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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四章 守门员

    马恩知道“旋律”会释放信息碎片,加上自己无法隐藏所有的信息,安全屋的大致方位已经不可避免地被锁定了。不过,大脑袋可不是刚出道的幼稚新人,宇宙中的黑暗以及那些林林总总,千奇百怪的外星人和外星科技,可比人们想象的要可怕得多。大脑袋能够从宇宙危险中安然返回这颗星球,定然也有自己超卓的手段。

    ——大脑袋的安全屋暂且不能暴露出来。

    ——但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马恩知道,按照当前情势发展下去,大脑袋迟早都会被牵扯进来。在某种意义上,如果不是自己找上它,需要它的协助,大脑袋说不定还能逍遥快活吧。所以,他自己也同样是坑害了大脑袋的祸因之一——马恩觉得,大脑袋对自己的天然反感并不是没有缘由的。

    即便如此,也必须确保文京区的安宁和谐。马恩的心中有着纠结与痛苦,他一直都知道,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至少,他自己就从来都没有碰到过。

    马恩再次点燃一根香烟,在苦涩的烟雾中,他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那纠结与痛苦的味道,没有被《七转洞玄秘录》带来的平静所阻碍。他观测着自己情绪的变化,再次确认自己依旧是人类。

    “走吧,去大门。”马恩提起黑伞,抓住棺材上的锁链,对所有人说到。

    众人没有异议,结伴快步跟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午夜回响重合之后一直显得格外阴郁的夜空变得明朗起来,遮蔽月亮的云层变得轻薄,月光又重新开始在地上流淌。迷雾似乎散去了一些,公园路径上的灯光浮现出来,依旧在闪烁,原本浓郁成了一块的阴影被分割开来,渐渐变回了午夜回响行走者熟悉的光景。

    只是,哪怕站在高处,也依旧难以看清远处的景象,三丁木公园之外的一切,就好似被另一个光怪陆离的异世界吞没了。远方的风景就好似一幕不真实的电影,一些高耸的轮廓在城市的地平线上徘徊不去,间或又有一些轮廓倒塌下来。而这一切,都寂静无声,犹如黑白色的默片。

    “午夜回响重合快要结束了。”雷特突然说。

    “是吗?那真好,我已经讨厌继续下去了。”黑衣人扯了扯紧身衣,富有弹性的布料发出啪啪声,“今晚一进来就没遇到过好事。”

    “好像下雨了。”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三号突然转了话题,众人的脚步稍稍一顿,陆续有人察觉到了从天而降的冰凉。雨雾来得十分突然,在第一个人感受到后,雨丝在几个呼吸中就密集起来。

    细密的雨丝没有变成大雨的迹象,可不一会,众人的头脸就结满了水滴,顺着脸庞滑落下来。飘散的雨丝和已然变得轻薄的雾气交融在一起,潮湿冰冷,视野又一次模糊起来。

    “旋律改变了。”键盘手的“旋律”在众人心中响起,“和平时不太一样。”

    “从一开始,‘旋律’就和平时不同。”佐井久之抹了一把脸,甩出一手的水渍,“有什么启发吗?”

    “这个公园不太对劲,之前就很不对劲,但现在更不对劲了。”吉他手的“旋律”也加入进来,带着一丝疑惑与忧虑,“我越来越觉得,离开三丁木公园是正确的。”

    “能说得更清楚一些吗?”马恩问道,语气依旧平静。在这古怪的平静,幽深的月光和迷离的细雨中,他再一次嗅到了结缘神的味道。去年的某时某刻,结缘神的噩梦……尽管景象不完全相同,但给他的感觉是有一种几近重叠的既视感。

    可是,和结缘神有关的要素,出现在如今的午夜回响中,并不是超出预料的情况。

    马恩的视野中,流淌的数据发生了改变,他不清楚那是什么意思,但实时监控着这边情况的大脑袋一定也察觉到了。他的身体,有一种呼之欲出的躁动,似乎每一条神经,都在因为某些看不见的刺激而自发释放出一些信号。他手中的黑伞,似乎也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如同细密的齿轮杠杆在运作,这声音也好似直接在他的脑海中直接响起,和“旋律”有着协调的韵律。

