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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一章 唯一过敏者

    佐井久之和黑衣人等人的谈话暂且不提。马恩心中明白,这位日岛特派员心有定计,再看看其他几人的情况,也能猜测到他们会谈及怎样的话题。这些人都不仅仅带着私欲而来,其背后有十分浓郁的政治因素,但马恩对此不感兴趣。他不是政客,也不代表任何人,身在日岛的自己,被大陆开除籍贯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马恩就只想做好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无愧于内心与责任。一行人没有在中途停留,直接过了山腰,就看到于上方点亮的石笼灯火和重重的鸟居。因为有光,所以越是靠近神社,视野就越是清晰,虽然光线昏沉,但依旧驱散了台阶周遭的黑暗,但在台阶之外的更远处,这些黑暗就好似堆积起来,竟然连林木山石的轮廓都看不到了。

    这条人为开辟出来的台阶山道就像是贯穿了黑暗的唯一存在,走在上边,即便明明知道两侧都有土地山林,却偏生让人觉得空空落落,好似这条台架就架设在无凭依的虚空之中。

    马恩在途中也试过居高临下,找寻大脑袋的安全屋,他并不希望能够看到那个安全屋,而事实也一如所愿,黑暗笼罩了一切。

    “难以想象,这家神社在午夜回响里竟然是这个样子。”哈姆有些吃惊,他和雷特不是第一次踏足这条阶梯,不过,走上来后能看到的,能感受到的,都和在下边不一样。那种空虚而黑暗的感觉,甚至让他怀疑,自己等人回头下去时,是否真能走回原来的地方。

    “不要东张西望,哈姆。”雷特在一旁小声警告,“你没有察觉到吗?这里的‘旋律’改变了。”

    他说得虽然小声,但不止哈姆,其他人也听到了。马恩和乌克兰女人的脚步一缓,就听到吉他手的声音渗透到心中。

    “确实改变了,过了半山腰之后,越来越明显。虽然还听不清细节,但我似乎知道为什么邪教要选择这个地方作为仪式核心了。”他这般说到。

    邪教仪式最终会在这家神社里举行,这是吉他手很早就给出的肯定答案,但具体是什么缘故,马恩从未在吉他手那里听闻。无论是传闻中虚幻不实的仪式游戏,还是真真切切的邪教仪式,都不会随随便便。时间、地点、人物、物品、因果、过程都具备抽象化的意义,只有一切都符合标准时,才会达到正确的结果。

    在邪教的众多举措中,有不少是障眼法,但是,要说哪一样必然是真切的,那定然是在地点的选择上了。无论是所知的情报,还是自己的直觉,都让马恩如此确信。

    “有什么不对吗?”马恩问道。

    “这里有神的味道。”吉他手的表情说不清是阴沉还是热切,很是矛盾,而他身边的键盘手,却有一股再也无法掩盖的渴求。

    “邪教仪式一定能够成功!神明会让我们得到解脱。”键盘手的“旋律”响起来,其中的热诚和笃信让人感到不安。如果说,之前谈及利用邪教仪式摆脱“旋律”和“午夜回响”时,她还有几分不确定,但如今越是靠近神社,这点不确定也油然消失了。

    平日里谁也弄不清,这位键盘手是否在聆听,亦或者是在走神。她一直都很沉默,不仅仅是言语还是表情,亦或者是肢体上的动作,都安静得仿佛失去了存在感。而现在的她,就像是亲手敲碎了坚硬的外壳,将一个更加真实的自我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一种感受上的形容,这位音成小姐依旧吝啬表达,但这里的人都善于去感受,从感受中体会人们内心的变化——从这个角度来说,音成小姐的改变让身边人都有些惊讶。

    “我们不是要阻止邪教的仪式吗?”雷特突然问道。

    “不能阻止仪式!”键盘手毫不犹豫地回答:“只有仪式继续下去,我们才能得到救赎!”

