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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九章 守秘人的秘密其二

    马恩从不放过战场上的每一处细节,佐井久之的行动既安静又迅捷,却无法逃脱内在之眼的捕捉。攻防转换在转眼间就已经结束,那些飞舞的符纸是佐井久之特地为这场战斗准备的,他看起来很有信心。马恩看着这位日岛特派员的眼神清醒过来,看着他在瞬息之间捉住了机会,几乎就要建功——

    然而,佐井久之依旧失败了。

    马恩不清楚这些符纸究竟有怎样的作用,但事实很明显,上原专务的准备更加充份,如有神助。马恩没有贪功冒进,他不了解佐井久之此时展现出来的力量,却清楚结缘神的力量,哪怕上原专务变成了狂妄自大的疯子,他这一身本事也绝非浪得虚名。

    内在之眼观测到的细节,证明了马恩的猜测,在佐井久之的惊人表现中,存在他熟悉的味道。佐井久之对细节的把握十分古怪,他肯定看到了他人所看不到的东西。那种熟悉的味道出现在他进入观测状态的那一瞬间,让马恩产生了一种奇怪的直觉:莫非佐井久之也有“内在之眼”?

    无论佐井久之以怎样的方式去观测上原专务,他的表现依旧显得青涩,有很明显的后继无力的迹象。马恩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但又并不完全相同。

    可以肯定的是,这种熟悉的味道,肯定和结缘神有关。

    佐井久之和上原专务一样,接触了“结缘神”的力量。

    然而,即便同样是结合“旋律”和“结缘神”的力量,同样是采用激进的主动态度,如今的佐井久之对比上原专务,依旧没有体现出本质上的不同,也没有展现出压倒性的素质。

    仅从那些怪诞离奇的力量而言,佐井久之拥有的,上原专务早就拥有了。上原专务一时间落入下风,在马恩看来不过是因为佐井久之的行动出其不意。

    而且,上原专务与“结缘神”的连系明显更深。他的仪式选择,正是结缘神噩梦中,最让人忌讳的所在。没有人知道那座染血的石台,那缠绕着注连绳的石头,究竟代表了什么,又发生过什么。一个无以伦比,莫可名状的怪诞之神明在悄然等待,这才是结缘神噩梦中最大的秘密,也是马恩身为守秘人的由来。

    不管是巧合,还是结缘神在作祟,上原专务已经完成的仪式构架,让他比这里的任何人都更接近结缘神。马恩不得不怀疑,上原专务的仪式,就是为了进一步获得结缘神的力量。正如邪教选择了某个神明作为仪式对象,上原专务的仪式对象看起来也已经确凿了。

    上原专务的仪式之选可谓是占据了天时地利,攸关古老婚礼“神前仪式”的巧合,让马恩也不禁回想起去年的结缘神事件中,邻居朋友曾经讲述的怪物主祭争夺战,那同样被称之为“神前仪式”。

    无论是婚姻还是祭祀,统称为“神前仪式”的行为,拥有本质上的高度相似,都是为了引起神明的注视,以神明的力量缔结一种紧密的关系。上原专务自称祭司,并非毫无由来。

    马恩甚至觉得,如今这场“神前仪式”,已经不再是自己的婚礼,而是那些怪物们为祭祀神明的古老传统的再现。结缘神的祭司争夺之战,正从那些怪物的群体中,蔓延到人类自身。

    ——不,不仅如此,以那些怪物和人类社会的结合方式来看,又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上原专务本人不是那些怪物中的一个呢?

