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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八章 银龙之初

    不放过任何短板的力量开发和构建,这正是佐井久之战胜上原专务的凭依和信心。他相信,若论在复杂环境下的持久战,他会是坚持最久的那个,一如他战胜了政府名单上的所有优选,成为了活到最后的胜利者。

    佐井久之久久拿不下上原专务,但是,对于哈姆这样的资深者,他就如同抓小鸡一样。也许所有人都忘记了,他曾经在三丁木公园大量处刑了闯入文京区作乱的午夜回响行走者——哪怕邪教算计了一切,但敢于趟这场浑水的人,谁不是资深者?谁不是有自己的信心和手段?却全都在佐井久之手中付之一炬。

    佐井久之仅凭一己之力,就在真正的战场开始之前,排除了大部分的不稳定因素。在佐井久之来到文京区的时日里,文京区里的动乱最终还是被警方压制着。

    歹徒从世界各地过来,从日岛各地过来,佐井久之处刑了那么多人,因此,他的信心从来都不是毫无根基的。

    “也许你说的没错,我的内心深处,或许太想成为英雄了。我一直在聆听英雄的旋律,我想成为真正的英雄。而且,我真的拥有成为英雄的资格!”佐井久之一边说着,一边将符纸贴在哈姆身上。拼命挣扎去毫无用处的哈姆安静下来。

    佐井久之在他衣服里搜了一下,没有发现药剂,也不见他有所动作,可他的脑海中正响起自己的旋律。

    那是一首父母还在世时最喜欢的歌曲,讲述了过去的年代,一个乡村医生骑着名为银龙的自行车,挨家挨户为居民们出诊的故事。就算是放在如今,也必须承认,那是一首动人的歌曲,无论是旋律、故事还是歌手,都百分之百地契合在了一起。

    哪怕《北极星》足以令他感动,是他听过的最好的吉他乐之一,但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力量,自然需要真正发自自我的内心所诞生的旋律。那位医生,曾经是他的英雄,是所有他所遵信的英雄的背影——在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足以称道的英雄,对英雄也有着不同的定义,但是,他眺望的背影却一直都是旋律所讲述的故事中,那个骑着破旧脚踏车,在那困苦的环境里,风雨无阻,走家串巷的乡村医生。

    所以,哈姆也说错了一点。佐井久之真的需要上原专务成为一个恶魔,从而让自己成为英雄吗?但是,在他的旋律中,并不是这般演奏的。疾病固然是医生的死地,但是,那个他心目中的英雄模板,是在等待一个极端的疾病出现,然后让自己成为英雄吗?

    不是的,根本就不是这样!从来都不是!疾病只是自然而然地存在着,威胁着人们的生命,所以医生才自然而然地出现了。

    英雄也是如此。

    上原专务就在这里,他本来就在威胁人们的安全,他的所作所为在人类的普世价值中,已经是恶魔的作为。那个男人不需要变成什么可怕的恶魔,他已经就是了。

    所以,佐井久之站在这里,为之苦恼,为之战斗至今。

    作为旋律原型的歌曲的背景,佐井久之并没有深入去了解,他也不打算去了解,因为,歌曲的原来是如何的,已经不重要了。这首旋律已经是他心中的旋律。他聆听的,也只是自己心中的旋律。

    哈姆身下的影子,他身边的风雨,他身体边缘的轮廓线,全都模糊起来,如变成了一汪潭水。

    佐井久之凝视哈姆那双浑浊的眼睛,找到了自己的身影。他走进自己的旋律,听到了美妙的《北极星》,但他就如哈姆所言,头也不回。《北极星》虽然美好,却不是他的旋律,那是属于吉他手的。

