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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五章 兰波,一骑当千

    警视正和乌克兰女人距离排屋已经很近了,两人小心翼翼,警惕着周遭的每一个动静。排屋是一个十分明确的目标,看起来很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接近,但两人却走了好一阵。尽管在感觉上,自己似乎真的在接近目标,但对面的排屋依旧只有一片朦胧的轮廓,藏匿在倾盆的雨幕中。

    那些奇怪的火光倒是看清楚了,可这一看,也正如警视正所预料的那样,并不是正常的火焰。固定不动的篝火也好,缓缓游走的火炬也好,它们本身的光和燃料就很古怪,从更远处看只是隐约看到一片橘红色的光团,但来到如今接近的地方,却发现它们实际是绿色的。

    一种如同在橘红色的表面泼了一层油漆般的绿色,还散发出一股恶心的气味,火光中也好似有尚未烧尽的残骸。警视正捂住鼻子,心想着,这气味究竟是遍布空气之中,还是从这绿幽幽的火光里散发出来的?他耳边的沙沙声还没有停止,“旋律”的节奏显得零碎,反而愈发衬托出暴雨和雷霆发出的声响。

    无论是心中,还是耳边,警视正能够听到的声音,都被这些存在感极其强烈的声响给占满了,或许就因为听不到其它声音的缘故,他突然觉得身边的世界非常单调。阴霾昏暗的天光,让眼前的世界不至于堕入真正的黑暗中,虽然昏昏暗暗,却又比真正的夜晚稍微亮一些。草木山石都是有颜色的,事物的颜色在这昏沉迷离的光线中,却并不显得饱满,只如褪色一般,让警视正觉得既肤浅又古怪。

    他猛然间警醒,自己之前和木屋怪物战斗的时候,公园里依旧有着浓郁的色彩,即便充斥着诡异与不详,却不会让他觉得单调。稍微回想一下,他就能确认,这种感受上的变化,完全是随着自己和乌克兰女人的前进而发生的。

    “午夜回响的味道越来越浓了。”乌克兰女人压低声音,如自言自语般说。

    警视正又一次看向那些原地不动的篝火,以及不断游移的火炬,这一次,他看到了围在篝火周边的人影,以及高举火炬的轮廓,却不由得问自己:在这之前,自己看到的是什么?或者说,自己刚才看到过它们吗?这些东西看起来是人的形状,但影子和轮廓都在火光中抖动,好似时不时就变成了其它的模样——究竟是什么模样,警视正也不好形容——但他觉得,那肯定不是人类。

    这些身影或轮廓并没有一个完整而固定的形状,它们就像是一团烟雾,像是一个幻觉,像是留在纸门后的剪影。可是,当警视正看到它们的时候,顿时有一种“它们真实存在”的感觉,那是一种很清晰的存在感,而且,伴随着耳边的沙沙声,它们的存在感还在愈发强烈。

    它们看起来并不精壮,有的完全静止,像是一个死物,有的缓缓移动,也像是一个死物,只是被风雨吹打着,飘动着。警视正清点了一下,可数过一次又觉得自己似乎有了疏漏,再数一次,便又比上一次更多了。很快,警视正就确认了,它们的数量一直都在增加。

    两人都没有贸然突入其中,警视正看到乌克兰女人转过头,专注地看向另一个方向,他也不由得看过去。这时,他的视野就好似兀地打开了,只见到在那昏沉的光线边缘,在那阴影不断延伸的远处,隐约浮现更多的身影和轮廓,它们的数量简直让人大吃一惊。

    警视正这时才惊觉,自己两人竟然已经完全落入它们的包围圈中了,前后左右,四面八方,都是它们的身影。只有靠近排屋的位置,它们的数量才显得稀少一些。

    “所以,这个陷阱是在警告我们,除了继续接近据点,我们别无选择?”警视正有些疑惑,在战术上,“围三阙一”是有极强目的性的策略,一般来说,看似打开的生路,其实才是最为阴险的陷阱,却又迫使人们不得不主动踏入陷阱之中。可问题是,那处排屋究竟是什么?亦或者说,这所谓的“邪教的据点”到底是什么情况?

