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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九章 策士鬼谋

    哈姆雷特两人一口气跑出很远。他们来到文京区的时候,在酒店定了房间,每一次进出午夜回响都在固定的地点进行,但这个酒店距离“门”所在的位置挺远,而且从以往的经历来看,他们每一次回去,都不是一帆风顺。在这个午夜回响重合里,原本就十分危险的诡异事物愈加难缠,两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雷特,有什么情况吗?”哈姆不时这么确认,他能够聆听“旋律”,但对“旋律”并不敏感,所以从“旋律”中获取到的情报并不多。但他的能力却如同万金油一样,什么都能应付一些,在多次险象环生的局面里,让自己和雷特逃之夭夭。即便如此,哈姆也知道这种万金油般的能力的缺陷,每一次使用能力,对他来说,都如同走钢丝一样令人心跳加速。

    与哈姆相反,雷特对“旋律”十分敏感,能够比其他午夜回响行走者聆听到更多的东西,甚至可以从危局中找到生路,从诡异的威胁中找到破局的条件。只是,知道了该怎么做才能活下去,也必须能够去那么做才行。因此,哈姆的万金油能力是极其必要的。两人都相信,彼此的能力简直就是天生的互补。

    只是,雷特对“旋律”的敏感,也往往让其本人陷入所有午夜回响行走者都必须面对的危险中。雷特对自己的情况也同样清楚,若不是有哈姆时时关怀照顾,自己早就变成了他人眼中的疯子了吧。

    对“旋律”的敏感就如同双刃剑,让雷特有时厌恶,有时庆幸,大体是怎样的情感,雷特自己如今也说不上来了。但在午夜回响里行走了那么久,见过了太多的死亡和无力,雷特一直认为自己有必要用更正面的态度,去对待自己的天赋。

    况且,哈姆是被他拉下水的,如果不是自己当初聆听到“旋律”时的得意忘形,哈姆现在应该还是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吧,没必要陪自己出生入死。雷特越是在午夜回响里行走,就越是觉得自己过去犯下了可怕的错误,那简直是让人不堪回首的蠢事。

    雷特多次的自责,都被哈姆训斥,可雷特暗中见到过,自诩坚强,总是以照顾人的大哥模样站在面前的哈姆,多次在左右无人的时候暗自抱头;在强颜欢笑的背后,也有过低沉和丧气;在拼了命地从那些诡异离奇之事物中拽出自己后,自己却害怕得发抖。

    无论其他人如何看待哈姆,雷特都知道,哈姆真的是个善良的好人,也是自己这辈子最好的朋友。他一直都在暗中寻找,能够让哈姆脱离“旋律”和“午夜回响”的方法。来到文京区参与邪教仪式时,雷特只声称“来看看有没有便宜沾”,但在他聆听到的“旋律”中,有一些晦暗的信息表示,邪教的仪式将会带来某些契机——雷特不清楚这是什么契机,但他希望这个契机能够让哈姆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中,尤其在听说了键盘手和吉他手的愿望之后,这个想法就更加高涨了。

    这些想法,他都瞒着哈姆,因为,他知道,哈姆绝对是不会放下自己,一个人回到正常生活中的。

    “雷特?”哈姆再次问道:“听到了吗?不要太深入,就像是蜘蛛一样,感受蛛网的振动。我们不需要深入了解当前的环境,只需要一些表面的信息就足够了。”

    “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雷特沉声说:“这里的迷雾和三丁木公园那边一样,有遮掩‘旋律’,误导聆听者的作用。不过,我觉得你是正确的,我们当时被骗了。如果在那个时候,我能够更加小心一点,深入一点……”

    “不要那么想,雷特!”哈姆对雷特洒脱一笑,说:“深入旋律不会有好事的,我们虽然被骗了,遇到了许多不好的事情,但不也还是活下来了吗?你看看其他人,都没有我们这么好运呢。”

    “嗯——”雷特无话可说,哈姆总是有自己的道理。如果将他的话当成是安慰,那大可不必,因为事实就是如此,许多午夜回响行走者已经先入自己两人丧命在这个午夜回响中了。

    “哈姆,你怎么看马恩先生和其他人?”雷特转移了话题。

    “用眼睛看,不,应该说,是用心眼去看。”哈姆很是爽快地回答道:“那些人都是搞秘密工作的,不能说是坏人吧,但一个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们卖了。那个吉他手和键盘手曾经参与过仪式,对他们的意义更重大,我们就像是附赠品一样。”

    “我觉得你不太喜欢马恩先生。”雷特这么说到。

    “当然不喜欢,那位马恩先生太恶心了。”哈姆一听到“马恩”这个名字,脑壳就生疼,他不确定雷特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个大陆来的家伙,但从他的观察和直觉来说,和那个家伙扯上关系,绝对不是好事。但他知道雷特的性格,不用更强硬的态度,就很难说服这个好友,可用太过强硬的态度,却又顾及到其他人,说不定会让自己两人在队伍里的处境变得麻烦。

    在这个考量中,那个马恩先生的态度反而是正面的,哈姆最担心的是那些背靠政府的秘密工作者借题发挥,兴风作浪。不过,就算不需要担心马恩先生对自己两人的态度发生危险的变化,可太过接近那位马恩先生,本就不是好事。

    “你没看到那些老油条,一个个都在自己和马恩先生之间划出一条分隔线吗?”哈姆这么说到:“你就算不相信我,可这么多人,对马恩先生的态度都是那样疏远,不就证明了一些事情吗?”

