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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三章 难得糊涂

    邪教所用的技术,由某个大学研究组织经过多次理论修改,经历一次实际检验和多次调整,这一次再来已经取得了相当多人的信任。这种信任思维的导向依旧遵循现代人性和科学发展观念。马恩现在一点都不奇怪,为什么那么多的组织和个人都在期待这次仪式的成功了。换个角度来想想,所有人的行为在显得疯狂的背后,也仿佛有一定的理性和逻辑为支撑,这在历史上所有类似的疯狂行为中,有不少类似的案例。

    想要说服这些人几乎是不可能的,只有在再一次失败后,被后人视为前车之鉴加以鞭挞。当人们看待历史上那些疯狂的行径时,当时做这些事情的人们都认为是理所当然的,成功的可能性极大,有一种极端的情绪力量,在推动事情一步步向他们所期待的方向发展。只可惜,在历史上,这些行径都以批判性的结果告终。

    马恩觉得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历史总是在轮回,人们总是在审视前车之鉴的时候,不断重蹈覆辙。”他如此感叹到。

    “其实,这也很有趣,不是吗?”大脑袋也很认可马恩的这个说法,“因为过去的失败总有这样那样的因素,在未来的人们眼中不再视为失败因素,总会有人认为自己弥补了历史上那些失败的缺点,一定能够取得成功。”

    “问题是,我看不出这次的仪式成功或失败,能够人们带来什么好处。”马恩抓紧了黑伞,“这只是我的一己之见。惊奇先生,你是科学家,这次仪式成功的话,会让你有什么启发吗?”

    “也许会有?我没实际见过仪式,所以也不能肯定。”大脑袋转了转鹅颈喇叭,“不过,如果不用付出太多代价就能多得到一笔资料的话,我其实也不是很介意了。免费或低费的午餐总是很诱人,不是吗?”

    就在马恩和大脑袋的注视下,上原专务抓住脐带的手伸进了神龛中。神龛本身就不大,根据外部体积计算,将手直至伸进去,也只会掩过手腕。然而,这一次上原专务将整只胳膊都伸进去了,仿佛还碰不到地,他的身体前倾,似乎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拉扯着,整个人都要被拽进神龛中。

    上原专务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马恩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但他用力想要将手拉出来。从屏幕上的画面看不出太多的东西,这个男人究竟有没有用赶上“旋律”的力量,也完全看不出来。除了他本身的姿势和表情异状,没有更多能够用肉眼看到的怪异情况发生。

    安琪儿小姐的表情很复杂,一开始是担忧,之后有点提心吊胆,看到上原专务出了问题之后,不安和惶恐盈溢于表。她主动伸手去帮忙扯出上原专务的肩膀,牙齿咬在嘴唇上,时而像是在说些什么,有点儿惶急。

    可她越是帮忙,上原专务原本已经拉出一截的手臂,反而再一次被拉近了神龛中。

    “这个女人……她是真心想要帮忙吗?”鹅颈喇叭发出尖锐的嘲弄声,“马恩,别跟我说,这是个真心实意的好女人。”

    “安琪儿小姐当然是真心实意的女人。”马恩平静地说:“我没看出她有半点表演的部分。”

    “但她现在似乎在帮倒忙。”大脑袋不屑地嗤了一声。

    “好心办坏事总是有时。”马恩这么评价道:“她的人生经历和一般人不一样,我不觉得她是个笨女人。如果上原专务就这样被吞掉,那么事情就会变得简单了。”

    “马恩……你真的认为这个女人是好人?”大脑袋有点疑惑,它有时真的弄不懂马恩这个年轻人的脑回路,明明看起来个精明的人,也做出了不少成果,但在一些明眼看来就很可疑的情况上,他表现得就像是个糊涂蛋一样。就如同眼前,只要观察者有脑子,都知道女人有问题,可马恩的话就像是在为其申辩一样。

    有时真让人怀疑,马恩这个人是不是鬼迷心窍。可是,从他一贯的行径来看,并不是那样轻易就会被折服的人。他究竟是自有主张,还是懵懵懂懂,大脑一直都看不明白,所以,它一直认为马恩就是个满嘴谎言的骗子。

    “在面对复杂的问题时,必须辩证地看待问题,而不应该单纯以情感上的优先,去辨认一个人和一件事的好坏。”马恩这么回答道:“我们红党人不会一根筋地办事,事实证明,一根筋地办事总是事倍功半。也不能在原则上有所妥协,原则上的妥协会失去立足之地。如何权衡人与事,就是对办事者最大的考验。”

    “哼,尽说些绕弯子的话。”鹅颈喇叭一弹一弹,“我听不懂,你说明白点儿。”

    “好,我说明白点。”马恩点点头,也没有拒绝,“简单来说,就是我认为安琪儿小姐是好是坏,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实际行为没有过线。也许她的行为是导致其他人过线的重要因素,但是,我只追究实际过线的人。你看看安琪儿小姐,如果仪式完成了,你可以说她是胁犯,但是,作为胁犯,她又是被动的,如果要追究法律责任,那就是日岛方面的事情了。我个人又有什么立场对她做任何审判呢?”