    他走入哈姆的心中,如同阴阳师行走在黄泉河畔,从河水中俯瞰人们的过往。也如那走街串巷的医生,专心而细致探究每一个细节。他从浓重的《北极星》旋律格式的回响中,找到了哈姆的旋律。他捞起那些音节,纵身一跃,重新回到现实中。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几息中。佐井久之手中已经抓住哈姆的针剂,将其注入哈姆的体内。哈姆已经给自己打了一针,但是,如果他需要,佐井久之可以给他更多针——他无法每一次都能从“过去”抓住自己想要的东西,能捞出什么确实是随机的,但是,他的“旋律”是最全面的,他的研究是深刻的,大陆古典解读的深邃与广博,让他有办法在付出代价的情况下,在这种随机中锁定一个范围。

    哈姆在承受了过量的药剂后,精神终于平静下来了,佐井久之十分清楚,像哈姆这样的资深者,体质虽然比普通人更加健壮,但还不足以让自己的生理神经变成坚韧的纳米碳管束。麻痹的神经,迟钝的大脑,或许会留下后遗症,但总比在混乱和疯狂被送上天堂好多了。

    在这个结缘神的噩梦中呼唤结缘神,真的不是什么好事。那呓语般的呼唤中,若是不用一些强力的手段,哈姆恐怕挺不过去,真的会变成那些怪物的一员。

    “剩下的就交给我吧。”佐井久之用符纸覆盖了昏迷沉睡的哈姆,用他的旋律构成的符纸对《北极星》有更大的阻隔作用,此时哈姆应该庆幸,佐井久之真的对《北极星》不敏感,而佐井久之自己的“旋律”又拥有最佳的协调性,而不是其他专家那般的破坏力或侵染力。

    他顿了顿,又说:“我知道你们觉得我说大话,但对付上原,无论这是仪式,还是什么战斗,无论有多少波折,最后会输的人绝对不会是我。我真的这么认为。”

    然后,他便走向森林。他相信哈姆之前说的,上原专务就藏在里边,在那群怪物的某一个,或某几个里,甚至是一群之中——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只要不是全部的怪物一拥而上,只要不是“神明”亲自下场,只要它们还在期待并观赏这场仪式,那么,和他作对的怪物终究是有限的。即便他达到了自己此时的极限,无法即时突破,这让他感到有一些焦虑,但是,他的“旋律”也依旧没有短板,是最全面的。

    那些焦虑并不是针对上原专务,而是为了应对在上原专务之后,可能会出现的更加严峻的战斗。毕竟,文京区的灾祸可不是解决了一个上原专务就能结束的。

    击败上原专务从来不是他长远考量的目标,而仅仅是现在必须要做的事情。

    哪怕上原专务借助结缘神的力量,站在合适的时间和地点,用大胆的诡计让他始终落于下风,但在“必须有一方死去”的死斗中,他依旧坚信自己会是最后的生还者。

    ——哈姆,被神明注视也并不全是坏事。我们缺少时间,但是,只要神明还在关注,那么,时间既是问题,也不是问题。

    随着佐井久之疾步靠近森林,那里边隐约的火光变得频繁起来,好似那些怪物在躁动,它们没有窜出来,可那异常的频繁的响动,却让人不敢靠近。在进入森林之前,佐井久之最后看了一眼天空。从行走的方向来说,那个庞大的神明轮廓应该落在身后,可如今面朝森林的方向也能够看到它的身影,无论是左顾右看还是向前向后,只要稍稍抬起头来,就能看到那个如同海市蜃楼般的身影,以及将它团团包围的未完全熄灭的灰烬。

    吉他手的《北极光》融入了这片区域,哪怕佐井久之再防备,它那独特的浸染力依旧在一定程度上抓住了他的旋律。那些灰烬是符纸燃烧形成的,佐井久之可以从这漫天的灰烬中感受到自己的力量,以及沿着《北极光》到符纸这条路径,以旋律的方式传递的,由神明带来的压迫感。

    所有被《北极光》浸染的旋律,无论是大声还是小声,乃至于自己之前根本听不到的声音,都在佐井久之的耳边作响,在他的心中回荡。那是一种微妙的声音,没有对他心中的旋律造成太大的干扰,但它们一直都存在于那里,就在心中的某一处不起眼的旮旯里。

