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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三章 因缘的提示

    也许是因为在午夜回响里发生了太多事情的缘故,马恩再次见到知音爱美小姐的时候,不禁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明明知音爱美小姐本身也是应邀来参加婚礼的,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没多久。马恩左看右看,都没有见到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女经纪人——马恩见到她们的时候,大都会见到两人结伴而行,单独遇到其中一个,哪怕不是第一次,也还是有一股新鲜感。

    不过,知音爱美小姐和音成大悟的遗产牵扯颇深,又和上原专务有私人情感关系上的牵扯,尽管马恩没有在午夜回响中见过她,但毫无疑问,无论是对“旋律”,还是对“仪式”,她都谈不上局外人或陌生人——即便她可能自己都不知情。

    至今为止,马恩找到线索,已经多被证明是邪教故布疑阵。但是,知音爱美小姐这边的线索却有另一种味道——说她牵扯极深,但那些糟心事就好似在刻意避开她一样,那些人也只是在一旁远远注视着她罢了。而她本人似乎对这些人和事也没有太过上心,乃至于不知情。

    最让女经纪人诟病的是,知音爱美和上原专务的私人关系,但马恩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真如情感男女那般紧密。知音爱美对上原专务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感情呢?她对这段关系和这段感情,又沉溺多深呢?最起码,马恩没感觉到上原专务对知音爱美小姐有过专注。听知音爱美小姐本人的说法,两人过去似乎有一段抱团取暖,亦或者是伯牙子期和资助者的关系,然而,马恩其实并不怎么擅长去分析如此复杂的情感。

    马恩不是喜欢讨论“爱或不爱”的那类人,对大多数人口中的爱情也没有多少体会和感同身受。

    也许,女性会更在意这些感性上的事情吧——马恩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知音爱美小姐在出站口附近打转,马恩在一旁观察了半晌,也没见她有买东西的意思。她在店铺边走来走去,时而看看柜台橱窗里的样品,时而又转头看看外边。当她不去看商品的时候,可以让马恩感到有很明确的注视目标,因为,她的位置不是固定的,而目光找寻的方向,却基本上是一个范围。

    就是在出站口的手扶梯附近,那边和周遭没什么不同,人来人往,墙上贴着几张海报,还有电子广告屏正播放令人眼花缭乱的影像。巨大的地下空间里,不时传来地铁的到站时间通知和安全规则讲解,人们埋头疾步,没什么停留的意思,可这就是出站口的日常,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换句话来说,如果人群拥挤在出站口附近,那才是出了问题。就如同地铁怪谈里提到的那样……

    这个怪谈里有一个让马恩在意的地方,过去觉得是艺术性的忽略,但现在却只觉得古怪。因为那个落魄音乐家表演的地方,就是在出站口附近。正如之前所言,这个位置的人流巨大,节奏很快,人们约定俗成,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

    怪谈里的落魄音乐家是外国人,或许也有人说,那是他不懂规矩,但实际上,相关的公共管理人员更是需要保持这个地方的关注,是不会允许有人在这里卖艺表演的,以防引发交通拥挤。

    如果这位落魄音乐家刚开始有所动作,就被管理人员驱赶了,那这则怪谈就不再是出自地铁了吧?马恩有时会这么恶作剧地想。

    现在,马恩觉得知音爱美小姐就是在寻找地铁怪谈的发生地。如果只是普通的毫无现实价值的怪谈也就罢了。可现在“旋律”当头,邪教步步紧逼,涉及的人员成份是如此复杂,地铁怪谈也开始表现出它的价值,否则马恩就不会顺路来这边一探了。

    怪谈里的落魄音乐家演奏出来的音乐,和马恩如今所知的几个音乐人有着诸多相似的地方。包括他们的音乐,他们那阴郁的自我抒发,以及理性与“旋律”的摩擦。用句感性的话来说,他们就好似被“旋律”深爱着,哪怕是同样的力量来源,却显得又比其他人更有深度,而与此同时,他们也在承受着更多心理上的压力,那是一种由“旋律”本身的不近人情人理和超现实表现所带来的副作用。

