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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六章 点火

    公园大门处的漩涡和门都在渐渐消失,马恩已经准备开始第二击了,他有了经验,依葫芦画瓢不是什么难事,就算封锁机制出现变动,身边也还有佐井久之等人。黑衣人和一二三号的情况虽然危急,但对他们而言,更重要的是摆脱怪物的纠缠。离开公园之后,众人确认,精力被汲取的现象已经消失了,但在公园里,佐井久之和乌克兰女人打开门的时候,精力的消耗明显加剧,用他们自己的说法——就像是被水泵抽走了一样。

    黑衣人和一二三号越是在公园里和怪物颤抖,此消彼长,只会越来越困难,最终陷入绝境。大门的封锁线虽然被马恩率先破除,但并不代表这条封锁线很脆弱。马恩等人也没有看到其他午夜回响行走者留下的线索,无法确定他们的下场究竟如何了。

    黑衣人和一二三号来到门前的时候,八臂巨猿已经从天而降,地面的震动再次掀起一波尖刺,再度将黑衣人和一二三号彼此分开。挡在门前的怪物,简直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得不再次直面这个怪物的黑衣人和一二三人,一时间找不到能够伤害这个怪物的手段,头疼得紧。要想和之前那般,将怪物调离,必然要有人充当诱饵,还要看这个怪物的反应。无论哪一种,都一定会有人陷入巨大的危险中。

    马恩已经做好了重新进入公园内的准备,其他人在公园里都有点力不从心,怪异的环境对他们的限制太大了。但那些限制,对马恩却没有什么用处。

    “我们绕边走。”黑衣人朝众人喊道。

    “太冒险了。”佐井久之不由得叫起来,“墙壁那里不一定能出来。”

    “只能试试了。”一二三号异口同声地说到,互看一眼,齐齐朝墙壁的方向冲去。他们和黑衣人分开了,要汇合在一起,必须面对那只巨大的怪物,他们主动选择了分头行事。

    黑衣人咬咬牙,也朝墙壁跑去。这一次,众人都发现了,那只怪物没有追上来,只是在门前捶着胸口,发出沉厚的咆哮声。它的行为越来越符合人们印象中的猿类了,而这等眼熟的动作,更是在本就怪诞离奇的境况下,愈发显得独特。而它看到了黑衣人和一二三号的行为却无动于衷,也更让人对墙壁那边有不好的预感。

    说时迟那时很快,黑衣人和一二三号先后抵达墙壁处,没有什么东西阻止他们,顺利得不可思议。

    停留在门外,一直在关注公园内部境况的众人也不由得提起心来,黑衣人和一二三号已经彻底脱离他们的视野范围了。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马恩的内在之眼从脑海中飞出来,居高临下俯瞰着公园门墙。之前用肉眼看不到的东西,在内在之眼的观测下浮现踪影。

    挡在大门处的无形力量,看起来就好似一团粘绸的物质,门柱之间的地面上,有一篇奇异的符号,看起来是某种魔法阵,线条与符号正在扩散,这个魔法阵就好似活物一样,不断在增殖自身的体积。堵在门口处的怪物反而不见踪影,就好似它从来都不存在。

    马恩不由得看向墙壁,一开始似乎没什么东西,就是普通的墙壁,可当马恩的注意力转过去的时候,顿时有一片刺眼的光芒绽放,填满了内在之眼的视野,再也看不清任何东西。刺痛的感觉一直钻入马恩的脑海中,肉眼也是一阵灼热,有什么液体从眼角滑落,当他能够睁开眼睛的时候,内在之眼已经回到了脑海中。

    虽然受到了刺激,但比起在其它怪诞离奇的境况下看到的东西,公园墙壁那处的光芒给马恩的压力并不大。至少,没有让马恩觉得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可话又说回来,墙壁那边确实很异常,而且,公园如此之大,如果环绕公园的墙壁都出了问题,这个规模也足以令人惊叹。

    ——单凭邪教的手段,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吗?