    结缘神的怪物们在沉睡时,是以隐性的方式寄存于人类之中的,没有人知道自己是不是怪物。

    种种巧合,种种相似,让马恩几乎看到了遍布在人类社会中,极为恐怖的异常。由去年的结缘神事件带来的恐惧感,从来都没有在马恩的心中消失过。

    不过,在马恩保守的秘密中,依旧有野心勃勃的上原专务不知道的秘密。

    他很肯定,上原专务并没有从“旋律”和“结缘神”那边得到相应的信息,否则,上原专务绝对不会以这种方式祭祀结缘神,因为,这和他表现出来的野心是相反的,代价也必然更为严重。

    无论是上原专务此时自称祭司,还是他举行的这场仪式,都缺少必要条件,哪怕都名为“神前仪式”,存在极高的相似性,但相似并不等于相同。

    上原专务应该是希望与结缘神缔结更深的关系,成为真正的祭司。毕竟,在人类的逻辑中,没有比“神明的祭司”更接近神明的人了。

    然而,这场仪式已经偏离了马恩所知的主祭仪式的主体。上原专务认为自己是祭司,是因为他聆听了怪异的旋律,得到了结缘神的力量,并筹谋着与结缘神有关的仪式。

    他那有悖于现代文明潮流的野望,必须获取他人的认可,将人们以新的思想连结起来。可他的思想,并不如他所认为的那么有诱惑力,马恩假设他自己明白这一点,因为他视人们是愚昧的,便是自视甚高,而这种自视甚高则完全基于结缘神的力量。

    这就证明了,上原专务意图利用结缘神的力量去统合人们的思想,灌输自己的思想。他很可能是想要用人类宗教的逻辑,去扩建一个庞大的祭司体系,让自己成为“教宗”之类的大人物,为自己的野心打下基础——这种做法虽然偏门,但在国际上拥有很多成功的范本,尤其在大陆之外,那些被人所厌恶的邪教也层出不穷。

    可在马恩所知道的秘密中,结缘神的祭司体系其实是不存在的。

    对结缘神最为了解,从无法想象的极为遥远的过去,就信奉了结缘神,并从结缘神那里获得力量的怪物们,对如何祭祀结缘神的理解,远在人类之上。

    人类以人类的逻辑去构筑结缘神的仪式,完成新的祭司体系,不能说没有可能。但是,上原专务明显没有达到这样的高度。这从他的仪式和怪物族群的“神前仪式”具备高度相似性,就可以看出来了,他并不具备足够的知识。

    简单来说,上原专务的仪式近似于那些怪物的仪式,却又并不具备怪物仪式的核心,其实是邯郸学步的模仿。正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如果上原专务拥有大量和结缘神相关的知识,对结缘神的力量有过深入浅出的理解,另辟蹊径完成了迥异的仪式,说不定还有更大的成功可能性——可这些在他身上都看不到。

    结缘神到底是什么,马恩也不清楚,但他知道,信奉结缘神的怪物们用悠久的岁月和知识完成的仪式,其实是通过仪式筛选出唯一一个的主祭。它们并不只有一个主祭候选,但主祭仅有,且只能有一个。除了主祭之外,也不存在更多的祭司。

    倘如多出一个,主祭权限就会割裂,从而将主祭的更新换代提前,那很可能是族群生存机制的排毒。由此引发的状况,正是马恩去年所经历的结缘神事件。

    马恩对自己的推测有很大的把握:

    首先,上原专务自以为是“祭司”,其实最多只是主祭候选,因为主祭候选绝对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他必须在完整的神前仪式中获胜,才能成为那唯一的主祭。然而,如今唯一完整的神前仪式,是怪物们的神前仪式。

    其次,上原专务本人虽然能够借用结缘神的力量,或许还能通过“旋律”聆听结缘神的信息,但他本人却其实并没有达到主祭候选的标准。

    他缺少对应的巫女。

    他是在三丁木公园利用了安琪儿小姐,才得以接触结缘神,可是,安琪儿小姐肯定不是结缘神的巫女。这又是马恩知道的秘密之一:安琪儿小姐是“黑山羊教”的信徒。

    对结缘神深入研究过的马恩十分肯定,那位妓女小姐身上没有半点结缘神的味道。她就算不再信仰黑山羊,也绝对不是信仰结缘神。

    没有巫女,上原专务甚至不能算是主祭候选,更谈不上参与怪物们的神前仪式了。

    再次,既然上原专务取巧借用婚礼去完成他的“神前仪式”,或许能够产生别的作用,但肯定不能让他成为真正的主祭。这也就意味着,他无法如结缘神事件中的松左卫门那般掌控怪物族群,也无法取得结缘神噩梦的权限。

