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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六章 佐井和上原的神前仪式

    上原专务的诡计说出来也依旧是个障眼法,哈姆已经从“旋律”带来的信息中看穿了这一点:上原专务从来都没有离开结缘神的噩梦。脑袋干瘪的身躯固然是他控制下的一个傀儡,但在午夜回响中的那个没有脑袋的他,真正是一个幻影。

    这样的诡计正是以他特有的“旋律”为核心施展的。

    如今大家都知道,上原专务能够通过他的“旋律”转移伤势,但哈姆从“旋律”中读取的信息却证明,他这能力的重点并不是“伤势”,亦或者说,过去可能是,现在却已经不是了。通过仪式,通过结缘神的力量,通过如今午夜回响的重合所在来的特异性,乃至于是解开封印的“神明”对不同环境的联通和干扰……相关因素很多,无法一一辨析,但总的来说,上原专务通过“转移”来掩人耳目。

    他的这种转移十分隐蔽,和佐井久之的“门”相比,是一种内在的转移。哈姆不知道佐井久之如何实现“绘纸操人”,但上原专务的“转移”似乎能够将一些听起来很精神性的东西进行转移,而不仅仅是伤势。哈姆从“旋律”中解读出大概的内容,其中有素材的需求,可是,在噩梦里就拥有他需要的素材。

    “我们一开始都忽略了最初被他献祭的怪物。这些怪物不是单一的,它们和人类不一样,它们彼此之间的联系之紧密远超人类社会对每个人的连结。”哈姆凝视着远处森林中若隐若现的火光,“我们常说‘本是同根生’,但这只是形容的说辞,而那些怪物,很可能真的是同根生的——从同一个根系上长出的不同枝杈。”

    佐井久之松了一口气,他被哈姆训斥着大汗淋漓,头脑混乱,乃至于让他更愿意去和敌人进行纠缠。他不愿为了颜面就去驳斥对方,自己有多少是和对方说的一样,他已经清清楚楚。可是,当心里不好受的时候,并不会因为对方说了正确的批评就会好受起来。

    如今哈姆主动把话题转回上原专务身上,很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佐井久之顺着哈姆的话,用眼角余光审视着那个脑袋干瘪的上原专务。对方所说的那个没有脑袋的上原专务,他没怎么了解,而且那东西也没有来到噩梦之中,但他面对的这个脑袋干瘪的上原专务却是实实在在的。与之周旋许久的佐井久之现在越看越觉得,哈姆的分析是正确的。

    毕竟,从这个分析的角度出发,这个脑袋干瘪的上原专务为何会出现令人困惑的变化,就很容易说通了。更何况,佐井久之自己也深有体会,要控制两具身体去应对不同的环境,做不同的事情,是多么困难的事情。“绘纸操人”能成立,基于他已经停止了分身的运作,而且也始终是在噩梦环境的观测下进行的。

    当初“神明”出现,导致噩梦、现实和午夜回响彼此间的交界变得模糊时,他对这个身体几乎失去了控制。正是及时摆脱了那种模糊的交界,继续停留在结缘神的噩梦中,绘纸操人之术才得以持续下去。

    “这些事情,完全是以《北极星》的旋律为渠道进行解读的吗?”佐井久之沉声问到,顿了顿,又说:“我不是忽略了旋律,只是……哈姆,你最好小心点,你该不会觉得《北极星》是无害的良药吧?你更多将它当成旋律的力量,说忽略了这一点的我不是专家所为,但我要以一个真正有所研究的专家的身份告诫你,正因为它作为旋律太强了,所以,别太深入了。无论是太过融入他人的旋律,还是被他人的旋律侵蚀太深,结果都是一样的。”

    “你要这么说的话,就是因为你们谁都不愿意这么做,所以我才必须这么做!”哈姆的反应很强烈,他难道不明白“旋律”的影响是双向的吗?可是这个年轻人尽说漂亮话,却连自己的迷途都弄不清楚。

    “管好你自己的事情!佐井。”哈姆很生气,他已经不愿意再客气委婉的措辞了,“要不你去聆听,你自己将他找出来!要不你就回去,继续与那个空壳耍弄。我要做个观众,你看看那位马恩先生会不会介意。”

    “好吧好吧,是我的错。”佐井久之感受到了哈姆内心的激动,但他并不打算因为这种事情就和他继续争执下去。对方的语气不好,可事情却是扎扎实实地做了许多。佐井久之只是善意地提个醒,但以哈姆现在的反应来看,大概是无法接收这种善意的。