    黑伞就如同马恩肢体的一部分,如水银般沉重的阴阳二气以前所未有的流畅,在黑伞与身体之间流淌。

    在这种种异常的感觉下,马恩反而觉得自己的状态比之前更好,就好似这个身体刚刚走上了正轨。而这个怪诞迷离的三丁木公园,正带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切感,那就像是从陌生的他乡回到了自己的故乡,从城市的陌生区域回到了自己的生活区,那是一种——

    好似在自己的地盘上的感觉。

    其他人的表情都不太好,似乎直觉感受到了某种威胁,哪怕身边的事物没有太大的变化,动作也不由得更加谨慎了。他们觉得如今的三丁木公园,正在变的陌生,明明眼前的东西还是原来的东西,午夜回响本就处处诡异危险,可仅就“危险”而言,也有另一种感受。

    “很难描述。”哈姆喘了几口气,就像是不用力就无法呼吸一般,“但是,三丁木公园似乎和之前完全不同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对当下的变化有一种苦闷,某些无法言喻的变化,让他倍感压力。

    “灵异点那边的‘旋律’……”黑衣人也不由得停下脚步,遵从心中的感觉遥望着自己等人才刚离开的地方,“是的,肯定还是‘旋律’,但却是完全不同的‘旋律’,有什么东西活过来了。”

    “很多,很多——”雷特吓得搓了搓手,眼睛睁得大大的,“很密集,天哪,我们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这里真的是三丁木公园吗?”他不由得跺跺脚,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做,但就是有这样一种冲动,他觉得自己的冲动一定预示着什么。

    “在地下。”乌克兰女人的语气十分肯定,但只言片语,也不清楚她究竟在描述什么。所有人都开始注意脚下,道路上铺设了水泥和鹅卵石,坚硬稳固,除了乌克兰女人之外,没有人觉察到其它的异常。

    不过,马恩觉得自己知道乌克兰女人指的是什么。三丁木公园曾经被大闹过一场,结缘神的信徒们在这块土地的下方执行过仪式。这个公园实际的模样,并不是地表看起来的那样,巨大的地缝在下方蔓延。为了掩盖结缘神事件,政府部门曾以“考古”为由,对那些巨大的地下空腔进行过侦测和破坏。

    马恩曾经进入其中,但没有参与事后的处理。他只是知道,三丁木公园的地下确实不正常,可是,政府部门做了什么善后,他是不清楚的。

    实际上,不仅仅是三丁木公园,结缘神事件的爆发波及整个东京地区,地底空腔也同样分散在整个东京地区。

    现在的情况,像是结缘神的要素又一次活跃起来了,如果三丁木公园的地下出现了某些情况,马恩并不觉得意外。

    哈姆雷特两人是日岛本国人,在东京地区呆了很久,他们似乎也联想到了什么,但是,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持续沉默无言。

    “没关系,我们已经快到门口了。”马恩打断了众人的揣测,“只要离开三丁木公园,这里会变得如何,也暂时和我们无关。”

    “说的也是。”黑衣人急忙说:“我们赶紧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众人的想法前所有未的一致,纷纷加快了脚步。公园大门的轮廓在雨雾中浮现,可是,众人就像是被身后的某种看不见的东西追赶般,紧迫感越来越强烈,原本只是快步疾走,渐渐就奔跑起来。然而,刚看清了公园大门的立柱,就不由得急刹车停下来。

    依旧是奇怪的感觉,虽然看不到具体的异常,可是,走出公园大门的最后一段路,给他们一种极端强烈的感觉——直接走过去,会死!

    “怎,怎么可能?”哈姆睁大了眼睛,可是,除了自己身边的同伴之外,他没有看到其它活着的东西。那种强烈的死亡预兆已经无法忽略了,就好似一把铡刀已经搁在了颈边,可是,真正要人命的东西在哪里?

