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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五章 梦境开端

    除了马恩,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肯定不是神社里了,鹫峰红苑惊得目瞪口呆。

    哈姆也是惊呆了,但他的惊恐却在于他对这个地方,这里的景象,这里的声音,这里的气味,一种宛如铭刻在身体上的体验,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三丁木公园里发生的事情给他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以至于他在这些天还一直做噩梦——对了,他的内心颤抖着,他想起噩梦的内容了。

    在诡异的午夜回响中呆久了,有时会令人遗忘噩梦与现实的分界线。身为资深的午夜回响行走者,哈姆也会在夜半三更时陡然在一种毛骨悚然的情绪中惊醒,他无法想起自己在噩梦里究竟遭遇了什么,但看着窗外的世界,无论那些霓虹灯如何闪烁,究竟有没有闹事嘈杂的声音,他时而会恍惚觉得自己仍旧停留在另一个噩梦中。

    在三丁木公园的遭遇就如同堕入噩梦,之后再入睡时也是堕入噩梦。醒来的时候,若没有阳光照在身上,也令人疑似在噩梦中。如此这般,他的每一天有四分之三沉溺在那可怕的,恍惚的噩梦中。他知道这种情况对自己有多大的影响,他知道自己的精神正在衰弱,自己表面上的强硬,不过是为了掩饰心中的惊惶。

    哈姆可以欺骗任何人,他也不介意欺骗他人,但是,他知道自己永远都无法欺骗自己。

    这场噩梦在阳光洒下时就会消散,却会伴随夜幕、阴云和雷雨前来。光线的变化昭示了一切无端的变化,就如同现在,他和其他人陡然间从怪异的神社里,转移到了另一个更加怪诞的世界——他清楚其中的差别,神社的怪异确实令人心生警惕,但眼前这个怪诞未明的世界,却是一切都是未知的,简直就是一个异世界。

    他还没有真正看到那些令人记忆犹新的场景,但仅仅是此时油然而生的相似性,也已经让他好似心脏抽搐一样。他十分肯定,一旦自己再往外走,就会看到他和雷特曾经去过的地方——但具体来说,要走多远,他也不知道。

    “我,我们还是清醒的吗?我们现在不是在做梦?”哈姆喃喃自语着,片刻后才深深了吸了一口气:“这,我们来过这里,对吧?雷特。这可真是太糟糕了。”

    “是的,我们来过。”雷特面色沉静,看不出慌乱。哈姆在他脸上端详了一下,不由得确认道:“你不害怕吗?雷特。”

    “还好吧,一开始也是做噩梦,但渐渐就发现了,那就只是噩梦而已。”雷特诚恳地说:“哈姆,我知道你也在做噩梦,但我们没事,对吗?这证明我们能够处理这种情况,我们不会死在这里的。噩梦很可怕,但只要醒过来就没事了。”

    “也许吧,希望如此。”哈姆不置可否,他清楚雷特此时的表现要胜过自己,他也希望自己镇定一些,镇定肯定是有好处的,但自己在处理情绪上并不正常。一直以来,都是他勉力而行,因为雷特更加情绪化,如果自己再被情绪玩弄,那两个人的处境只会更加糟糕。不过,雷特现在看起来还好,这让哈姆稍稍松了一口气。他不由得想:这样的话,交给雷特处理也没问题吧?

    他有些犹豫,一方面是不习惯这样的想法,但心中还是很欣慰的,他觉得自己太疲倦了——在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他就真想就地躺下,将一切全都抛开。

    说不定原地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回到平凡的日子里了呢。哈姆如自嘲般想着。

    “这可真是个大家伙。”知音爱美小姐盯着窗户外的怪物,没有被那可憎的模样吓着,她当然也吃惊于自己等人所处的环境,但在地铁处和马恩一起经历过的怪事还历历在目。她早就想到了,这次的婚礼肯定远超自己的想象——涉及神社和邪教,加上马恩先生和他的朋友,全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场所和人们。这一切都给她一种偏离日常的梦幻感,但要说是噩梦还是一场奇遇,她觉得都有,心情并不仅限于惶恐不安。惊讶之余,她还有精力安慰身边的经纪人小姐。

    “呐呐,那个大家伙把手伸进了房间里,对吗?”她扯着经纪人小姐的袖子,依旧活力十足。不,或许应该说吗,她的情绪和这里的绝大多数人,看起来是相反的。早先还给人一种拘束压抑的感觉,但到了现在,好似已经彻底放飞自我了——这不是歇斯底里,现在的知音爱美小姐给人的感觉更加真实,她好似就该是这个活泼的模样。

    “别这样,爱美。”经纪人小姐的劝阻中充满了无奈,“你读点空气行不行,大家都在烦着呢。你这么兴奋可不太好。”

    “什么嘛。反正,无论烦恼还是高兴,都无法改变事实。”知音爱美小姐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但她的声音和表现让人觉得是一种嘲讽:“道理不都这么说的吗?要乐观地接受事实。我就是见到空气太沉闷了,所以才想让大家提振心情呀。其实,我觉得这种时候最适合唱歌了,虽然没有乐器,但我们可以一起合唱一首,这样心情就会轻松多了。”

