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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二章 怪诞之梦

    知音爱美小姐的神智是清醒过来了,但样子还有些小迷糊,氧气面罩让她有些不舒服,但马恩还是强迫她多吸了几口。大约就是两三秒的工夫,她猛然回过神来,强行要站起来,马恩也顺着她了。她看着四周木然而拥挤的人们,还有倒在地上的工作人员,明白自己闯了祸,赶紧拉着马恩离开。

    好在就这点时间,加上马恩的药物作用,很多人都没意识到这个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看到有人挤出来,连忙让开位置,让两人得以顺利离开车站。等爬到地面上,知音爱美小姐还是不放心,便又赶了一些路,绕了几个圈子。马恩也没催促她,只是顺着她的意来,其实,在地铁里发生的事情真要秋后算账的话,两人就算现在跑掉了也会被重新找出来。

    不过,有警视正在后边支撑疏导,而邪教的成员也实际出现了,又没有发生实际伤亡,马恩相信还是可以讲讲道理,大事化小的。

    马恩没这么紧张,可知音爱美小姐可没有这样的信心,一直到她的内心稍微安定了一下,两人已经距离那个地铁出入口站挺远了。知音爱美小姐一路拉着马恩的手,也顾不上男女之别,似乎只有这么做,心中才有了支柱。

    两人最后坐进了一家咖啡店里,知音爱美小姐的眼神惴惴不安,似乎在问:不会有事吧?

    “放心吧,事出突然,而且,警视厅那边也清楚现在的事态。我们好歹也是热心群众,警视正也是我的朋友,没关系的。”马恩特意在“我们”这个词语上加重了语气。

    “对,就是这样。马恩先生,我真是太胆小了,让你见笑了。”知音爱美小姐苦笑着说:“现在的感觉就好似做了坏事一样,那些人真的是因为我的表演聚集过来的吗?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看起来好像……”她断在这里,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清醒时自己看到的那一幕景象,她也记不清那些人是什么时候聚集过来的了,她在表演的时候陷入一种奇异的忘我状态,对外边发生了什么全然不知。

    知音爱美小姐脸上的疑惑不似作假,马恩便安慰道:“怎会是做了坏事呢?我们可是为了群众的安危才铤而走险。要说危险的,其实是你本人。知音爱美小姐,你刚才可是吓坏我了,要不是身上带有临时急救用的东西,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急救——”知音爱美小姐似乎才想起来,自己之前确实有在吸氧,可自己的身体究竟是什么情况,她也不甚了了。刚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好似刚起床时那般迷糊,但现在,她也没有半点不舒服的地方。

    “您在一旁看着,我到底是怎么回事?”知音爱美小姐慌张而急切地问到。

    “你在表演的时候,突然进入濒死状态,人都休克了。”马恩面不改色地夸大了当时的气氛,详细描述起来,就更是让知音爱美小姐满头冷汗,很是后怕。

    “没想到会是这么惊险,稍错一着,人就没了。”马恩的语气低沉,听起来也十分自责,“上原专务没有告诉你吗?会是这么危险的事情。”

    “啊,没有,怎么会告诉我呢?”知音爱美小姐的心中腾起一股怒火,可又蔫下来,只能继续苦笑,“他什么都没让我做,而是我自己要做的。就算要责怪他,也没理由呀。”

    “看吧,这些邪教的人,真是吃人不吐骨头。”马恩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愤慨,“他们就是利用了普通人的心理,辜负了他人的信任,他们做了什么,一分析下来就藏不住了。难道你现在还看不清吗?知音爱美小姐。”

    “不,我是看清楚了。真傻,真的……真傻……”知音爱美小姐说着说着,心中委屈涌上来,眼眶就不禁火热火热的。她安安静静地抹了抹眼角,就着嘴边的咸涩喝了一口咖啡。

    马恩也压了压深红色的礼帽,没有继续谈这件事,过了一会,知音爱美小姐率先打破沉默,说:“我接触那个怪谈了。马恩先生,你不是对这件事有兴趣吗?”