    哈姆啧啧舌,将注意力转回“旋律”的反馈中。他已经大致确认了上原专务藏身之处,但森林里怪物成群,仅从“旋律”中解读到的状况就让他清楚知道,自己等人闯入其中,绝对没有好下场。他有些紧张,“旋律”的辐射是自然而然的,这些怪物对《北极星》本身没有太大的反应,但他的针对意识已经伴随着旋律扩散过去了,已经有一些怪物躁动起来。

    这些怪物究竟有多少?“旋律”给了一个模糊的,令他不敢置信的答案:以“京”为基础单位也不足以计数。而结缘神的噩梦究竟有多广阔?这个地方是如何容纳下这么多的怪物的?仅仅因为它也可以是人们常识中的一个噩梦?

    “被上原专务抓来献祭的怪物是以人类为原型的……但这不以人类为原型的怪物更多……”哈姆不得不用说话来缓解自己的紧张和压力,哪怕佐井久之的“门”可以带着他迅速转移,但是,在结缘神的噩梦里又能跑到哪里去呢?类似的怪物到处都是,众人所见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诡计是从他献祭那个怪物开始的,具体来说,当时的仪式就像是魔术师表演前,先让观众们确认一下,完成障眼法的前置条件。真正的发动是他第一次转移伤势的时候,后来他又多次转移了伤势,被转移的可不仅仅是伤势。”随着哈姆的分析,他自己都为之惊愕,因为上原专务的做法实在是太大胆了,“他在结缘神仪式的不同过程完成了复数的目标。”

    只有在这个时候,哈姆才明白,上原专务在执行仪式时的冗繁,导致仪式进程似乎有些笨重,就像是在等待自己等人的应对,这本身就是诡计的一环。就和马恩有意无意地采取被动策略一样,上原专务也在利用自己的下风表现来误导众人。

    “原来如此!”佐井久之恍然大悟,他自己也对结缘神进行过祭祀,这是获取结缘神力量,将结缘神的力量和自身旋律力量结合的前提。只是大家都觉得,满口声称自己是结缘神祭司的上原专务,其实在仪式开始之前,甚至都没有完成力量的整合。

    上原专务的策略惊人的简单,但没有被发现之前,没有人会想到他是在什么时候脱身的。

    而那个男人胆大包天,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去完成力量整合,将迎接神明的仪式用作私活。他肯定认为没有人能看出来——但他确实做到了,当时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佐井久之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不提前准备好,一定要在神前仪式上才压着节奏去完成这些准备。

    “该不会……就是因为看中了神前仪式的意义?”佐井久之心中冒出了一个让他也觉得很有可能的解释。马恩先生的神前仪式本该只是一个普通的婚礼,可是,导致这场神前仪式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不正是邪教、上原专务和那位妓女小姐吗?

    佐井久之觉得,或许自己最初就低估了神前仪式的意义对这些人的重要性。不,更准确地说,换做是正常人在神社里举办的神前仪式,绝对不会被这么看重。神社本身的历史,神社里隐藏的秘密,马恩先生的那个奇怪的未婚妻,邪教和政府,还有其他古古怪怪,别有用心的家伙,所有这些纠缠在一起才完成了这般怪诞的化学反应。

    至少,在理解了这一点后,佐井久之也禁不住去设想,如果自己的仪式也是在这个神前仪式上完成的,那么,自己会得到何种力量呢?会不会和现在自己所拥有的截然不同呢?

    “毕竟是真正意义上的神前仪式呀,他竟然拆解了邪教仪式的前半段。”哈姆也心情复杂,“那个男人的野心太大了,他力争每一步都做到最好,拿走最大的收获。他现在就在那森林里边,在其中的某一个怪物里边,或许分散在好几个怪物里边,我无法聆听,我不能继续惊动它们了。”

    “现在那家伙已经可以控制那些怪物了?”佐井久之心中警铃大作,他很肯定,在仪式之前,那个男人是无法做到的,怪物祭品一看就知道,是他用暴力方式获取的。

    “不可能控制全部的!不可能,你知道这里有多少怪物!?但是……”哈姆有些迟疑,“我听到的信息有些模糊,我不敢肯定,但他或许不止一个人,或许不仅仅只有他自己,还是说,他把自己分散到了几个怪物之中?我不知道,我有些……有些混乱。”