    “所以,这也是对待你那个未婚妻的态度?”大脑袋转了转鹅颈喇叭,又问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广田小姐吗?她的事情已经有所定论。我和她的婚礼得到了认可,这足以证明,我的判断没有问题。如果真的出了问题,那就不仅仅是我自己的问题。”马恩平静地回答道:“比起我个人的智慧,我更相信国家和组织的智慧。”

    “你这个家伙,这也能说出个头头道道来?”大脑袋“啧”了一声,虽然还是有些不满,总觉得马恩还是回避了许多实质性的内容,但仔细想想,又找不出什么马脚,“混蛋,你这个鬼马的家伙。我明白了,你就是故作糊涂!”

    “有一位姓郑的古代官员说过一句名言:难得糊涂。我生长在大陆,备受原文化经典的熏陶,你知道的,在大陆土生土长的人都这样。”马恩笑起来,“我们的文化历经时代的更换,却从未彻底断绝,其中的道理不言自明。我不认为我的思想和行为有什么问题。”

    “太复杂了,你们大陆的古典哲学思想有太多矛盾的地方,我不是很欣赏。”大脑袋直言道:“对我来说,那些理论本身就是混沌的,也无法理解你们如何适应那种弯弯绕绕的想法。”

    “万事万物都在矛盾之中,看似混沌实则在权衡中自有脉络。”马恩微笑地说:“我们所遵循的哲学,是一种宏观哲学,有一个自上而下的完整体系,意图将宇宙自然和生命人性全都包含其中。也正是所谓的万变不离其中。这个‘中’才是我们所追寻的,而西方的哲学则向细化发展,到了尽头也还是需要将细化的部分整理贯通,成为一个统一的体系,按照现代的说法,那就是大一统理论。”

    “你是说,你们的哲学从一开始就试图成为解释万事万物的大一统理论?”大脑袋不太相信这个说法。

    “那本就是古典哲学的倾向。”马恩平静地说:“古人比较喜欢用一个理论解释所有的事情,只有现代科学意识到这么做的弊端,所以才往细化的方向发展。只不过,我们大陆的古典哲学,似乎在各方面都更加完备一些,也更加笼统一些。我们绕来绕去,最终还是发现,如今在研究的一些事情,其实可以在古典哲学中发现相似的解释,并且还行得通。”

    “我感觉你是在炫耀?”大脑袋狐疑地说,鹅颈喇叭就像是眼珠子一样,直勾勾盯着马恩。

    “没有,我只是解释我们大陆的文化,这就是你想要理解的,不是吗?”马恩和蔼地说:“我不认为自己很复杂,大陆的朋友也不会觉得我很复杂,因为我们都是一类人。如果你觉得我很复杂,那你应该多去了解一下大陆的经典文化。”

    “不,我才不会那么做呢!”大脑袋摇着鹅颈喇叭,尖声说:“我的理论才是世界第一!你们的,无论是东方的还是西方的,全都过时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您开心才是最好的,惊奇先生。”马恩一点都不生气,语气依旧温和。

    “混蛋!我才开心不起来呀!”大脑袋闷闷不乐地说,马恩真不知道它又是在为什么生闷气了。

    “你想要理解我更多,而这也是我所希望的。”马恩真诚地说:“相互理解,是人们相处的首要原则。惊奇先生,我随时欢迎您来研究我,研究我的国家,我们的文化。”

    “混蛋!都说了我才不去研究呀!我研究自己的理论都不够时间呢!”大脑袋暴跳如雷。但马恩已经将目光转向了屏幕,上原专务满头大汗,表情很是痛苦,他用力推开安琪儿小姐,总算将大臂从神龛中拔了出来。马恩真不知道,他将手伸进神龛里究竟是在做什么,也有点担心结缘神的噩梦会不会随着他的行为发生某些不可测的变化,不过,既然他在这么怪诞离奇的环境下做了这样的事情,吃点苦头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被上原专务推倒的安琪儿小姐一副饱受委屈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盯着这个男人,急切地说了什么。可上原专务依旧身处麻烦之中,明显没有听她的话,总算是将小臂也拔出来了。他好似抓住了什么,要将手拔出来,显得越来越困难,神情也越来越急躁。

    ——其他人还没到吗?