    “是吗?其实我什么都没看到……”马恩的眼神带着担忧,直视她说:“我当时就看到你突然停下来,整个人都垮了。”

    “嗯,好像是做梦一样呢。”知音爱美小姐回忆着当时的情况,语气恍惚地说:“可能就是在做梦罢,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可能真是一场梦境,但却是逼真的梦境呢。就算是梦也没关系,能听我说说吗?马恩先生。”

    “当然,我一直在听你说。”马恩就如同发誓般慎重,“你到底看到了什么?知音爱美小姐。”

    “不,不要叫我全名了。我们都是朋友了。”知音爱美小姐先是摇摇头,顿了顿,才说:“直接叫我爱美好了。”

    “好的,爱美。”马恩点点头,真情实意地叫了一声,“你也不要用敬称了,叫我名字就好。我是大陆来的,朋友都叫我马恩,岁数大过我的,都叫我小马。”

    “是啊,马恩,这个名字可不好起昵称。”知音爱美小姐似乎想到了什么趣事,忧郁的脸上如绽开花来,又有了光彩。

    “你在梦里看到了什么?”马恩有意识地强调,这只是一场“梦”。尽管他心里清楚,这“梦”和常识意义上的“梦”截然不同。

    “一开始,我是知道自己在唱歌的,但后来,我觉得自己停下来了。”知音爱美小姐开始述说自己的遭遇:她之所以停下来,是因为发现有一个地方和她的认知完全不一样。本来大家就在车站里,可在那一边,车站的模样已经彻底变成了一片幽暗的森林,她甚至能够听到乌鸦哑哑地叫唤,阳光射不到的地方,占据了一大片,是很可怕的阴森的光景。

    “其实,在地铁站里,也确实没有阳光吧。但地铁站是光亮的,对面的森林却十分阴沉死寂,我也说不好,反正就是不同的感觉。”知音爱美小姐觉得很难将自己当时的感觉传达出来,激动的时候,手脚都在比划,“马恩,你想想呀,一半是光亮的地铁,另一半是阴森的森林,这怎么可能嘛?对不对?”

    “没错没错。”马恩用力点头,“你说的都对。我可以体会到,真可怕,就像是恐怖片一样。”

    “那森林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可是,我转眼就想到了,我是来找怪谈的,怪谈里的人们不都是神隐了吗?”知音爱美小姐神情激动,“那里很可能就是他们神隐的地方。”

    “确实。”马恩点点头,“你看到他们了?”

    “没有,我走过去,心里很害怕,可是,靠近了就能听到一些隐隐约约的声音。不是音乐,也看不到人和动物在走动,只有那种零碎的,隐约的声音。”知音爱美小姐瞪大了眼睛,说:“我有点退怯了,那森林里太黑了,从外边什么都看不到。”

    “我呢?其他人呢?”马恩问:“地铁里有很多人的吧。”

    “对呀,我全都没看到……也许有?但我没注意。”知音爱美小姐有些困惑,似乎也说不清楚,“你知道的,梦就是这样,模模糊糊的。”

    “嗯,然后你就醒来了?”马恩继续问到。

    “没有。”知音爱美小姐摇摇头。她还是往里边走了,当时究竟有怎样的情绪,她也说不清,好奇有之,恐惧有之,但身体更像是被牵着,浑浑噩噩地往里走,不由自主。

    “森林和地铁有一条不明显的交界,我跨过去,后边的地铁站就不见了。”知音爱美小姐说:“我没有退路了。就在这时,森林里亮了起来,远远看去,依稀像是有一面巨大的铺在地上的镜子。”

    “那是湖?”马恩顺着她的意思猜测到。

    “不,是沼泽。”知音爱美小姐十分肯定地说:“黑黝黝的水,黑黝黝的泥,有好多枯骨躺在岸边,水里还沉了不少,只露出手臂来,好似还活着,在挣扎。”

    知音爱美小姐说到这里,脸上多了几分恐惧。

    “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啃他们,咯吱咯吱的。”她说:“我听到的那些声音里,就有这个声音,我立刻就知道,有什么东西在大吃特吃。”她越说,就越是自信,哪怕她其实也没看到,只是一种感觉。

