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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一章 HUMEN的怪物

    淤泥怪身上的痛苦之脸越来越密集,它仿佛整个儿都变成了痛苦之脸的堆积物,它的扭曲,它的痛苦,马恩等人用肉眼就能看到。上原专务反而平静下来,他抓住一只痛苦之脸,却似乎听不见它的哀嚎,猛然将它塞进嘴里,咀嚼了几口,又呕吐出来。对众人而言,他的举止浮夸而怪异,可他本人却不见有任何抗拒,全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淤泥怪被上原专务转嫁的伤势完全没有弥合的迹象,却不断有痛苦之脸从这些伤口中增殖出来,变得比之前还要臃肿。它原本就如被无形的手捏揉着,轮廓不断变幻,可在痛苦之脸迅速增殖之后,形状似乎也在固定——那增生的部份不断堆叠,一团团的痛苦之脸和淤泥般的身躯向外延展,如一条条触手,又如植物的根茎,相互扎结缠绕。

    很快,这个怪物的组合就变成了由无数张痛苦之脸寄生的某种植物——那开始确定下来的形状,令人直接联想到植物,有根须,有枝叶,甚至还长出一枚枚果实。

    刻印在大地上的仪轨开始流动,那些奇异的符号就好似由无数虫子构成般,不断流动,不断变形,让整个仪轨好似某种生命般“活”了过来。上原专完全不在意其他人打算做什么了,他的计划已经走上无法停止的轨道,他只需要在仪式完成之前,确保自己还活着就足够了。

    马恩和佐井久之先前的表现确实让他有些忌惮,可仪式发展到了这一步,上原专务也不觉得这两人还能阻止自己。

    他聆听着“旋律”,遵循“旋律”告知的方式,将自己曾经的“手下们”移花接木到这些痛苦之脸身上。他可以清晰感受到,自己正在进入一种稳健的节奏,也只有他才能看到,自己的那些“手下”正在壮大。

    被他咀嚼后再吐出的痛苦之脸如同幽灵一般和身边的痛苦之脸重叠,之后分离,又和另一个痛苦之脸重叠,如此反复。其他人或许看不清这些痛苦之脸发生了何种变化,但他的眼中,这些痛苦之脸正变成他所熟悉的东西——那不仅仅是那张脸变幻的模样,也有那熟悉的气息。

    上原专务相信,它们真的在变成自己所熟悉的样子,也只有变成这副模样后,自己才能够控制它们。他同样能够察觉到这些痛苦之脸的力量,但或许是仪式的缘故,或许是自己一直将身上的伤害往淤泥怪身上转嫁,或许也有这些痛苦之脸正转变为自己的“手下”的缘故,那些痛苦就如隔着一层朦胧却坚固的磨砂玻璃。

    即便如此,他也明白那痛苦的深远和强大。此时身前马恩等人所承受的,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那些人甚至没有真正接触到,仅仅是远离海岸边,听到水声的回响,就已经备受折磨。

    而正是“旋律”,不,是结缘神的力量,让他能够触及并掌控这种痛苦的力量,让这些数不清的痛苦之脸成为他的手脚,成为他的眼睛,成为他的鞭子,成为他的军队。他被痛苦之脸环绕着,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仿佛凌驾于痛苦之上。

    “多么伟岸,多么强大!”上原专务的感知,包括视野在内,正被这数不清的痛苦之脸扩大。哪怕没有刻意催动,这些痛苦之脸的增殖速度也远超肉眼的观测。这些痛苦之脸经由仪式的改造,正在发生多样性的变化,它们有一部分正变成无法直接目视的存在,上原专务也由此获得更多的视角。

    现在,他丝毫不担心自己缺少“旋律”力量转嫁的祭品了,淤泥怪即将被痛苦之脸啃噬殆尽,而痛苦之脸的质量和数量远超淤泥怪。

    上原专务仰起头,他“看”到了,由比肉眼所见更多的痛苦之脸正在高空形成一个巨大的风暴龙卷。它们没有干涉风雨雷电,但也仿佛不被任何外在因素所动摇地,稳定地膨胀着。

    上原专务也同样“看”到了,马恩就如同之前那般,化作几乎看不清人形的深红色——这个男人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在他身上肯定具备某种怪诞离奇的因素,才产生了这种可怕的速度,绝非仅仅是身体素质的强大。