    “围点打援,坚壁清野,连环陷阱。”乌克兰女人深吸一口气,十分肯定地说:“那些家伙,完全不打算跟我们打野外的合战。”

    “也就是说,他们真的就在那座排屋里?他们希望我们攻城?”警视正皱起眉头,“我们只有两个人!”

    “无论是袭击你,还是袭击我,主动出击的人,同样也是诱饵。我们真的是人,他们真的是狗。”乌克兰女人冷笑一声,说了警视正听不懂的嘲讽。

    “这些家伙……也太过谨慎了吧?”警视正有些无法理解,“他们明明不弱。”

    “没办法了。”乌克兰女人站起身,将湿漉漉的头发解开,又重新扎好,“我们一直以来的策略,都是意图将他们引诱出来,再逐一分割歼灭,但他们的策略同样执行得很彻底,根本找不到破绽。马恩那边的上原专务,完全就是他们的弃子了。”

    “这么说来……虽然他们看起来像是在用添油战术,但实际上,他们抛出的弃子已经切实将我们分割了。”警视正如此思量着。邪教的行踪诡秘,多用障眼法,而排兵布阵时也非一拥而上,而是谨慎地抛出一个个棋子,每一个棋子都同时用作试探性的攻坚,以及实际上的诱饵。时至如今,自己等人依旧不清楚,他们到底有多少人,他们的硬实力有多强。

    “敌暗我明,完全没有扭转。就算没有其他人通风报信,他们也足以弄清楚我们的根底了。”警视正感受到极为沉重的压力。

    “要小心了,警视正,最好不要太过期待马恩那边比较好。”乌克兰女人的表情也严肃起来,“如果上原专务的行动依旧在邪教的计划中,那么,马恩那边的压力不会比我们更小。说不定……那边会死很多人,就算在那边打赢了,还有多少支援我们的力量呢?”

    “要暂时后撤吗?”警视正再一次提出这个建议。

    “不行,我已经找不到后撤的路线了。”乌克兰女人回答到:“无论是谁,一旦来到三丁木公园,就会和黑衣人接触。而一旦与之接触,接下来的发展几乎是必然的。这个陷阱,从你被袭击的一刻就开始了。”

    “如果你不来救援,只有我一个人的话……”警视正设想道。

    “你肯定会死,最多和袭击你的人拼个两败俱伤,同样会引来其他人的重视。马恩必然要在神社举行神前仪式,时间是固定的,那么,无论我们这些人是先后前往三丁木公园,还是分兵前往三丁木公园,都没有差别。如果我留在神前仪式,对手就是上原专务,过来你这边,就必然要面对据点。邪教应该都有相应的策略和人手调拨。”乌克兰女人解释到:“实际上,他们说不定都算准了,我们在神社和三丁木公园之间,最有可能的人手分配。”

    警视正也不禁苦笑起来,他现在很能理解黑衣人一伙对马恩的屈从。说实话,现在他也觉得,自己这些人对抗邪教的阴谋,完全就是凭借一腔热血,和不得不这么做的责任,怀着必胜的希望,但实际感觉不到多大胜算。

    然而,就在此时,他却听到乌克兰女人说:“——但是,他们失算的地方,以及马恩做得最正确的地方,就是相信我。”

    乌克兰女人的语气严肃而平静,她再无掩饰的意思,径直朝那一片火光走去。警视正赫然聆听到了,在那如失真般的沙沙声中,陡然响起一阵高亢到了尖锐的音调。这突如其来的“旋律”就如同钟鼓齐鸣,弦声急急,却无半点征兆。

    警视正看到了,那被火光照亮的一切,大地、雨幕、那变幻的身影和种种轮廓,都在颤动。

    “警视正,完整的午夜回响可以是整个世界的回响,那么,这个不完整的午夜回响是什么的回响?如果无法聆听旋律,旋律是否不存?”乌克兰女人如此问到,却没等警视正回答,她的声音和身影就随着雨幕一起扭曲了,“我从‘弦’中窥视,顿觉旋律自在永在,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波动——大裂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