    然后,她看到了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沼泽里,扑通扑通地溅起水花来。她带着一种强烈的好奇,更加靠了上去——说到这里,她觉得自己当时是很不清醒的,完全由这古怪的梦推动着。

    “我看到了,那些东西,是一个个玻璃珠。圆滚滚的,就好似跳棋的珠子,里边还有古怪的花纹。”说到这里,知音爱美小姐突然有些恶心,用一种极度主观的方式说:“我觉得,那是什么东西吃了那些人,拉出来的……”她没有说出那个不雅的词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落魄的音乐家,也没有在怪谈中消失的众人,只有一群枯骨?”马恩梳理着自己的想法,从黑伞中取出一物,正是在学校仓库里发现的木盒子中藏起来的玻璃珠。他一直觉得,这是十分重要的仪式品,但如今其重要程度要打个对折,也无法肯定是不是邪教的障眼法。

    不过,单纯以事实来说,这个玻璃珠的发现并不容易,过程曲折而古怪,还牵扯到了键盘手本人。事后,键盘手音成小姐承认过,她就是想要拿到这个仪式品,但她手头的消息并不灵通,所以打算利用桂正和先生的身份查一些情报,当时马恩出现了,她也感到意外。

    键盘手音成小姐想要利用邪教的仪式来达成自己脱离“旋律”和“午夜回响”的目标,她却没有说出,是从哪里得知这些情报。她的情报来源一直不明,但其中两人,一个是做民俗研究的御手洗教授,另一个已经被马恩确认是上原专务了。这也意味着,在知音爱美小姐身上发生的事情,在键盘手音成小姐身上也发生过。

    马恩虽然疑惑键盘手和上原专务的关系,但在上原专务和几个女孩牵扯不清的事情在几个当事人面前上演后,这里边的关系进展,也就没再听到这些当事人说起了。

    马恩一直没有把键盘手和上原专务的关系在小队里说出来的,但除了自己之外,他觉得乌克兰女人也是清楚的。乌克兰女人和键盘手一直是合作者,而且,乌克兰女人也是一把好手,所以,马恩根本没机会插足其中。

    键盘手和吉他手,都是音成大悟当年事件的知情人。在对仪式品的追求上,吉他手谋取了如同成人玩具一样的仪式品和自己爱人的棺材,而键盘手则更加看重马恩手中的玻璃珠仪式品。

    而且,在当年的音成大悟事件里,吉他手的爱人是祭品,如今的“神子死胎的母体”,至于玻璃珠则在传闻中,是音成大悟当年接触“旋律”,执行仪式时所用的仪式品。

    这两样仪式品,都是过去仪式的核心,放到今天,究竟还有什么作用?马恩一直都没能弄清楚。

    可现在,知音爱美小姐追寻邪教放出的怪谈信息,竟然也找到了“玻璃珠”?而且,在知音爱美小姐的口中,这些“玻璃珠”可不稀罕,一波波被“某种怪物”拉了出来。

    马恩倒不觉得那个词有什么忌讳的,不就是“粪便”嘛,他在下乡的时候,还经常烧牛粪,捡马粪呢,还要拿秸秆去堆肥。

    “嗯……这是……”盯着马恩拿出的玻璃球,知音爱美小姐不由得侧目,“就是这个东西。”她也顾不上这是自己难以启齿的东西,一把抢过来,对着顶灯的光仔细琢磨了一下。

    “是的,就是这个样子。可这怎么可能呢?那不是梦吗?”知音爱美小姐不由得错愕。

    “是梦没错。大概你之前也见过我手里的这个珠子吧,我一直带在身上。”马恩又说谎了,“你现实里不怎么注意的东西,会出现在梦里,这种情况实属寻常,你想想,对不对?”

    “好像……也是。”知音爱美小姐犹豫地点点头,“可这个珠子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在我看来,就是普通的珠子,在我任职的学校仓库里看到了,随手捡来的。”马恩平静地回答。

    “哦——”知音爱美小姐看起来,对这个回答有些失望。

    “所以,某个怪物拉出这些,你捡起来了?”马恩转回正题,果然,知音爱美小姐的表情一下子嫌弃起来,把玻璃珠扔回给马恩。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去捡这么……这么……的东西。”她很愤慨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