    就马恩所知道的身边人,基本上都不是原来就很出色的音乐人,而是在“旋律”的馈赠和折磨中,一步步升华了自己的音乐。他们拥有所有音乐家都具备的理想,可在追逐这个理想的过程中,他们才察觉到自身的缺陷——这些缺陷大都是难以弥补的,多指向与生俱来的才华,以及后天造就的性格。

    而这些人的音乐,因为“旋律”的缘故拥有可怕的深入人心的力量,可一旦排除“旋律”的力量,仅用一个纯粹的人类听众的身份去聆听,却只能说百口百味,那深入人心的魅力似乎就消失了——当然,马恩也见到了,有人在试图突破这个限制,并且用多年的实践证明了,这条路是可行的。

    过去的音成大悟事件令人浮想联翩,其中的阴谋论不知道有多少,而相关的音乐人对音成大悟本人的音乐天份和所取得的成就,却一直颇有微词。他们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是,其中的语气和语句,总是会令人联想到:音成大悟之所以能出名,靠的就是“旋律”和“邪教”的力量。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音成大悟本人依旧没有挣脱出“旋律”带来的,那宛如恶魔交易般的馈赠。

    转眼多年过去,音成大悟事件的当事人之一“音成小姐”——据说她只是偶然同姓,与音成大悟本人没有半点亲缘关系——意图证明,在摆脱了“旋律”之后,自己也能够在自己的音乐道路上成长下去,并能做得更好。她就像是把“旋律”当成了开拓自身道路的最后一道枷锁。

    知音爱美也是地下音乐人,也在追求更加成功的音乐生涯。她在乐队里担任的是鼓手,可却有意脱离乐队,以单人身份出道。而让她的音乐事业起步的,正是音成大悟遗留下来的乐谱手稿。而马恩亲自聆听过知音爱美本人的表演,说实话,正如上边提到的共性,马恩认为她本人并不具备太多的才华。

    即便如此,知音爱美的听众,朋友,乃至于一直跟在身边操持的女经纪人却不是这么认为的,甚至可以说,感受截然相反。如果不涉及怪诞离奇之事物,也许马恩会觉得,只是自己的听感和他人不同。但事已至此,知音爱美小姐身上的嫌疑,无论如何都难以洗去,她的音乐之中,自然存在不少古怪之处。

    知音爱美小姐是如何,从哪里,拿到音成大悟的手稿,在上原专务出现后,也变得疑点重重。

    另一边,如果地铁怪谈里的落魄音乐家的人物原型,真的是乌克兰女人的同事,那么,对方明显已经深入接触过“旋律”,并走出了很远。而这人也在调查音成大悟的事情,那都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可根据书店老板铁造裕三的考证,地铁怪谈出现的时间很晚——这就不免让马恩嗅到了情报操作的味道。

    落魄音乐人是否从音成大悟那里拿到了什么?邪教在他身上又做了什么?为什么怪谈地点会是地铁的出站口?知道一些内情的马恩和书店老板铁造裕三其人,有着截然不同的分析和判断。

    如今确定拿到了音成大悟遗稿的知音爱美小姐,和同样接触过音成大悟的怪谈原型似乎要有一个亲密的接触。马恩难免觉得事有蹊跷,要说完全是偶然,那也太过于巧合了,无法令人信服。但是,如果邪教,具体到上原专务本人,有在其中干涉,那么,一直偏离“事件正中心”的知音爱美小姐就更加可疑了。

    她究竟是又一个“故布疑阵的线索”,还是“伪装成伪物的真品”?当然,马恩也考虑过,这又是一个针对自己的陷阱。可是,从关联上来说,促成他停留在这个地铁的,是广田小姐等人的行踪,邪教之前布置的陷阱只是起到一个侧面推动的作用,而让他实际前往这处出站口的,也仅仅是一时想起的地铁怪谈,其它推动因素更少——倘若一定要认为,这其中存在某种怪诞离奇的力量,那马恩反而更倾向于结缘神。