    “可是——”哈姆有些糊涂了,他一直以为,加入这支队伍,就是要斩除一切不安定因素,阻止邪教的仪式。正因为有很多人在期待仪式,所以,意图阻止仪式的自己一行人才成为了他人的眼中钉。

    “没有可是。”键盘手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哈姆的问话,目光炯炯地看向马恩,“马恩,你答应过的。”

    “没错,我答应过。”马恩平静地说:“我们可以让仪式进行下去,但是要以符合我们要求的方式进行下去。音成小姐,我再申明一次,如果是由邪教完成仪式,好处肯定是偏向他们自身的。他们没有理由,也没有义务,用他们的仪式来达成你的目的。你要利用仪式,就必须按照我们的方法来做,而不是邪教的方法。”

    “当然,我只是有点迫不及待了。”键盘手的“旋律”中,狂热的情绪渐渐消退。

    “我不管这些事情,谁来进行仪式都行,但是,神子母体必须处理掉。”吉他手的“旋律”和键盘手相反,什么兴奋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同等程度的忧伤,“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哈姆雷特两人都不清楚吉他手和键盘手的故事,对他们的反应也有些茫然,自己一行人究竟是在做什么呢?究竟是要阻止仪式还是不阻止?他们越听就越是迷糊。

    “不要想太多。”马恩平静地说:“我们不可能阻止邪教的仪式,但我们每做到一件事,对仪式的影响力都会增加,最终,让仪式按照我们希望的反向发展。”虽然这么说,但在马恩心中,能够提前终结邪教仪式,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其他人再次沉默下来,在这番交谈中,众人穿过一座座鸟居,终于踏入了神社的正门。乌克兰女人抬头看了一眼门匾和两旁,她以为会有神社名字的刻印,但她什么都没看到。所谓的正门就是最后一座鸟居,鸟居正上方的中心,那本来应该有标志的地方空空如也,道路两侧也没有招牌和石碑,只有石灯笼散发出幽幽的光,吃力地将黑暗向外推挤。

    众人站在青石板铺成的小广场上,立刻感受到某种截然不同的气息。那说不出来的气息流转在空气中,伴随着每个人的呼吸,吞吐成白雾。那并非是夜晚的寒冷,而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他们都看到了,一些房舍里透出光来,依稀有什么东西在窗边晃过——然而,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

    这个神社里,似乎不仅仅只有自己等人,可却又让人感受到异常的孤立感。

    “这里,有其他人?”哈姆咽了一下唾沫。

    “哈姆,来洗手。”雷特打断了哈姆的张望,拉着他来到蓄水池边,如平日里参拜神社那般,开始舀水。

    “对对,大家也过来吧,来到这里,还是入乡随俗比较好。”哈姆连忙招呼其他人。其实,这番话主要是对乌克兰女人说的。无论是马恩先生,还是吉他手和键盘手,都熟悉日岛神社的规矩。

    乌克兰女人已经准备前往参拜台了,听到哈姆的招呼,才停下脚步,似乎有点犹豫,但还是走了回来。就这样,马恩一行人陆续净了手,这才四散开来,琢磨周边古怪的环境。

    “邪教的人就在屋子里吧?”乌克兰女人走到马恩身旁低声说到,“不进去看看吗?”

    “上次我过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模样。”马恩的目光更多时间是落在参道边的蟾蜍雕像上。这座神像和上次见到时又有点不一样的感觉,线条似乎更加细致了一些,但又好似只是自己的错觉。

    “那是什么?”乌克兰女人随着马恩的目光看去,皱了皱眉头,“这家神社供奉的神明?”

    “传闻中,这是神社曾经封印的神明。”马恩略微解说了一下这家神社的神明故事,“你觉得如何?”

    “没什么感觉,就是普通的雕像。”乌克兰女人这么回答,听起来没有说谎。

    “没有听到‘旋律’吗?”马恩问。

    “也许你可以问问其他人。我是没有任何感觉。”乌克兰女人耸耸肩,“这个神社本就有自己的‘旋律’,到处都是同样的‘旋律’。”

    这个时候,哈姆和雷特已经走上了参拜处,摸了摸口袋,才发现自己身上根本没带有钱币。两人似乎有点尴尬,犹豫了一下,又走下来。另一边的吉他手和键盘手依旧结伴同行,逐个盯着那些透出灯光的门窗处。他们没有擅自闯入房舍中,但也没有刻意隐藏的意思,有时还会将耳朵贴在门上,亦或者趴在窗边,意图从缝隙中窥探里边的景象。

