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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二章 警视正在前进

    乌克兰女人知道警视正对“旋律”的深入有些不正常,但她不是喜欢追根问底的人,她过去的经历让她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任何秘密都有其危险,却不一定有相应的价值。况且,深入“旋律”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她如今是资深的午夜回响行走者,却一点都不想抵达界限,哪怕这是目前为止众多聆听“旋律”之人,在时间的推移下必然到来的临界点,她也依旧希望自己能够慢上一些。

    如果活到七八十岁后再抵达界限,那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只是她还从未听说能够活如此之久的人。基本上,进入午夜回响之后,人们要不在怪诞离奇的不详中早年夭亡;要不就是癫狂不已,失去理智后被处理掉;亦或者为了生存而主动拥抱界限,最终消失在不可述说的谜团之中。

    聆听“旋律”之人没有一个能够达到理论上的寿命终点,总会因为种种缘故死于非命。不仅仅乌克兰女人有这样的认知,警视正也多少从这些午夜回响行走者口中得知这个令人感到不安的现实。

    他的心中盈满了情绪,却又有些茫然,这情绪复杂缠绕,难以分清到底是惶恐不安还是厌恶排斥,其中竟然还有一些喜悦与向往。他觉得自己如同一个将斧头扔进了泉水中的孩子,惴惴不安地等着金斧头和银斧头,而不是生锈的满是淤泥、触手和眼球的斧头。

    这种时候,身上的痛苦好似反倒能让忧虑的内心轻松一些。

    “如果还能拿到‘解药’的话……”警视正含蓄地问道。

    “大概没用,也许可以试试。一般来说,解药吃第二次是无效的。”这么说着,乌克兰女人摇摇头,“但谁知道呢?这个世界上不仅仅存在怪诞离奇的东西,也有伴随而来的奇迹与创造,否则人类社会又怎能走到今天呢?”

    乌克兰女人的回答让警视正心中的压力松了一些,他觉得这位专家的话应该是正确的。

    “好吧,其它的事情暂且放下,你是彻底解决了那只‘野兽’吗?”警视正又一次尝试爬起来,虽然磕磕绊绊,但终究还是成功了。他扶着墙壁,再一次审视周遭的状况。阳光铺撒在地板上,泛起金光,和谐又美好,哪怕入眼所见都是残破凄凉,却不再有那怪诞离奇的阴霾与压力。

    这场战斗应该是结束了。他这么想到。

    “那是午夜回响里的东西,它是不会死的,只会转变成另一种形态,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于午夜回响中,等待人们再一次遇见它。但那个时候,你大概不知道它是它了。”乌克兰女人的声音很平静,将午夜回响里的一些常识说与警视正听。如今警视正已经不是再是原来的普通人,当午夜回响再一次到来,他也将陷入其中。

    乌克兰女人觉得马恩并不希望警视正涉足太深,此时事与愿违,却并不超乎她的预料。因为她本人从一开始就不认为这位警视正能够一直置身事外,她不希望警视正死在这次事件里,她虽然不是肩负有什么特殊的使命,但她知道,像警视正这样的“沟通桥梁”依旧是国家需要的。在新的世纪里,竞争与合作依旧无比激烈,朋友多一点,路子就多一些。

    乌克兰女人对午夜回响中,种种诡秘事态与默认共识的讲解,让警视正对这个怪诞离奇的世界了解更多,也多了不少好奇。那是一个光怪陆离又极度危险的世界,仿佛有一种厄运相伴,但依旧可以称得上是一个鲜为人知的“新世界”,各国对午夜回响的探索一直都在持续,却进行得十分艰难,而大陆是唯一“可以进行探索却主动封闭”的国家。

    这种完全违背国际潮流的举动当然在国家上备受关注和猜疑,也有人猜测,大陆在其中发现了什么可怕的秘密,遭遇了十分巨大的损失,才做出这一决定。但在现实之中,大陆并没有受到严重创伤的迹象,其发展与生活依旧保持稳定。

    大陆究竟探索到了什么,遭遇了什么,至今依旧是一个谜团。

    “但是,日岛不一样。虽然日岛很接近大陆,但日岛有自己的规划。”乌克兰女人这般说到,“在午夜回响中虽然有种种争议和矛盾,但搁置争议,彼此合作的机会更多。警视正先生,我希望这一次的合作,是之后更多合作的开始。”

