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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七章 推动杠杆

    马恩的所作所为全被公园大门外的诸人看在眼中,但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做到这种事情的却没几个。在午夜回响里,主流的生存技巧是“旋律”,午夜回响行走者们深信“旋律”是所有在这里发生的怪诞离奇之事物所共有的特质,因此也能够通过“旋律”获取所有位于午夜回响中的怪诞离奇之事物的情报。

    然而,马恩身上的“旋律”十分隐晦,微弱得就如同刚进入午夜回响的新人——仅从时间来说,马恩也确实只是新人——可他的表现可不是新人能有的,排除身体素质和行动经验不提,和马恩有过接触的众人都弄不清这个年轻人的能力极限在什么地方。

    本来以为他是一个头脑派或技巧派,依靠洞察力和一些旁门左道去寻找敌人的破绽,进而战胜对方。可在眼前,公园大门附近一片区域的异化,却是不折不扣地发生了,毫无疑问就是这个来自大陆的年轻人动了手脚,而这股异常的力量之强大,远超众人过去的判断。

    “这到底是什么‘旋律’……”雷特双眼失神,紧盯着站在墙边的身影喃喃自语,“我,我快听不到了。”

    “喂,雷特!不要聆听了,快醒醒!”哈姆用力摇着他。

    然而雷特的脸上却绽放出让他心悸的狂热。哈姆心中有些焦躁,他每次见到雷特浮现这样的表情时,都有不好的预感。这样的雷特往往表现在对音乐的追求上,而自从接触“旋律”之后,也会表现在对某些“特别的旋律”的追求上。他无法理解,只能认为这是拥有音乐天份的天才特有的表现,是一种投注在自己喜欢的事物上的热情。

    可一般的音乐还好,一旦将这种热情倾注在“旋律”上,只会引发一些不好的后果。接触“旋律”太深的午夜回响者都没好下场,哈姆可不希望自己的发小变成又一个受害者。

    哈姆确实不清楚那位马恩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完全不想知道,在发现雷特对那个男人表现出不自然的热情后,也一直在暗中妨碍双方的进一步接触。此时雷特的表现,让哈姆觉得有必要表现出直接一点的态度了。

    在判断出无法直接用话语将雷特拉回来的下一刻,哈姆捏紧了拳头,狠狠砸在雷特的脸上。毫不留情的力量,让雷特的半张脸凹了下去。哈姆的拳头就好似嵌在对方的脸上,将这位发小的脑袋压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雷特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他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机会,天地就开始旋转,随后一种茫然占据了他的脑袋。他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有心中的“旋律”在回响,痛楚紧随而来,让他闷哼了一声。

    雷特的脸颊迅速浮肿起来。哈姆的一击毫不留情,顿时引起其他人的关注,就连一直平淡沉默的键盘手也浮现愕然之色。哈姆雷特两人的感情多好,大家都看在眼中,谁也没想过,这两人之间会发生这么剧烈的行为,而且还是哈姆先下的手。

    哈姆的拳头之有力,差点让人觉得,雷特被这一拳直接打爆了脑袋。乌克兰女人看了一眼雷特倒下的地方,她差一点就以为水泥路面都出现裂缝了。

    ——这家伙,真下得了手啊。

    ——肯定很痛!

    众人心思流转,一时间失语。

    “你们……没事吧?”佐井久之的脸蛋抽搐了几下,问道。

    “哦,没事,雷特这家伙就是太性急了。这种处理是很平常的。”哈姆向拳头哈了一口气,脸色平静,又恢复了平日里给人的感觉。

    “可是,雷特——”佐井久之还想说什么,就听到哈姆抢先说:“不用理他,让他躺在地上冷静冷静。”

    “……”听了哈姆这么说,佐井久之突然有一种自己是第三者插足的尴尬,便将后边的话全吞回了肚子里。

    “不过,马恩的‘旋律’真是挺奇怪的,明明很弱,但很有韧性。”乌克兰女人将话题转开了,“你们能感觉出什么吗?这种力量,不是‘旋律’的力量吧?”