    穿过迷离的雨雾,依稀可以看到公园门外的景象。那边同样一个人影都没有,空荡荡的街道,昏黄色的灯光就好似一个漂浮在半空的软绵绵的团子。预想中的敌人,一个都没有。

    他不是没有碰到过“看不见”的敌人,“旋律”在示警,可这个警告无可捉摸,无法让他直接锁定危险事物的方位。

    “你们都感觉到了?”马恩什么感觉都没有,最后这段路和门外都是空着的,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径直走出去。可是,队伍里的其他人都无法上前的话,他也只能陪同。正因为其他人都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所以,他也不能就这样催促其他人上前。

    “你没感觉到吗?马恩!”黑衣人反问,对这个年轻人的迟钝感到惊诧。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年轻人虽然是刚接触“旋律”的新手,对“旋律”的了解和敏感,没有其他人那么强烈,但也不应该什么都觉察不到。

    “也许是空城计。”马恩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这么说到,“要不我上前试试?”

    “……”乌克兰女人默默地解开手中的乐器箱,取出自己的小提琴。

    佐井久之的竹笛也滑落手中,他看向乌克兰女人,说:“先让我试试,你帮我压阵。”

    乌克兰女人点点头,其他人也没有异议。他们看来要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马恩不由得再次说到:“我还是觉得,不要做太刺激的行为比较好,先由我过去看看吧。”

    “不,你别乱动,马恩。”黑衣人沉声说:“这里就只有你没有感觉,但是,我们这么多人都感觉到了,总不可能是错的吧?你知道,我们这支队伍里,每一个都是午夜回响的专家。在别的事情上,我们可以听你的,但在这种事情上,你还是听听我们的意见为好。”

    他一口气说完,心中舒畅了不少,就好似便秘一泄而空,身体都清爽了不少。

    马恩扯了扯深红色的帽檐,没有说话,佐井久之也说到:“马恩先生,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肯定有什么在那边挡着!”

    见到马恩保持沉默,其他人也就继续将目光转回公园大门的方向。佐井久之感受到了极大的压迫感,仿佛一个无形的庞然大物守在门外,就等着自己等人自投罗网。这东西有多大?他下意识抬起视线,可他真的看不到。

    佐井久之挥动竹笛,前方的雨雾出现一片片涟漪,这些涟漪在看似空无一物的地方发生了变形,就好似撞上了什么东西。那东西被扭曲的涟漪勾勒出一个依稀的轮廓,比公园的大门还高了半截,几乎将整个大门堵住了。涟漪过处,又有大量难以名状的东西若隐若现,如同传闻中的幽灵鬼怪。

    还没等其他人喘一口气,体积小而数量众多的怪异存在便扑向了那个巨大的轮廓。在双方发生碰撞的一瞬间,那巨大的轮廓便从空气中浮现出实际的体貌。那是一个猿猴般的巨物,全身长有浓密的毛发,到三角形的脸上只有一只独眼,雄壮的体魄足以让人感受隐而不发的暴力,这东西人立而起,足足有八只手臂。

    扑向它的那些幽灵鬼怪就如同飞蛾扑火,一撞到它身上顿时分裂四散,化作一阵强烈的旋风将雨雾撕裂了。

    “果然是有的!”佐井久之叫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马恩目睹到眼前的状况,却打心底没有任何波动,他觉得自己平静得就好似什么都没看到一样。

    “不知道,不过,总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黑衣人皱起眉头。

    “我们也觉得好似在什么地方见过。”一二三号也如是说到。

    被他们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隐约有一种熟悉感,但仔细看了一下,还是很陌生。午夜回响里的怪物层出不穷,遇到未知怪物的几率比重复遇到同一种怪物的几率大得多。

    “这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吗?”马恩觉得众人的熟悉感有点奇怪。他拿不准,也没有证据,因为这个怪物就站在他的面前。话音刚落,这个八只手臂的独眼巨猿就朝众人冲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