    “到一边玩去。”经纪人小姐嫌弃地推开了知音爱美小姐的脑袋。

    吉他手也是一副严肃的表情。这个陡然出现在眼前的异常风景,其实在午夜回响中也不是没有近似的现象,但是,这里的感觉比他当时经历过的还要真实。地点的突然转变不是大问题,更让他觉得棘手的,是从窗户往外看的时候,能够看到更加广阔的世界——完全看不到边际,他觉得这个感觉并不仅仅是视野上的错觉。

    可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如此辽阔,那就意味着会出现更多意想不到的东西,危险的程度也会急剧上升。

    眼前确实只有一个怪物,怪物本身也是挺震撼人心的,但是,在一个广阔而真实的世界里,当然不可能只有这么一个怪物,也不能奢望,它是所有怪物中最强的那一个。

    要说有什么好消息的话,那就是自己等人依旧身处人造建筑中。不管这个建筑为什么在这里,是谁建立的,它本身就代表了人类的活动痕迹,而且,如此巨大的建筑当然不是一项简单的工程。如今建筑内的景象让人觉得,这是一栋被废弃的建筑,但仍旧可以说明,曾经有很多人在这里活动。也许眼前的怪物是这些人撤离的原因吧,不过,如此广袤的世界里,若是在其它地方能够找到其他生存着的人们,也不会是太奇怪的事情。

    人类的活动痕迹让吉他手安心了不少。而且,婚礼进行时还是正午,并非“旋律”最活跃的时候,更提不上“午夜回响”了。就他的经验而言,任何异常的,看似突如其来的变化,都有其原因,而线索有时也不会那么晦涩艰深。摆在眼前的线索有不少,吉他手在短暂的时间里就想到了,他看向马恩——这个公认古怪的男人,刻意将自己的婚礼布置成一个陷阱,若说自己等人遭遇的异常,完全是邪教仪式导致,没有这个男人的半点因素,他是决然不信的。

    若是再较真一些,他甚至可以认为,马恩才是主导了这次变化的元凶。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没有人知道这个男人在独自行动时究竟做了什多么,究竟在神社里布置了什么。这份神秘感,也是他认定马恩的原因之一。

    不过,这或许不完全是坏事。众人的慌乱是理所当然的,吉他手自己也有点心神不定,可是,他觉得马恩肯定熟悉这边的情况。面对邪教的诡秘行径,将战场摆在自己熟悉的地方,也是一个十分正常的策略——只不过,大多数时候,没有人知道该什么做,也没有机会做到。

    现在唯一的悬念就是,邪教对这个地方的情况有多少了解了。就和他相信马恩了解这个地方一样,他也不觉得邪教对这里真的一无所知。毕竟,是他们选择了仪式的时间地点,而神社的变化也定然会在他们的把握中——如果邪教真是一脑门子热就去做事,他们早就被剿灭了。

    吉他手一直以来都在心中称量双方的优势,在这之前,无论自己等人做了多少,毫无疑问也仍旧是邪教占据绝对上风,但现在,那种压倒性的优势开始衰落了。对他而言,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比起眼前的危机和异常,他更担心没有参与神前仪式的其他人,尤其是键盘手。他不知道这次异变的范围有多大,但自己这边的人数本来就不占优,黑衣人那边的行为也有些捉摸不定,一旦战场被分割,那边很可能就会陷入以少敌多的尴尬局面。诚然,键盘手已经濒临界限,几乎可以说是现存午夜回响行走者的巅峰了,但在强大的同时,也要面临更大的恐怖——现在她所面对的威胁,和自己等人完全不一样。

    吉他手熟悉邪教的手段,对方肯定是不会和如今的键盘手硬碰硬的,但邪教也绝对不是完全没有对付她的办法。

    ——是利用了结缘神的力量吗?如果真如在三丁木公园时看到的那样,邪教的重心完全转移,那或许就有机会在这边将其一网打尽了。

    ——可是,动作太快的话,或许对马恩是一件好事,但对其他人可不是。

    ——邪教的行动这么顺利,就因为他们的行动符合大多数人的需求。

    ——仪式必须抵达一定的阶段才行,如果马恩选择错误,那我们就会真的成为众矢之的了。

    一定要小心呀,马恩。吉他手没有将这话说出来,就算从键盘手那里学会了温柔地利用“旋律”传达心声的方法,但他这么多年来,已经习惯了沉默。他相信马恩知道其中的关窍,但要说他自己是否也在期待邪教仪式进行到某个阶段,他无法违背自己的内心去否定。

    毕竟,要让自己的女友安息,除了扭转仪式,似乎也没有别的方法。如果仪式没有抵达一定程度,就无法进行扭转——如果有更好的方法,他当然愿意尝试,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没有看到别的希望。

    “这个地方和结缘神有关吧?”哈姆率先向马恩质问,“你在三丁木公园的时候,就表现得对结缘神很了解,所以,这也是你能打出的牌。不过,邪教那边,那个上原专务也对结缘神很了解,你真的确定,这么做合适?”