    之前,上原专务只能拼尽全力去争取将伤势转移的机会,片刻都不敢离开淤泥怪,因为,就算他的“旋律”能够转嫁伤势,也仍旧需要一时片刻的机会。哪怕一个小失误,他就会失去这机会。

    至于现在,上原专务的观测已经完完全全捕捉到了马恩。当马恩闯入了那无形的痛苦之龙卷的范围中,他便无所遁形。在这一刻,上原专务觉得自己变成了这无形的痛苦之龙卷,正居高临下,以一个“神明”的视角,漠然审视着这只渺小而愚昧的飞虫。

    真是飞蛾扑火般愚蠢。上原专务的脑海中冒出这样的念头。

    马恩的速度无法再成为他的依仗,上原专务的自信开始发酵,蜂拥而出的痛苦之脸如同幽灵的浪潮,向那个头戴深红色礼帽,手持黑伞与长剑的男人涌去。并非一个接着一个,而是一层叠着一层,一群推着一群。

    荒地里的光线陡然变得更加昏沉,这光色的变化是可见的,哈姆、知音爱美和经纪人小姐陆续抬起头,竟发现连乌云和雷光都看不见了,似乎拉起了一层晦暗的帷幕,从帷幕背后传来那一阵阵的雷声。雨势陡然间也小了许多,可是,风和雨都愈加冰冷,触及便会感受到痛苦,不仅仅是皮肉之痛,过后更是痛彻心扉。这种直达心灵的痛苦,就好似在某种情感上,在某些念想上,在过去的回忆里,在尚未发生的某个未来,发生了令自己难以接受的事情。

    他们一瞬间就明白了,这痛苦源于何处。他们能够看到,痛苦之脸如惊涛骇浪,而那抹深红色就如浪里飞舟,上下翻腾。拥挤在一起,从四面八方合围的痛苦之脸在迸射的剑光下,就好似草纸一样脆弱。它们的哀嚎,哪怕是死亡前的哀嚎,对旁观者而言已经是极为痛苦的刺激,却似乎对那抹深红色毫无影响。

    本该在形体和状态上更像是幽灵的痛苦之脸,面对那奇诡的剑光和朦胧的深红色,却不知道谁才是幽灵,谁才是最为痛苦,最为恐怖,最为怪诞的东西。

    “马,马恩先生……什么都感觉不到吗?”就在众人为之惊叹的时候,身边传来新的说话声,是雷特醒来了。

    “雷特,你又在给大家添麻烦了。”哈姆斥责道,他一直都很在意雷特对“旋律”的敏感性,屡次都想阻止对方深入聆听,可他当然不可能阻止雷特这么做。现在,哈姆也只是尝试用这样的斥责,给雷特上一把锁罢了。可即便如此,他也仍旧清楚,雷特也许并不是故意深入“旋律”的,他更像是被那种冲动、本能或天份驱使着,不知不觉就已经深入到自己心里的“旋律”中。

    其实,在某种意义上,哈姆觉得雷特至今仍旧没有抵达界限,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雷特的脸色有几分不正常的潮红,咳嗽了几声,才对众人说了一声“抱歉”,但这个回答,哈姆已经听了太多太多,只剩下无奈。

    “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雷特说:“马恩的旋律和上原专务的旋律……出现了部份韵律和节奏上的重合,知音爱美小姐,既然你是音乐人,你应该也能感受到吧?”