    马恩十分清楚,自己从未和结缘神斩断因缘,它就在自己那深沉的噩梦中,被《七转洞玄秘录》隔绝在另一个世界。而邪教经由上原专务,也牵扯了结缘神的力量。

    远在他乡的jojo说过:面对这些怪诞离奇之事物,每个人能够得到的情报都是片面的,但又并非完全是偶然的。具体到什么人会知道什么情报,完全基于某些模糊不清的个人因素。最终,这些情报会合流,让某个事件发生出乎意料的发展。

    眼前的情况对jojo的话,就像是一个佐证。马恩不得不相信,是结缘神的力量在让自己在这个奇妙的当下,撞见了被人故意引导的知音爱美小姐。他不认为知音爱美是邪教的人,但很明显,她的音乐人生道路,基本上都走在一条固定的轨迹上——马恩有点感觉了,或许紧盯着这条轨迹,他最少也能窥视到地铁怪谈的一些真相。

    如果是结缘的力量,让自己遇到了对方,那这个偶然定然不是毫无意义的。

    马恩看着知音爱美小姐上前问了几个人。她所在的乐队虽然在赈灾义演中获得了不错的成绩,其本人也被一些热心人追捧,但放在文京区,她依旧并不出名,放在他处显得颇有点个性的打扮和性格,在文京区这里也泯然众人,没什么人感兴趣。

    知音爱美小姐很快就被拒绝了好几次,有的人很冷淡,有的人干脆就嘲讽了几句。知音爱美小姐似乎也深受打击,靠在墙壁上默默无言,身影很是委屈。她似乎真的没有确切的情报,人到了这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马恩走了出去,一副诧异的模样从侧边喊道:“知音爱美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知音爱美闻言转身,一眼就看到了那令她印象深刻的深红色和大黑伞。

    “马恩先生!?”她也是很吃惊,“我才要问你呢。”

    “我送雅美过来,她现在和几个闺蜜去约会了。”马恩面不改色地说:“刚才我就见到你了,还以为看错人了呢。怎么在这里转来转去的?”

    “啊,我……”知音爱美小姐有些犹豫。

    “经纪人小姐呢?她不在你身边吗?”马恩这么问着,也没给她回答的余地,直接说:“要不你先和我一起上去,我来给经纪人小姐打个电话。”

    “啊,不——”知音爱美急切起来,可又被马恩打断了。

    “对了,上次看到你们因为那个公司专务的事情争吵,已经没事了吗?”马恩一副恳切的表情说:“其实,我对那人也有一些了解,因为我的朋友就是他的女朋友。”

    知音爱美说不出话来,只是微张嘴巴,瞪大了眼睛盯着这个“后台极大”的马恩先生。

    “你和上原专务的情况,现在怎样了?”马恩完全不在意气氛,直截了当地问到。

    知音爱美的表情有些微妙,除了恼火之外还有别的情绪,她等到马恩确定不说话了,才开口道:“我和音次挺好啊,我和他的关系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上次和经纪人……那是她误解了,我也是一时怄气,才顶着她说了那些话。还有,这一次出门,我是得到许可的,马恩先生你可不要乱说。”

    “啊,这样?那就抱歉了。”马恩平静地笑了笑,说:“那么,你来到这里,是和上原专务约好了吗?”

    “算是吧。”知音爱美支吾地回答。

    “看来他迟到了,还是失约了?”马恩说:“也许在他女友,我朋友那边,我可以给我的朋友打个电话。”

    “啊,不用了!”知音爱美断然拒绝,可马恩的朋友真多,连上原专务身边也有这人的朋友——她对这位马恩先生的印象更深刻了,其“后台很大”可见不是经纪人瞎说的。

    顿了顿,她看了马恩几眼,又多说了几句话:“其实也不算,我来这里是个人原因。马恩先生,你听说过这个地铁站的怪谈吗?”

    “当然,虽然已经是退流行的怪谈了,但我有一个朋友正好在收集怪谈,所以他也跟我提到过。”马恩又是一个“朋友”冒出来,让知音爱美小姐心中腹诽:这人的朋友怎么就像是韭菜一样,一茬茬地冒出来?而且,还那么巧合。

    知音爱美很清楚,自己因为马恩的人脉关系而得到帮助,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一次依旧如此。自己两人的缘分如此深厚,或许跟他提提,会有意外的突破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