    他有些疑惑地盯着马恩,但这份疑惑可不止上边的问题。在三丁木公园里,他和雷特就经历了相似的一幕,当时还弄不清楚缘由,但只要摊开事情的顺序,就会发现马恩也是嫌疑人之一。可是邪教的加入,让实际情况更加扑朔迷离——马恩是要对付邪教没错,但哈姆也不希望自己和雷特没头没脑地顺从。

    “没什么适合不适合的。”马恩承认:“这里确实是结缘神的噩梦,我们是在噩梦中。不过,我对这里的了解也不算多。”

    “噩梦?”鹫峰红苑急急问道:“也就是说,我们的身体还躺在神社里?我们还能醒过来吧?怎么才能醒来?”

    “吃药。”马恩毫不犹豫地说:“这是最直接的方法,虽然这是噩梦,但也是我自己对这个地方的称呼。它实际是不是我们寻常所说的噩梦,和真实有怎样的联系,我也说不清楚。但如果不想继续,我有准备相应的药物——这种药物有很大的后遗症,我并不推荐。”

    “药物吗?”经纪人小姐若有所思,“不会是禁品吧?之前那些烟雾……”

    “烟雾没有任何问题,实际上,你们也没有呼吸困难的症状。”马恩平静而肯定地说:“但是,要用药物脱离噩梦,这是最直接,也是最后才考虑的手段。这个地方很危险,但也可能是我们的机会。我觉得还是不要急着下定论为好。”

    这种说法虽然没有太大的说服力,就像是和稀泥一样,但没有人反对。有的人觉得无所谓,有的人还是勉强接受。可另一方面,在众人之中,马恩明显是最了解情况的那人,而且,也没有人否认他是一个好人。如果要做选择,选择相信他也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马恩平静地压了压深红色的礼帽,他觉得留给众人的心理缓冲时间已经足够了。外边的怪物一直以来都没有完全入侵建筑内部,但就算是一部分肢体探进来也是很危险的,尤其就在刚才,那种尖牙利齿的形态变化,更是加重了马恩的危机感。

    趁现在,怪物依旧陷入和尖牙利齿的对抗中不可自拔,赶紧转移才是正理。现在马恩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离开建筑,另一个是深入建筑。建筑内外的情况自然是不同的,要说邪教会出现在哪里,他认为应该是在建筑外,更靠近结缘神封印的地方。

    然而——

    他深深看了建筑内部一眼,大厅的状况和过去相比没多大变化,再往里边走,大概还是会看到记忆中的景象吧。广田小姐和安琪儿小姐从婚礼上消失了,他觉得那两人大概就在建筑的深处。

    老实说,马恩觉得安琪儿小姐做了一件蠢事,或许是被上原专务怂恿的,但他也并不清楚,安琪儿小姐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明明大家都一起办过女子单身告别会了,可在婚礼上还是发生了这种事情。

    广田小姐把自己从上次的结缘神事件里摘了出来,但她本来就不可能完全撇开和结缘神的关系,也从来都没有在日常中掩饰过这种关系。现在的广田小姐变得有些危险了,马恩不太想继续往上走。他不知道自己会看到什么,但是,无论那里正在发生什么事情,都和其他人无关。

    婚礼是陷阱,但是,婚礼也是婚礼,陷阱也还是陷阱。这两者并非圆融一体的。

    “我们出去。”马恩做出决定。建筑这边很可能会在极端情况下变成避风港,但现在还是别继续深入比较好。现在还不是时机。

    “哎?这里没有地下室吗?躲在地下室的话,怪物也找不到我们吧。”知音爱美小姐天真地说。

    “还是别那么做,去地下室就代表无路可逃了。”哈姆语重心长地说:“在恐怖片里,藏在地下室里的人都会变成死人。”这话倒像是在开玩笑。

    “有没有地下室我也不清楚。”马恩承认,“我对这里有一定的了解,但也不是完全了解。”

    “可外边还在下雨呢……”知音爱美小姐似乎觉得有些晦气,“又要被淋湿了。”

    她还在抱怨,其他人已经小心翼翼地沿着墙边前进了。经纪人小姐在后边推了她一把,她回过神来,连忙跟紧了大部队。她嘴里抱怨,但是,她同样明白,如果要真一个人在这么诡异的地方行动,自己还真没有这个勇气。

    为了尽可能躲开怪物的感知——那些咕噜噜的眼珠子一直盯向这边,说实话,众人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掩耳盗铃,但至少有点心理安慰—一行人不仅蹑手蹑脚,有时还下意识屏住呼吸,心中愈加紧张。

    外边的暴风雨从窗口破损处洒进来,加上轰鸣的雷声和两个怪物战斗的动静,让人不禁一阵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