    “不是‘旋律’的力量,但依旧是‘旋律’。”键盘手的“旋律”在众人心中响起,“马恩先生的旋律和我们,和我见过的午夜回响行走者都不一样。他……”键盘手的“旋律”在这里中断了,似乎不想在说下去。

    ——他的“旋律”听起来,更像是那些怪物。

    这是键盘手没有说完的话,但是,她又感觉到了,这么说是不正确的。因为,这位马恩先生不是那些怪物,他的“旋律”中包含着人类的一面。硬要说的话,这位马恩先生说不定是人类中的怪物吧。在键盘手躲避邪教的追捕,周游旅行,去完成自己音乐的这些年中,也见过不少特别的人,而这位马恩先生同样带给她那种特别的感觉,比她曾经见过的那些犹有过之。

    她曾经利用“旋律”的力量试探过马恩,那并非是有意的试探,只是,在第一次发生冲突的时候,她就听到了不一样的“旋律”。所以,哪怕当时的马恩定定站着,好似全身上下都是破绽,她依旧放弃了更进一步的动作——这个男人陷入了幻觉中的时候,带给她的危险感比正常情况下还大。

    键盘手不确定,如果当时自己真的意图去杀死这个男人,究竟会发生什么情况。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这个充满了神秘的男人是自己等人的同伴。作为同伴的他,那些危险的秘密,反而会令人感到安心。就如同当前,无论这个男人做了什么,才调动了这股庞大的力量,但其结果都在朝一个不算坏的方向发展。

    虽然危险还没有解除,但是,被困在公园里的黑衣人和一二三号都有了新的机会。在这之前,键盘手从“旋律”中听到的信息,是一种死亡的信息,她几乎认定黑衣人和一二三号死定了。

    未知的神秘,带来了预想不到的机会,黑衣人趁此机会,再度和一二三号汇合。覆盖了这一带的植被充斥着让人不安的活力,根本就不是正常的植物,异化之中,让人感到了明显的恶意。他们所能感受到的,都是面对午夜回响里那些真正怪异而危险才会感受到的不安与恐惧。

    四人都下意识觉得,这些异化的植物随时会攻击自己,它们的表现就像是被锁链束缚的饥饿的猛兽。但是,这种情况没有发生,他们至少还有落脚之处,哪怕站在一起时,就好似被围困在一个斗兽场中,被一大堆猛兽包围着。

    “真是壮观啊,这种力量……”黑衣人下意识想要舔舔嘴唇,可嘴巴也被黑色紧身衣包着,舌头都吐不出来。反而是紧身衣材料上特有的苦味,让他的脸色一阵青白,恨不得吐口水。不过,这口水也是吐不出去的。

    “还是得从正门出去,抓紧机会。”一号沉声说,他根本不理会究竟是什么力量引发了这场异变,他们能够死里逃生,已经是难得的机会了。而且,正因为这场异变,就连公园大门的封锁线也遭到了破坏,那个八臂巨猿般的怪物正在撕扯身上的藤蔓,无法立刻挣脱出来。

    这个怪物拥有一些奇特的性质,对“旋律”产生的力量拥有极强的抗性,在正面碰撞的时候十分棘手。可面对这些怪异的植物,它的那些力量丝毫没有用处。这些异常的植物和佐井久之召唤出来的幽灵鬼怪不一样,有着实实在在的韧性,数量又多,增殖速度极快,怪物撕断一些,就立刻又更多的缠上去,源源不绝。

    仅凭躯体的力量,无法让这头怪物从束缚中挣脱出来。地面发生了数次震动,地面开裂些许,不时有一些尖锥露出地面,可这片土地就像是被这些异常植物加固过了一样,让原本很强烈的变化,只剩下丁点声势。

    无论怎么看,这个怪物似乎被这些异常的植物完全克制了。不过,黑衣人和一二三号都清楚,真正让这个八臂巨猿怪物束手无策的,应该是绝对力量上的差异。大门的封锁线,随时都会崩溃。