    “当然,我也是一个很喜欢交朋友的人。”警视正毫不犹豫地说。

    “那么,你的伤势怎样?还能继续吗?”乌克兰女人问。

    “还行,就是有些痛,应该不碍事。”警视正尝试着活动身体,他觉得自己今后对痛苦的忍耐力定然倍增许多。马恩的药丸所带来的诡异的痛苦,并不仅仅只有痛苦。而警视正如乌克兰女人所言,将自己看到的那可怕光景保守为秘密,也同样将这种痛苦的药物视为自己理应保守的秘密。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他这般问道,虽然这栋大楼已经被他改造为迎击敌人的阵地,但以乌克兰女人的性格和能力,应该不会选择困守此处。他可以想象主动出击的风险,但依旧将决定权交给这位专家。

    “去三丁木公园。”乌克兰女人的决定并没有超出警视正的预料,“上原专务在神社里,邪教徒的选择肯定和他不一样。山上的情况已经变得十分严重,所以,敌人的大本营肯定也不在山上。那些邪教徒剩下的烟雾弹越来越少了,剩下的地方,除了三丁木公园,我不认为还有其它选择。”

    “如果那些邪教徒的策略一直是牵制我们,分流我们,那他们已经成功了。”警视正严肃地说:“警视厅的警员也已经分散到各方了,只凭我们没办法封锁三丁木公园。”

    “如果只有你一个,当然做不到。”乌克兰女人舔了舔嘴唇,就好似一头饥饿的野兽,“但多了我就不一样。我们去三丁木公园,你负责作饵,在入夜之前,我们说不定就能将他们全部猎杀。”

    “我?马恩说过,我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警视正说到这里,不由得顿了顿,他觉得自己明白了乌克兰女人的打算,“反正都是要清算的,所以,会冲我而来的敌人,无论是强是弱都无所谓吗?”

    “没错,以你的身份,去了三丁木公园那边,足以引来警视厅的重视。你虽然失去了调动人手的权力,但身份和职务依旧有重要的意义。那些家伙好不容易将三丁木公园清空,以方便自己的活动,就绝对不希望再度变成焦点。”乌克兰女人的笑容狡诈,又仿佛带着一股血腥味,“他们的主要目标不是你,但更不愿意你的身份成为障碍,你的身份所带来影响力让他们无法完全忽略你的存在。”

    “如果你跟过去,他们就不会只派出小角色了。”警视正低声说。他并不在意自己作饵,也相信乌克兰女人的实力。但如果能够诱导邪教徒使用添油战术,从弱到强,一点点增兵,自己这边的应对就会更加灵活,压力也会减轻许多。他相当认可这个计划,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策略,但应该行之有效。

    “我会潜伏在你附近,以你现在的状态,对方一定会上钩。那些下三滥最喜欢挑弱者来宣扬自己,而我出现得越晚,他们的反应就越迟钝。”乌克兰女人扫了警视正一眼,反问:“现在还是白天,我认为他们还没有到狗急跳墙的时候,不会提前发动仪式。如果我在暗中支援,你能坚持多久?”

    “只能说尽力而为。”警视正清楚自己的状态谈不上好,但也没到苟延残喘的地步。痛苦让他很狼狈,之前也受了伤,不过,在这段激战、休息与适应的时间里,他觉得自己只是从养尊处优的办公室回到了险峻危厄的刑侦一线,那些与恶徒斗智斗勇的记忆重新在体内焕发,状态反而更好了。

    “……好吧,我知道你们喜欢说点谦虚话。”乌克兰女人与他四目相对,看穿了这个老男人心中的跃跃欲试。说罢,警视正隐约听到了某种声音,那细碎的声音在风中散去,而乌克兰女人的身影也在眼前消失不见。然而,当他尝试用乌克兰女人教授的方法去聆听“旋律”的时候,虽然听不出什么,那“旋律”也似有似无,但直觉告诉他,乌克兰女人就在附近。

    “感觉如何?”他似乎听到了这样的问话。

    “还能够对话吗?”警视正皱了皱眉头,“不会被敌人监听到?”