    然而,无论两人怎么做,都像是一无所获。

    过了一阵,四散的几人再次聚集在马恩身边。哈姆觉得这里既可怕又无趣,雷特忧心忡忡,吉他手若有所思,键盘手依旧沉默寡言。乌克兰女人抱着手,一直呆在马恩身边,盯着那座蟾蜍雕像,似乎要瞧出不自然的地方来。

    马恩又掏出“抽不完的香烟”,点燃了一根。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他倒是很希望其他人能够发现什么,上一次他来到午夜回响里的神社,可没有眼下这么轻松。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此时的神社虽然依旧古怪,却显得更加平静。至少,他没发现自己和其他人出现思维和精神状态失常的情况。

    “除了屋子里,这里什么都没有。”哈姆十分肯定地说。

    “门和窗都没有缝隙。”吉他手说起自己的发现:“窗子也就罢了,我不知道那些光是怎么从门那里透出来的。如果那个穿黑色紧身衣的家伙在这里,可以试试开门。”

    在午夜回响里,很难进入建筑内部,因此,众人都不否认,黑衣人的“开门”有得天独厚的效用。

    “那座雕像呢?”马恩指蟾蜍雕像,再一次提及神社流传的封印神明的故事。

    “蟾蜍神明?”身为日岛人的吉他手、键盘手、哈姆和雷特都沉默了片刻,才纷纷走上前去。乌克兰女人和马恩也跟在他们身后。

    众人绕着蟾蜍雕像转了一圈,去感受,去触摸,然而,似乎除了马恩之外,都没有人产生太特别的感觉。当马恩去触碰雕像的时候,那种非石质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就如同触碰到了活物一样,柔软,细腻而又带着弹性,还有一点黏黏糊糊的感觉。

    甚至有那么一刹那,马恩几乎觉得它在呼吸。从不同的视角去观察这座雕像的外形,蟾蜍的外观也会发生变化,越是去注视,就越是觉得,这不是蟾蜍,而是别的某种生物的变形——然而,仍旧只有他产生了这般异常的感受。

    “这真的是蟾蜍吗?”马恩再一次向众人确认。

    “是蟾蜍没错,只是有点艺术加工。”众人都纷纷这么回答。尽管马恩的再三询问,让他们觉得,这座蟾蜍雕像或许真的有什么古怪,可是,他们依旧无法切身感受到马恩所暗示的古怪之处。冰冷,坚硬,石质,充满了日岛神学特有的宗教艺术色彩,但这一切都很普通,在任何一家神社的雕像上都有类似的感触。

    是的,神社整体都给人不自然的感觉,尤其是那些透出光来的房舍,可在这一切不自然当中,最自然的也许就是这座雕像了——当众人猛然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似乎也明白了马恩为什么再三询问。

    “砸烂它吧。”雷特这么建议道:“虽然有点粗暴,但也是验证的方法。”

    “不不不!雷特,你疯了,这里可是神社!”哈姆匆忙反对,“我觉得我们应该什么都不做,非要弄出点动静才甘心吗?这是什么心态呀!”

    马恩走到蟾蜍雕像正面,突然将黑伞插进了它张开的嘴巴里。众人只见到马恩的手不断深入进去,直到肩膀根部。他们愣了一下,猛然又意识到,如果马恩的手臂伸直了,那么,黑伞加上手臂的长度,已经完全超出了这座蟾蜍雕像内部可容纳的距离,但看马恩的姿势,似乎还能继续深入。

    “这,这到底是——”哈姆有些吃惊,他心中不安,拉着雷特后退了几步。

    马恩确实没能接触到蟾蜍雕像的底部,通过阴阳二气贯穿的手臂和黑伞拥有敏锐的触觉,但他在蟾蜍雕像的肚子里扫荡了一阵,连边壁都没能触碰到。他曾经在正常的神社里,将一些压缩炸药和燃烧物扔进了雕像肚子里,而在这个午夜回响的雕像肚子里,他什么都没能拨弄到。

    ——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吗?

    他不禁这么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