    佐井久之用手指夹住一张符纸,甩手将其点然。这张符纸的火光在暴风雨中摇摆,相对身后的战斗是如此的平缓,而相对前方的黑暗森林又是那么的渺茫,仿佛下一刻就会被雨水熄灭,被风吹垮,被那点缀着星星火光的森林黑暗吞没。

    然而,在佐井久之的手中,这团火如同幽灵般飘在他的肩膀边,在摇摇欲坠中却没有半点熄灭的迹象。它好似是烧不光的。哈姆已经提前退场,他提供的信息并不完整,他本来已经足够深入“旋律”,但那些信息的反馈对他似乎还是太激烈了。失去哈姆的情报,佐井久之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进一步锁定上原专务的位置——就在前方的黑暗森林里,那边已经完全脱离了荒地的地貌,佐井久之也拿不准,那个地方还算不算是仪式点。

    这个噩梦中的仪式地点有着明确的特征,据马恩先生的说法,能够参照三丁木公园深处的灵异点,这种近乎于现实和噩梦的照映应该是有其意义的。可是,佐井久之也从未听说过,正常的三丁木公园除了那处颇具盛名的灵异点之外,还有什么奇怪之处。

    就算拿三丁木公园的自然生态和眼前这片茂盛的林木植被相比较,三丁木公园的自然生态保护区似乎也不算是灵异点的范围了。

    ——所以,上原和我一样,都选择让自己的部份躲在相对安全的区域?

    佐井久之不免这么想,因为他的分身此时此刻就躲在疯狂科学家的安全无里。佐井久之知道这种选择的弱点,除非开发出类似绘纸操人之术,想要完美地控制身体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那个脑袋干瘪的躯壳,只是上原专务在远程操控,那就说明了,上原专务的技术没有他的绘纸操人那么完美。

    如果当时他敢于冒险去接触那个脑袋干瘪的躯壳,或许会发现更多的端倪。但是,他可不愿意冒这个风险。上原专务那种转移伤势的能力实在太令人忌惮了,佐井久之可不想一时的冲动再次让自己丢失肢体,乃至于是自己的小命。

    不能直接和上原专务发生接触,也没有更加明确的信息,所有的判断都基于对哈姆的信任,并从他解析的情报中顺延下去,却又不能和哈姆一样深入到《北极星》的旋律中——太多的限制成为继续锁定上原专务的禁锢。

    即便如此,哈姆也是被《北极星》深深感动的人,他借助《北极星》的力量,已经完成了一定程度的情报分析。而他的这一行为和意愿,已经成为不可悔改的过去。那么,佐井久之自然有自己的办法将之从“过去”打捞出来。

    佐井久之大都是以“感动的共鸣”为媒介,以“旋律”为通道,走进他人的内心中,伫立于代表他们过去的那条河流上。不是说这些条件缺一不可,而是因为有了这一连贯的路径,做事就会更加便利。

    昏迷的哈姆大概是感动不起来了,佐井久之也希望他能够情绪平缓地陷入安睡中。佐井久之在抓住哈姆的时候,就已经走进了对方的内心,现在,他只是将当时抓住的旋律,再次释放出来。

    既然他连黑衣人的“门”都能纳为己用,并重复使用,那么,重新解构哈姆的“药剂”所代表的那一段旋律,也完全不是问题。实际上,佐井久之打捞出来的虽然只是“药剂’,但构成这段过去的旋律本身拥有更多的特征和延展性,并不会局限在这个具体的事物上。

    有些人听过一段音乐旋律,就能明确这首曲子的风格,如果更熟悉一些,还可以将没有实际演奏出来的其它部份也一同回想起来。哪怕耳朵没有听到,但是,完整的旋律就在人们的心中。