    马恩不由得在心中怀疑,说不定,这其中有结缘神的力量在作怪。明明都已经被《七转洞玄秘秘录》挡在噩梦之中,可有了他人的引导,竟然还能在午夜回响里产生巨大的影响力。这让他觉得,午夜回响和结缘神噩梦的距离,或许比他所想象的还要接近。

    ——结缘神,真的可以在午夜回响里复苏吗?

    这个念头在马恩的脑海中闪过,黑衣人已经在墙壁上露出个脑袋了。他之前随便拾起地上的石子,扔出墙外,没有被阻拦,也没有古怪的现象发生,他这才试着爬了上去,事情顺利得令人胆颤心惊。他转头看了一眼大门前,那只八臂巨猿竟然彻底定住了,一动不动,就像一尊雕塑,形体也在雨雾中渐渐变得模糊,似乎再过几秒,就要彻底消失了。

    黑衣人下定决心,将身体拉了上去。他的动作不满,却很谨慎,整个人贴在墙顶上,这才试着把身体缓缓移到墙壁的另一边,只要落下去,他也就算是离开公园了。然而,最后这一步,他却怎么都做不到。就好似有一堵无形的墙壁挡在墙壁边缘。他可以站在墙顶上,可就是无法再向前一步。

    另一边的一二三号也是这个样子。他们都看到墙外的马恩众人了,双方视线交错,可是,什么声音都透不过来。陡然间,三人觉得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这种安静令人心悸,好似有一种预兆在心头警示。三人想不想,立刻从墙上跳回来。他们的脚底刚离开墙壁,墙壁朝向公园内部的表面就发生了龟裂。

    好似有什么东西迅速从墙壁中钻来,只是眨眼的时间,就有一大丛触须的东西破开墙壁,朝三人抓来。另一边的黑衣人也陷入了同样的困境,他们的身体还在半空,能够移动的范围不大,而扑上来的触须太多了,仔细一看,这些触须就像是爬山虎之类的藤蔓,可其颜色、形状和色质,让他们无法分辨,究竟是哪种植物。

    而且,若只是正常的植物,也不会表现出如此可怕的攻击性。黑衣人和一二三号面对这些触须,反而觉得它们是某个巨大生物的一部分。一二三号的“旋律”瞬间激荡起来,音调在变形,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奇特韵律,有着平日里所能感受到的“旋律”不同的节奏,这些声音夹杂在一起混响。

    一二三号无法及时调动“旋律”的力量,反而像是被锤子迎头砸中,头晕耳鸣,一阵晕眩。

    ——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个念头正一闪而过,另一边就传来了黑衣人的尖叫声。

    “啊!放开我,你这个怪物!”

    黑衣人的一只脚被植物状的触须缠住了,其它的触须也迅速落下来,眼看就要将他淹没。可下一刻,这些触须却定格在半空。黑衣人感受到了空气里温度的变化,这变化明显得就好似有一团火在身边燃烧,雨雾在蒸腾,能看到的东西,都在这种蒸腾中扭曲。下一刻,他又体会到了寒冷,墙面似乎结了一层霜。在暗淡的灯光下,黑衣人似乎可以看到自己倒影在墙面上的影子。

    缠住黑衣人脚踝的触须松开了,黑衣人及时反应过来,才没有直挺挺摔在地上。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看向一二三号那边时,那三人也正朝他这边看来。大家遇到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阴险的植物状触须停顿在半空,一些细小的触须在徐徐卷动,就好似抽芽了一般,更多的触须长了出来。

    公园内,靠近这一段墙壁的树木开始燃烧,地面在晃动,似乎有巨大的物体在地下扭摆冲撞。虽然没有实际看到,但黑衣人和一二三号都有同样的感觉:自己身边的植物群似乎都活了过来——它们本来就是活着的,可此时却散发出古怪而旺盛的活力,就连水泥地面都被一丛丛古怪的草类和荆棘钻破了,几个呼吸的时间里,所有的人造物都被植物覆盖,就像是时间在飞逝,沧海桑田,茂密的丛林掩盖了人们活动的痕迹。

    这个景象只发生在他们的视野内,可依旧让他们感到恢弘,为之震惊,彼此相顾,却都说不出话来。这种怪异的景象,和他们曾经在午夜回响里见过的古怪都不一样。午夜回响的怪异都是冰冷的,那些怪物就像是死去的鬼魂,至今仍旧在这个特殊的环境里游荡。可是,眼前的异变,却令他们油然感受到了生命的力量。那是灼热的,活跃的,喷涌的——