    但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在大门封锁线崩溃之前,墙壁那边反倒先有了动静。那一簇簇差点要了自己小命的触须状植物,表面的色泽愈加暗沉,空气中的热量似乎被其吸光了,本来升高的温度又开始快速下降,而墙壁上的冰霜却在融化。

    触须原本定格在半空,有种软绵绵的感觉,可在又一次的电闪雷鸣中,它们再度展露了狰狞的姿态,犹如一片黑色的潮水卷向墙壁。雨幕仿佛被这股黑潮撕裂了,墙壁就好似豆腐做的一样,轰然粉碎。

    只剩下公园大门还伫立着,围墙垮塌了,在公园里的黑衣人和一二三号却无法看到公园外的其他人,因为,视野全被这些触须状的植物填满了。那惊天动地的声势,几乎让心脏停止跳动,下意识觉得,没有人能够在这狂暴的冲击下幸存。

    马恩早就知道,自己体内的阴阳二气对结缘神力量的牵制是有极限的,双方的平衡迟早会打破。他没有直接调动结缘神的力量,而更像是在其前方吊着充满了诱惑力的饵食。可是,一旦饵食被吞掉,自己也会因为力量的悬殊,被对方反咬一口。

    这些怪诞离奇之事物,彼此之间拥有奇妙的相性与克制,矛盾于一体。而其中的规律太过复杂,变化突然,显得混乱。并不是死死板板,规规矩矩地,就能利用起来。

    利用这些力量彼此牵制,在马恩看来,就像是在投骰子。风险永远存在,而在可见的机会中,巨大的失败已经在暗中等候。

    他如今的身体,对阴阳二气的变化是如此的敏感,那条冥冥中的极限,就好似突然亮起的红灯。只是一瞬间,渗入墙壁中的阴阳二气就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体内的阴阳二气就好似遇到了一层无形的隔阂,再也无法传递进去。

    根本来不及思考,马恩的身体已经向后跃开。

    “离开这里!”他的声音还没有发出,可对“旋律”敏感的人,似乎已经捕捉到了。

    键盘手和吉他手在同一时间,已经向远处奔去。乌克兰女人拉响了琴弦,佐井久之也挥动竹笛,两人都是下意识的反应,没有留下余力。可见的冲击波扭曲了空气,向公园里席卷而去,又有一扇古怪的“门”在空气中打开。两人头也不回地冲进“门”中。紧随其后的是哈姆,他虽然没有太多的感觉,可注意力一直放在身边的同伴上,这些人一有动作,他立刻扛起雷特,一个箭步就扑进“门”里。

    轰然撞破墙壁的触须铺天盖地,强劲的冲击波只让它们微微一顿,一部分被撕得粉碎,可随机就有更多的触须就涌了上来,只是一波,就将其吞没。细密的雨丝骤然变成了倾盆大雨,紫红色的闪电似乎让整个世界都染上了奇诡的色彩。

    那是光亮,却又比黑暗更让人感到恐怖。

    从“门”里钻出的佐井久之四人几乎瞪直了眼睛,天地之间的异常,仅仅是看到,就觉得不可抵挡。那就像是在狂暴的大自然气候下,人们只能瑟瑟发抖的渺小与恐惧。

    更让他们难以控制自己的,是他们听到的“旋律”——他们从来都没有听到过如此混乱,狂暴,却又显得庄严的“旋律”。他们自己心中的“旋律”,在这巨大的混响中被彻底压倒了,变成了一堆零碎的音符,除了增添混乱之外,毫无用处。

    在这巨大的混响中,隐约掺杂着另一种声音,那并非是这狂暴混乱的“旋律”的一部分,但又确实是一种有节奏的声音。

    ——撒呀、苏嘎、喀拉……

    佐井久之被人用力一扯,勉强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正被乌克兰女人拉着飞奔。而另一边,扛着雷特的哈姆,已经变成了扛着哈姆的雷特。他的脸上有一种热度溢出,用手摸了摸,全是刺眼的猩红色。

    “关门!佐井,快关门啊!”他听到乌克兰女人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