    “旋律”和音乐给人的感觉,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随着佐井久之在心中释放哈姆的旋律,在佐井久之肩膀处跃动的火光陡然亮了一下,它好似陡然被注入了生命。那火光的悦动,正是旋律的体现,而且,以哈姆的旋律为引子,它也正渐渐融入《北极星》的旋律中。

    佐井久之从哈姆的“过去”打捞出来的东西,本就带着哈姆本人被《北极星》深深浸染的痕迹。哈姆是个做事有条理,脑中有逻辑的人,他捕捉上原专务的行为和想法,有一致、单纯而又稳定的连贯性。所以,那悦动的火苗并不真正具备生命,它只是在顺延哈姆的旋律里所具备的条理和逻辑。它就像是一个自动运作的程序,演奏着哈姆的风格和特征。

    这是佐井久之本就拥有的技术,但其他人不一定能够做到。就如同有人会摘取现成的音乐重新编辑,亦或者干脆就纳入自己创作的音乐中,甚至可以只改变几个音节和歌词,就完成翻录。但要创作出完全体现某人风格的音乐,却依旧是讲究技术的活儿。

    完全翻录一个人的“旋律”是不切实际的,虽然在理论上或许可行,但实际上,每个人的“旋律”都是如此的复杂多变。如果佐井久之能够完全翻录一个人的“旋律”,那他的“门”就不会和黑衣人的“门”有如此大的区别。

    可是,即便无法完全翻录又有什么关系呢?《北极星》本来就是高浸染,高接纳,高覆盖的特性。佐井久之可以感受到,火光所包含的旋律,正用哈姆掌握的方式,延续哈姆的想法,代表哈姆的特征,在《北极星》的旋律中扩散。

    然后,自然而然就有信息反馈回来,就如同这些信息反馈给哈姆本人。

    佐井久之没有去接受这些信息,但火光已经飘在他的前方,就如同一盏浮游的灯,牵引他前往森林深处。火光没有深入太远,在依旧可以听到荒地之声的范围内,这团摇摇欲坠的火光陡然膨胀起来。

    佐井久之没有去看周遭的影影幢幢,那些怪物似乎在他进来的时候就继续退入了森林更深处,完全没有现身的意思。它们只是一直盯着这边,似乎只是当个见证者。哈姆说过,它们在期待这场你死我活的神前仪式。

    佐井久之相信,上原专务一定在盯着自己,但他似乎还打算躲下去,仿佛只要藏在那群怪物中,随之行动,就不会暴露出来。

    佐井久之朝火光里扔入了更多的符纸。燃烧的火光越来越亮,刺破了黑暗和大雨,竟然连周遭十几米的范围都清晰可见。被这光照亮的区域,那些举着火把,列队成行的灰袍怪人们正围成长龙,隐约可见它们彻底包围了荒地。

    这强烈的火光顿时分裂成十数份,如火坠流星,分别朝不同的方向射去。

    “找到你了,上原!”佐井久之毫不迟疑地扑向其中一团火光。这些火光由哈姆的旋律和《北极星》的旋律驱动,它们锁定了上原专务所在的所有可能,除非哈姆的思路和消息来源是错误的。

    佐井久之深深信任着献身而出的哈姆。他并没有从这些火光分辨出更具体的线索,但是,他只要选择其中一个就行了。他很肯定,上原专务一定会有所反应。

    因为,即便是他选错了,这个错误也是上原专务的一次机会。

    一只手突然钻破了会跑怪人的胸膛,径直朝佐井久之的后背抓来,就像是要狠狠击穿他的肾脏。但这只手掏了个空,爆炸的火光直接淹没了它和佐井久之的身影。

    随即,“门”悄然在这个灰袍怪人的身边打开,大量的符纸从中一涌而出。

    依然是佐井久之的战术:绘纸,操人。

    密集的符纸弹幕永远是隔离对方,包围对方的最佳战法。无论上原分成了多少个,佐井久之的符纸只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