    哈姆的语气有些不稳定,他突然有些愣愣出神,那些怪物的呼喊在他的耳边更清晰了:撒呀、苏嘎、喀拉——

    伴随着《北极星》那美妙的旋律,那些怪物的喃喃碎语似乎也变得更加深入人心。哈姆觉得它们在用一种智慧的,平衡的,甚至可以说,不带任何恶意的意向,在试图和自己进行沟通。自己所获得的信息,有很多是它们传递过来的。而《北极星》就是双方沟通的渠道,这种沟通很隐秘,也很直接,就是在心中传达了意义,不需要经过语言的转换和理解。

    不同类型的生命,怪物和人类,在这首深深浸染内心的“旋律”中,没有任何区别。

    ——它们和我们一样,我们也和它们一样。

    这样一个古怪的念头浮现在哈姆的脑海中,顿时让他惊醒过来。他顾不上佐井久之的皱眉,立刻掏出针剂,毫不犹豫地扎入自己的脖子。身体的痛苦在那恍惚的一刻,竟然也显得微乎,直到他扎入针剂,似乎才将这痛苦重新唤醒了。

    哈姆惨叫一声,身体瑟瑟发抖。

    “你还好吧?哈姆。”佐井久之很是担心,他知道这是哈姆太过深入“旋律”的缘故。他一开始就明白《北极星》的危险性,吉他手的进步很明显,但这个弹吉他的音乐人受到键盘手的影响很深。而键盘手是怎样的一个人?她的旋律又是什么样子?难道他还不了解吗?那种可怕侵蚀性,就连不是人类的式神分身都不能完全无视。

    通过深入内心去传达的东西,一定对人们的内心具备最为深远的影响。佐井久之觉得这才是一个专家最首先要注意的问题,而不是专注于谋求“旋律”的益处。

    他无法指责哈姆,因为事实就是,如果没有哈姆亲身犯险,自己等人受限于谨慎的心态,一定还无法察觉到上原专务的实际状况。正如他所言:这种危险的事情,总是要有人做的。

    “没,暂时还没,也许。”哈姆说起话来都不利索了,他有些犹豫,是不是应该继续做下去。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就算了,可佐井久之本人已经腾出手来,他才是最在意上原专务的人,或许,这种事情或许应该交给他。

    然而,佐井久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到:“抱歉,我大概不会太过深入《北极星》,我有我的原因,你可以当作我在这方面有些胆小。”

    不过,他并不是害怕《北极星》那深入人心的力量,在紧要关头,特事特办也是可以的。然而,他如今同样兼具结缘神的力量,而“旋律”的影响是双向的,这意味着,一旦他太过深入《北极星》,他身上的结缘神力量也会随之扩散,究竟是利是弊还不好说,但是,这股来自神明的力量,一定会激化很多原本没有激化的问题。

    “是吗?我能理解。”哈姆没有因为佐井久之的拒绝而感到愤懑,他觉得佐井久之声称自己胆小只是借口,这个年轻人另有顾虑。虽然一开始严厉地批评了对方没有及时深入“旋律”,但是,随着那些怪物的喃喃细语,他在那一阵恍惚中,直觉发现了更多的情况,自己之前很可能确实有所误解。

    “你和上原专务的模板几乎是一样的。我现在知道了,为什么是你和他!为什么像你这样的人也会迷途,不仅仅是你自己的原因,也不完全是……”他顿了顿,没有说出那个男人的名字,他深沉地说:“你和他对这场神前仪式很重要,你们因为结缘神缔结了很深的缘,你们都得到了结缘神的力量,你们不得不在它的噩梦里完成这场宿命的决胜!你们之间只能活下一个!”

    哈姆激动起来,他理所当然地大声说:“结缘神在注视你们!结缘神的巫女就在这里!原来不仅仅是上原专务,佐井你也完成了对结缘神的供奉!你们两人全都完成了祭司争夺战的前置,结缘神已经承认,你……佐井,你……”他突然回过神来,为自己所言感到惊愕,他说出了之前都没有想过的事实:佐井久之竟然比上原专务更早地祭祀了结缘神,他那神秘的才能,正是结缘神力量的体现。

    这个年轻人走的每一步,真的和上原专务一模一样!

    “你……听到了?”佐井久之的声音变得低沉,他也没想到,哈姆会在这里大声说出来。而他也没有想到,事先未雨绸缪而进行的结缘神祭祀,不仅仅给了他力量,还在此时此刻展现出与这力量一同而来的桎梏。

    ——就算是利用“旋律”为渠道,而不是直接面向神明完成仪式,也无法回避神明的制约吗?上原那家伙也是一样?

    “是的,我听到了……”哈姆犹豫了而一下,还是回答到:“那些怪物告诉我了。它们在等待仪式的开始,它们一直在期待仪式的开始。神前仪式对它们是神圣的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