时候肯定会得到信息吧?”马恩突然说。

    “也许……我知道他想做什么了。”鹅颈喇叭里的声音恍然大悟,“他要制造第二个母体!果然还是需要母体吗?那个女人被选中了。”

    马恩听到大脑袋这么一说,也顿时觉得,这就是真相:之前的神子母体虽然还有一些效果,但她和里边的胎儿确实已经死亡了。邪教需要的不是尸体,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母体。从这个角度来说,一直被邪教把持的神子母体尸身,确实是一个障眼法。

    “如果他们的技术有了进步,那么,这一次成功的机率确实会大幅度上升。”大脑袋在一旁说:“无怪乎那么多人都在期待这次仪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