    “是的,很古怪的感觉。”知音爱美盯着战场上的变幻,目不转睛,却在心中寻找着合适的形容,“就像是在音乐的结构上借用,但又像是底层的表达有某种相似性。感觉像是盗版,或者说模仿?感觉有点牵强附会……”

    “大概就是这样。”雷特补充道:“其实,仅仅是聆听‘旋律’的话,很难分辨马恩先生的位置和动向。他和上原专务,还有那些东西,就像是同一片森林里的树木。”

    “但是,现在是马恩占据上风吧?”哈姆冷静地问道,他用肉眼也追不上战场中的变化了。此时此刻,就连上原专务也被痛苦之脸淹没,既无法用肉眼看到,也无法通过其它方式感知到,那个扭曲的男人好似彻底被痛苦之脸淹没了。但按照雷特的说法,更像是他成为了痛苦之脸的一部分。

    面对如此激烈的战斗,哈姆觉得自己等人完全插不上手。如果连目标都无法锁定的话,闯入其中就是自寻死路。更何况,仅仅是站在战场边缘,众人都要用尽心力,才能承受痛苦的传达。

    那怪异的无法抵挡的痛苦,就好似能够将人洗脑的音乐,反复在哈姆能够聆听到的“旋律”中浮现,像是“旋律”中一段循环的鼓点伴奏,无论“旋律”如何变化,它都能适应,都会在某一刻悄然从背景中挣脱出来,宣告自身的存在感。

    看起来柔弱的知音爱美小姐,和看起来完全就是普通人的经纪人小姐,竟然能够承受这样的折磨,已经足以让哈姆刮目相看了。无论如何,痛苦本身总是令人打心底抗拒的,哪怕是喜欢受虐的变态,也仅仅是从痛苦的刺激中获取乐趣。可倘如这痛苦仅仅是痛苦,不会带来丁点乐趣与满足,却能够撕开心中最不齿的部份,会激发人们最想要忘却的不堪,从肉体和心灵上进行鞭挞,让人自发进行谴责,那这痛苦便如蛇蝎般恶毒,令人唯恐避之不及。

    痛苦之脸所带来的痛苦便是如此令人痛恨,难以承受。

    众人站在边缘,所承受的似乎仅仅只是余波,都已经如此疲惫不堪,那么,身处战场中心,被内外交攻的马恩又在承受何种可怕的折磨呢?哈姆完全无法想象,同样的,也对这个战场的激烈感到不解:哪怕承受着最大的痛苦折磨,那抹深红色也没有半点犹豫,也似乎没有受到任何牵制。

    那个男人,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做痛苦吗?在看似温和的外表下,他的内心其实是冰冷得如同钢铁,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吗?在他的过去,完全没有半点不堪和龌龊吗?

    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这般完美的圣人?哈姆一直都觉得,只有毫无生命的钢铁和石头,才会如此对痛苦无动于衷。毕竟,这痛苦并非特指某种痛苦,而是自发而生的,源于人类之身的所有痛苦之总和。

    “真不可思议,但是,这大概就是我们的幸运?”哈姆此时也不得不由衷感叹,他一直在说自己和雷特的运气不是很好,但每次都能从危机中活下来的话,至少不全是走霉运。

    “humen的怪物,那是humen的怪物,我看到了!”雷特认真地说,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他又对观望战场,以待时机的佐井久之说:“佐井,我有办法对付那些怪物。”

    “什么?你没弄错?”哈姆惊叫起来。

    “humen的怪物?那不是结缘神的力量?”佐井久之有些在意雷特的描述,也不禁问道:“humen是什么?”

    “humen就是humen,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肯定不是结缘神!”雷特强调道:“我也不清楚结缘神是什么,但相信我,那绝非结缘神的力量。上原专务和那些怪物的配合,并不是完美的。如果这就是仪式的结果,那这个仪式绝对不是完美的。现在的上原专务和怪物,就好似油和水混在一起,用力摇晃,全都混淆在一起。可实际上,水还是水,油还是油,我可以把它们分离出来!”

    “……用你的‘旋律’?”佐井久之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等人其实从未见识过雷特本人的“旋律”力量,明明对方也是资深的午夜回响行走者,可一直都只是在展现对“旋律”的敏感性,而那种敏感绝对不是他的“旋律”的呈现。

    ——说起来,哈姆也很少展现“旋律”的力量,对自己的能力一直都含糊其辞。

    佐井久之这么想到。

    “是的,用我的‘旋律’。”雷特肯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