    上原专务在此时的表现,也完全谈不上控制这个结缘神的噩梦。松左卫门曾经能做到的事情,他一件都做不到。现在无法做到,这场仪式也不会帮他做到,他无法成为另一个松左卫门。

    综上所述,上原专务的仪式是不可能直接让他再进一步的。他或许认为自己掌握了噩梦的核心,这是他的世界,天时地利也确实一度站在他那边,但在马恩的眼中,上原专务并不知晓真正的秘密所在。

    如今这场仪式确实在进行中,假设其确实有效果,那么,仪式的成功会导致何种情况发生?

    马恩无法断定。

    如果其背后有结缘神的指引,那么,无法成为主祭,无法控制这个噩梦的上原专务,能够直接通过仪式,将结缘神重新降临人间吗?

    马恩的答案是否定的。

    马恩守护的有关结缘神的秘密,包括了三丁木公园的结缘神之秘,怪物族群之秘,噩梦之秘,结缘神封印之秘。他相信结缘神具备另辟蹊径,重归人世的可能;也相信“神明会用力量侵蚀午夜回响,再通过午夜回响降临人世”的说法;

    但同样的,他也信任《七转洞玄秘录》的力量。

    这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才是他选择这个噩梦作为战场的理由。当有人意图利用结缘神的力量,那么,他守护的秘密就会成为对方计划中最大的漏洞。除非敌人比他更了解结缘神。

    上原专务过去的种种经验,他那疯狂的野心,独特的视角,以及充份的准备,让他具备时效性的优势,让他能够抵挡住马恩和佐井久之的反击。但这并不让马恩感到担忧,以上原专务目前的表现来说,想要靠仪式直接突破《七转洞玄秘录》的封锁,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上原专务本人,以及他借助仪式的力量构成的软泥怪,以及那些痛苦之脸,仅仅是拥有极强的生存能力,但马恩并没有受到那些能力的影响。

    对马恩而言,上原专务在他的剑下毫无还手之力,只靠转移伤势自保,而软泥怪则沦为了他的血瓶。至于那些痛苦之脸释放出来的痛苦,也许会让其他人有点痛苦,但却连马恩的神经都无法撼动。甚至从那种痛苦中,马恩又一次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石台的秘密,他亲身经历过。石台上的血迹,是他曾经流下的。上原专务的仪轨核心,全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这些贫弱的表现,虽然一度保护了上原专务,但肯定不能长久。上原专务明显把希望寄托在仪式上,从目前最能体现异常的软泥怪的变化来推断,他的仪式进展十分之快。

    马恩最想弄明白的是,上原专务会如何去推动这个仪式。这个仪式的用处,和上原专务所想的截然不同。

    马恩甚至猜测,这个软泥怪,这些痛苦之脸,本身也同样是祭品。因为,它们并没有远离作为祭坛的石台,反击也是保守的。

    如此一来,要解决上原专务,首先要解决软泥怪和痛苦之脸,从而阻止他继续转移伤势。否则,他和怪物的配合,在短时间内简直就是不死之身。马恩猜想,佐井久之很可能已经观测到了其中的秘密,那些符纸便是他用来破坏这种不死之身的依仗。

    可惜,佐井久之失败了。

    如果无法破除上原专务的不死之身,选择去摧毁软泥怪和痛苦之脸,上原专务就有可能将它们作为祭品,直接达成仪式需求。

    如果拖延时间,持续给上原专务以死亡压力,也并不能阻止他主动献祭,他本来就占据仪式的制高点。

    仪式无论如何都能完成,或许,这就是上原专务最为自信的仪式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