    “马恩先生不是坏人,哈姆,我又不是容易相信人的笨蛋。”雷特这么回答道。

    “我知道马恩先生不是坏人,但我们的运气已经足够糟糕了,和他在一起,一定会更加糟糕。”哈姆撇撇嘴,对自己的感觉十分坚持。

    “但从这次的情况来看,如果不是马恩先生出谋划策,我们早就和其他午夜回响者一样落入陷阱了。”雷特也很坚持自己的观点。

    “屁话!他出什么谋划什么策了。”哈姆有些生气:“有很多明明能够说清楚的事情,却避而不提,那家伙是一个话术师,阴险得很,就会鼓动人去排雷。”

    “有吗?可是,他从来都没有强求我们去做什么,参与他的计划,也是我们自己决定的,不是吗?”雷特不太理解,“我看得出,这支队伍人心不齐,但也因此,才证明大家都在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

    “你错了,这才是那位马恩先生最阴险的地方。”哈姆沉着脸说:“他可是威胁过我们了,只是用其它东西转移了我们的注意力,队伍里就你一个人没有意识到。那家伙用的是阳谋,我们看似在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但其实是别无选择,他把其它的路都堵死了,只给我们一条路走,实在太阴险了。”

    “……可我还是觉得他是个好人,他做的事情,不都是正确的吗?”雷特知道自己终究是无法说服哈姆的,哈姆有时也很固执,尤其在对一些人的判断上,这个好友从小就是这个性格。对人对事的判断,总和大多数人大相径庭。有时雷特也会惊讶,自己和对方的分歧那么大,却依旧成为了好友。

    “就算是好人也不行。”哈姆叹了一口气,站住脚跟,将手搭在雷特的脖子上,用力压得他不得不弯下腰,“你这家伙就是太天真了,和好人相处,尤其是和聪明的好人相处,不一定是好事呀。那位马恩先生太纯粹了,又有太多的秘密,他能应对的事情,不代表我们能够应对。

    而且……你仔细想想,他是好人,就意味着他要战胜坏人,而坏人那么强,不就意味着,他比坏人更强吗?我们自己根本斗不过邪教,就更斗不过这位马恩先生了,他要做什么,我们只能被推着走,这是十分危险的状况。我们已经脱离原本的目标了,你想想,我们有必要和邪教正面对抗吗?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和邪教正面对抗吧?”

    “……”雷特沉默不语,挺直了身躯,才说:“可这里是我们的国家,我们也不能放任文京区陷入灾难而不理。正因为我们斗不过邪教,所以才要帮马恩先生的忙呀。我们一开始是没打算和邪教正面对抗,现在大概也做不到,但那仅仅是只有我们的情况。可现在不同,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那么有爱心了?我可没听说过,你的愿望是成为正义的伙伴?”哈姆听了雷特的说法,突然笑起来,“我们可不是来文京区逞英雄的,我们早就说好了吧?我们只是浑水摸鱼,看看有没有好东西。”

    “可你不也说过,这里是日岛,是我们的国家……”雷特忍不住说,但立刻就被哈姆打断了。

    “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在其位才担其责,该是政府做的事情,没理由让我们两个升斗小民来做,对吗?”哈姆认真地盯着雷特的双眼:“日岛政府的派遣人员是那个佐井久之,不是你和我。”

    “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好,如果我们不帮忙,情况可能只会更糟……算了,哈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雷特还想理论一番,但看到哈姆坚持而固执的眼神,就由不得放弃了。不过,他真的认为,哪怕哈姆明哲保身的说法听起来也不错,可如果真的这么做,只会让自己两人陷入更加危险的处境中。

    他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也没有从“旋律”中聆听到清晰的征兆,但他的感觉就是这样直接。不说要保护文京区,维护国家尊严这么高大上的理由,仅仅是让自己两人活下来,雷特依旧觉得,还是和那位马恩先生打好关系为妙。

    “雷特,也许你感觉到了什么,但我从来都没有错过,对吧?”哈姆对雷特太了解,只是听他的语气,看到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便不由得再三警告:“那位马恩先生很危险,我要你亲口跟我说,不会和他太过接近。”

    “哈姆——”雷特凝视着这位好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好吧,我不会和马恩先生靠得太近。但问题是,我们也离不开马恩先生的计划。你也说过了,我们在他的计划中,根本没得选择。”

    哈姆松了一口气,再次浮现自信的笑容,转身大步向前方行去。

    “现在是没得选,但在午夜回响里,总有许多机会。邪教为仪式准备了那么久,那位马恩先生不可能完全防住。而且还有那么多人在觊觎,大家都在期待仪式,马恩先生无法阻止仪式。所以,我们会有机会的,只需要等待。耐心点,雷特,我相信,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也许,但我觉得,马恩先生也清楚这一点。”雷特追上去,这么说到。

    “清楚又能如何呢?马恩先生只是一个人,他也是有极限的。知道却无法改变,这种事情无论在哪里都不少见。”哈姆自信地说,“之前在神社,我和马恩先生的争执,只是埋下了一颗种子。”

    “……听起来好阴险啊,哈姆。”雷特虽然这么说,其实却根本不相信哈姆的说辞。虽然哈姆对人对事总有自己的看法,也好似智珠在握的样子,但雷特同样了解,这个好友的脑子可不如他说自己的那么灵活。恐怕所谓的“埋下种子”,不过是给当时自己的冲动打个补丁,留点颜面罢了。

    “当然,本人可是竹中重治在世呢。”哈姆得意地笑起来,虽然被说“阴险”,却让他颇有成就感,“就算队伍里鬼谋如云,也要喝我的洗脚水。雷特,你就看着吧,我的智谋可不止这么一点。”

    “……”雷特不说话,只觉得这个好友真是得意忘形了,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现在打破他的幻想,只会换来让人头疼的碎碎叨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