    公园大门处,原本已经消失的八臂巨猿再次浮现,此时的门柱已经被植物纠缠,地面也被植物覆盖,更有藤蔓类植物彼此纠缠交错,将大门封堵。这个怪物就像是从茂密的丛林里走出来,意图撕开拦在身前的植物,却被这些植物缠上,举手投足都不能尽兴。它刚发出嘶吼声,就有一声闷雷从天空炸响。

    众人抬起头,只见原本已经放晴的夜空,不知何时又盖满了厚重的乌云。从天空洒下的光,不是月光,月亮早就不见踪影了,而是一条条肆意舞动的紫红色电蛇。离开墙壁稍远的地方,就不再感受到那奇怪的热量和寒意,空气却更加潮湿了,有一股泥土和植被带来的腥味。

    似乎随时都会下起暴雨,但率先洒下的,却是比之前更加细密的雨丝,雾气在雨幕中融解,如今挡住视线的,不再是雾气,而是漫山遍野的雨水。

    水与火,燃烧与寒气,电闪雷鸣——

    黑衣人和一二三号觉得自己好似突然就走进了另一个世界,而且,还是一个和他们所知道的午夜回想截然不同的世界。午夜回响中的三丁木公园,在他们眼中,正变得从未有过的陌生。

    “这,这是……午夜回响吧?”站在公园门外的其他人也目睹了这一幕,不由得瞠目结舌。如此大规模的异变,让人想象不到是人力促成的,现代科学也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如此彻底地改变一个地域的风貌吧。他们的心脏在急促跳动,哪怕不是身处其中,也有一种恐惧感袭上心头。

    尤其是哈姆雷特两人,眼前的场景让他们有强烈的既视感。他们在三丁木公园里无端经历的噩梦,似乎正在和眼前的景象重叠。不能说完全相同,可是,那漂浮在空气里的气味,那躁动的植物,那异常中所流露出来的,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气息,就如同他们曾经感受到的那般。

    “马恩先生……”雷特喃喃自语。

    亲眼看到的人,都确信,这是马恩弄出来的大场面。此时马恩就站在公园墙壁前,用手掌贴着墙转,他体内的阴阳二气正以自己都无法明确的速度和复杂路线急速流转,一边流转,一边膨胀,他就如同在结缘神事件里,调动充盈身体的热感,去引动三丁木公园里那些奇特的树木植物。只是,当时的热感,如今变成了冷热交织的,如水银般沉重的感觉。

    这是《七转洞玄秘录》的力量,和结缘神的异常发生了共鸣,两者都是怪诞离奇之事物,更有用《七转洞玄秘录》封堵结缘神的先例在前,可是,两者在某种意义上,却又能达成某种奇妙的契合感——若是没有这样的反应,在结缘神事件的时候,马恩不觉得自己能够战胜最后的敌人,让自己存活下来。

    然而,他十分清楚,动用这等怪诞离奇的力量,一定会付出代价。眼前的好事,总有那么一刻,会变成危险的引子。只是,不这么做的话,黑衣人和一二三号几乎没有幸存的可能——攻击他们的东西,一点都不像是午夜回响里的东西,而就是结缘神在三丁木公园的残留。

    马恩已经可以肯定了,邪教利用仪式,成功借用了结缘神的力量。在三丁木公园的怪谈里,只有结缘神能够封锁整个公园,将那些拥有奇妙力量午夜回响行走者一网打尽。也只有自己这个过来人,知道该如何突破这条潜在的封锁线。

    大门处的封锁并不脆弱,但真正可怕的,是这个公园本身呀!

    马恩只是尝试将阴阳二气注入墙壁,这个过程便一发不可收拾,就如同火星遇到了燃油。巨大的吸力,让马恩无法挣脱出来,阴阳二气不断膨胀,不断注入,似乎没有竭尽的一刻。

    可是,哪怕三丁木公园内的暴动暂时停下来,也是有一个临界点的。马恩感受到了,这个临界点正迅速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