    马恩一边盯着上原专务这边的情况,一边这么想着。上原专务和安琪儿小姐的动作不算迅速,一连串的意外似乎连他们自己也没料想到。而他们的行为在一定意义上,已经将这个午夜回响和结缘神噩梦联系在一起了。马恩不觉得上原专务真的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在马恩处理了这么多怪诞离奇的事件后,最深有体会的事实就是:情报总是片面的,而知情者的所知总是充满了巧合,做起事情来就不免会一叶障目。自以为看清楚了全局,实际上根本就不明白所有事情串联后,究竟会发生怎样的连锁反应。

    就如同现在上原专务在做的事情,本就是马恩应该去阻止的,可他实在来不及了。知情者也有做不到的事情,马恩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实际情况。他总是很有耐心,不会因为一时得失就激动地跳脚。

    他依旧在思考,这次上原专务所做之事的后继影响,意图将不利转变为有利。

    ——换个角度想想,马恩,事情总是有两面性的。

    他的脑海中一直在回荡这个声音。

    “愚蠢的家伙啊!”大脑袋盯着画面,罐子身体原地旋转,一大堆泡泡冒了出来,“为什么要做这种多余的事情呢?仪式在神社举行,就已经足够了。”

    “……惊奇先生,你似乎还有什么没说出来?”马恩猛然转头盯着这个脑袋罐子,“在神社举行仪式,就已经满足所有条件了吗?”

    “这个嘛——你求我啊。”鹅颈喇叭挺了起来。

    “惊奇先生,我恳求你为我这个蠢货指点一番。”马恩二话不说,便鞠躬弯腰。

    大脑袋就好似被噎住了,顿了顿,才说:“你就不要脸的吗?你身而为人的尊严在哪?”

    “所以,我是以自己的尊严和脸面在恳求您呀。”马恩诚恳地回答道。

    大脑袋都快无语了,只有泡沫一个劲地从罐子溶液里冒出来,有点丧气无力地说:“仪式不是召唤神明,就是诞生神子,要做这种事情,最基础的条件不是显而易见的吗?需要有一个神明,或神明的子嗣。神社不就是供奉神明的吗?这家神社里确实封印了一个神明,或者说怪物。我一直以为,他们就是看中了这一点。”

    “但是,上原专务的做法,就等于没有选择神社的神明?”马恩这么问道。

    “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真是奇怪了,他们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是选择了哪里的怪物呢?”大脑袋如自言自语,又恍然大悟:“他们第一次失败的时候,很可能就是没有锁定目标,随机选取,全凭运气。”

    “但是,神子母体确实完成了,即便如今变成了尸体死胎,但也依旧证明,他们确实联系上了某种怪诞离奇之事物。”马恩也皱起了眉头。

    “无论如何,他们第一次都是失败了,他们总结了失败的经验,哪怕是在午夜回响里,也不能全凭运气,所以这一次的目标更明确了。”大脑袋这么解释道,听起来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但是,上原专务更改了对象?”马恩看了一眼安琪儿小姐,“肯定是有什么因素影响了他的决定。邪教知道这种情况吗?”

    “这我怎么知道?”大脑袋也盯着安琪儿小姐,“我都说了,这个女人一副看似无害的样子,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这个上原音次,真的被这个女人迷惑了。”

    这个时候,上原专务终于将手拔出来了,可是,他的手掌就好似被什么东西啃过一般,露出大半的骨头,血流如注。可他辛辛苦苦拽着的,仍旧是之前的那条脐带,没有任何新东西。

    “就是这个!”大脑袋突然兴奋地说:“我这边有反馈了,脐带活性化了。”

    “然后,就是将脐带植入安琪儿小姐的身体里?”马恩几乎明白了,接下来,上原专务会怎么做。

    事实也和他所料想的没什么差别。

    “这个女人和这个活性化的脐带,相性更好?”大脑袋迟疑地说:“也许这才是他转变目标的真正原因。这也太巧了吧?碰到一个女人,然后这个女人正好和某个怪物有极高的相性,完全符合母体的标准。”

    马恩不由得想起在海边小镇和这位安琪儿小姐发生的一些私事,他再一次觉得,大脑袋的猜测是正确的。这可不仅仅是一个巧合,但马恩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他依旧耐心地在等待。

    该如何对待安琪儿小姐,在海边小镇的时候是一个难题,现在也依旧是。但以目前马恩自己所能猜想的情况来说,他仍旧觉得,不需要处理这位妓女小姐,因为,她扮演的角色和在小镇时一摸一样,依旧是另一个平衡。

    广田小姐不是广田小姐,安琪儿小姐也不是安琪儿小姐,两者同时存在,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马恩这么想过,而事实也一直从侧面验证他的想法,广田小姐在结缘神事件后完全没有被追究责任,安琪儿小姐在小镇事件之后也是这般。

    马恩可不觉得,仅仅是躲起来,真能够躲开国家部门的监视。毕竟,她们一直是在人类的社会中生存的,而她们所经历的事情影响重大,不可能真的让人视而不见。

    “马恩,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大脑袋得意洋洋,就好似发现了不得了的马脚。

    “嗯,我觉得,这只是一个巧合。”马恩如实相告,“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安琪儿小姐依旧是受害者,不是吗?她受到男人的蒙骗,好心办了坏事,而受到伤害的却是那个不怀好意的上原专务。”

    “……”鹅颈喇叭一动不动,仿佛散发出不可置信的目光,“你果然就是个大骗子!马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