    “可能会,我和音成小姐不一样,并不是通过内心传递‘旋律’,所以,一旦离开这栋楼,我就会保持沉默。”乌克兰女人的回答如汇入了风声,吹入警视正的耳朵里。

    “知道了,我们走。”警视正没打算整理衣装,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间。他每到一处,就将藏匿的,尚未使用的武器装备取出,不一会就装满了一个旅行袋。在破烂外套的遮掩下,他的身上同样全副武装,并换上了新的防弹衣。一路走下来,痛苦没有消逝,但他的脚步却越来越灵活,更胜身体壮实的年轻人。

    在离开大楼前,他摘下一处挂钩上,不知是何人遗留的露营帽,直接戴在自己的头顶上。

    从大楼处前往三丁木公园还有好一段距离,但警视正已经可以感受到,从三丁木公园处逆流的人群在增加。山区的暴雨在他眼中十分不自然,山脚街区的人群流动也不自然,但在其他人眼中,依旧只是城市地区局部气候的自然变化,也是人们的自然反应。没有人对此有更多的疑问,离开后也不会产生更多的关注。

    没有人觉得山上是异常的,也没有人觉得三丁木公园是异常的,那么,警方也不会刻意去关注。但是,哪怕不站在高处俯瞰人流,警视正依旧能够察觉到警方动向的异常。最直接的,就是在特定时段,出现在固定街区的警员数量,以及相关治安岗位的车辆与人员配置变化。

    警视正刻意经过的街区,那些他所熟悉的警务细节之处,就好似变成了一个空壳。警视厅的人手已经彻底被这个巨大的都市稀释了,可人们并不关注这些变化,他们的生活发生了一些改变,但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些变化背后所存在的问题。

    不一会,他就看到,前往三丁木公园的路段出现堵车的迹象。不仅仅是主车道,就连行人道也显得太过拥挤。

    “真令人忧心。”警视正如自言自语般说。正常来说,这些路段虽然人来人往,但并不会在这个时间段发生拥堵,然而,他也从高处看到了,山脚街区的人们仿佛受到某种潜意识的驱使般,纷纷远离三丁木公园。那么多人在同一时间回流,大概才是造成拥堵的直接原因吧。

    回流的人潮带有一些惊惶的气息,但温暖的阳光和热闹的街景,很快就让他们舒缓下来了,因此也没有发生更加糟糕的事件。警视正听到不少人开始谈论山区的暴雨,有人正常地抱怨,也有人将之视为有趣的经历,但基本上没有一个谈及要回去。即便是那些在那些街区有活动的人,也决定暂停活动,直到大雨停歇。

    不过,警视正倒也不觉得人潮的异常回流是一件坏事,也许这些人受到的影响是一种负面的影响,但他们远离战场,自然也不会被后续的危险波及。他穿插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脚步没有片刻放缓。街区的喧闹没有让他感到烦躁,反而有一种奇妙的韵味,他感到自己似乎融入了这个奇妙的节奏,双脚就好似被风托着,无比轻快,又总能找到擦肩而过的缝隙。

    他发现了,在这种时候,他步行前往三丁木公园的时间,比乘车的时间还要短上一些。又前行了一会,人流渐渐稀疏,一段街区就像是分割了山区与闹市。一些行人躲在屋檐下眺望前方一半阴森,一半瑰丽的景象:雨幕就在前方,临街而止。那一边人迹罕至,车子纷纷停靠路边,除了雨声没有半点声息;而这一边阳光普照,竟在三丁木公园的方向印出一道彩虹。

    分割风景的街区里,人群同样稀落,但余下的人们朝山区指指点点,脸上一阵阵惊讶与欢快。

    “多美的风景呀。”他们都这般说。还有采风的艺术家灵感迸发,忙着拍照,绘画写生,奋笔疾书,构思音乐与诗歌,一个个情状激动。有人在围观,在指指点点,但也多是赞美之词。可警视正路过时看了一眼,并不觉得这些艺术作品有多好,以他的审美,多觉得是普普通通的庸俗之作,甚至还有不明其意义的,让人感到廉价的涂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