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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章 歌声把黑夜照亮 大章

    面对怪物一般的佐井久之,警视正心中不由得叹息,尽管对方的质问充满了善意,但他实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如今的它。过去的佐井久之还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他原本以为这个男人的结局不是死去就是活下来,可如今却要面对第三个从未设想过的结果。现在的佐井久之真的是佐井久之吗?当这场事件结束之后,现在的佐井久之又何去何从?即便大敌当前,他依旧禁不住心中的忧虑和思索。

    不过,他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想法。他的态度不算热情,但还是很认真地告诉怪物佐井:“我们必须唤醒马恩。”

    怪物佐井已经不成人样,却用藤蔓编织出一个极具漫画风格的夸张的震惊表情,它模拟出来的声音也很浮夸——它已经尽力了,只是很难表达出正常的情绪:“我们能怎么做?你们也看到了,这是马恩先生自己的问题。在没有解决神子之前,我们什么都做不到。之前,马恩先生一直为我们的失误买单,现在马恩先生的失误,我们用什么来买单?你们几个跑过来,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别这么说呀,佐井先生。”知音爱美嘟嘟嘴,她觉得自己被小看了。如果是以前的佐井久之,她大约是不敢反驳的,但现在这个怎么看都像是怪物的佐井久之,反而让她觉得面对的,是另一个人,另一种东西,觉得没必要听它的话。

    当然,这个怪物佐井真的很难看。

    她左看右看,总觉得真是不可思议。这个怪物让她又一次想起上原专务。一个是曾经欺骗了她许久的男人,一个曾经是自己的队友,可两者之间却越来越多地表现出了相似的特征。她有点觉得,大概是因为自己厌恶上原专务的缘故,才会将内心的情绪也发泄在眼前这个佐井身上。

    当然,她也没有将这种反感表现在脸上。

    “马恩先生被困在那个大茧里边,很可能只是昏迷过去了。”她很坦然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你想想,在相似的情况下,为何哈姆雷特他们没能逃脱,而马恩先生却还活着。马恩先生一定用了某种方法保全自己,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这就是他给我们的提示。如果马恩先生醒着,他肯定有办法摆脱困境,最差的情况,我们也可以里应外合,绝对比我们独自应对更加有利。”

    “嚯,天真的女孩。”怪物佐井用藤蔓编织出来的漫画表情变得轻佻——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知音爱美打断了。

    “听我说,马恩先生一直为我们的失误买单,那么,他肯定也做好了为自己的失误买单的准备,他只是需要一点点帮助。我们只需要从旁边推一下,说不定他自己就能解决了呢。如果你只想靠自己的本事将马恩先生救下来,我可不看好。”她的脸上没有鄙视的表情,但语气却相当直白。

    她当然不看好,过去的佐井先生那么厉害,依旧功败垂成。现在的怪物佐井看起来也很厉害,之前一番打斗,简直令人目眩神迷,眼花缭乱,惊天动地,好似一鼓作气要解决问题的样子。可到头来,还是没能解决任何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完全就是靠乌克兰女人在和敌人进行僵持。

    乌克兰女人很可靠,可是,乌克兰女人也依旧只是一个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和神子僵持不下,根本无力再去做别的事情。乌克兰女人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厉害了,可她的敌人却是名副其实怪物——所有和“神子”单打独斗的人都失败了,哈姆雷特和过去的佐井久之都牺牲了,吉他手更是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在这种情况下,马恩先生还能依靠谁呢?不管是什么情况,让马恩先生活下来,又处于一种无力施展的状况,都表明自己等人一定是有机会帮助他的,否则,自己这些人又为何在这里呢?

    “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个战场上,都有自己的立场,都有自己的作用。我相信,马恩先生一定是这么信任着我们每一个人。”知音爱美的眼神是如此坚定,而她的话也带着令怪物佐井瞠目结舌的单纯。

    “所以,我愿意相信被他相信的自己。就算你觉得不可能,但我觉得,拥有的可能性。”她这般说到。

    怪物佐井的藤蔓僵直了,它都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表情。这个根本就是外行人的地下歌手,对马恩先生的信任令它觉得荒谬,可心底却又有点酸酸的。单纯因为信任对方,所以对自己有莫名的信心,这很不理智,可无论是过去的佐井久之还是现在的佐井久之,都没有得到过这种信任和回应。

    它觉得知音爱美太情绪化了,简直是疯了才会说出这般毫无道理的话来,它看向经纪人小姐:也许是这位真正的大人,把这个女人保护得太好了?地下音乐界对有志者而言,从来都不是和善之地。

    “爱美是我看重的艺人,我相信她未来会成为的音乐家。既然爱美下定决心了,我当然只能支持。”经纪人小姐只是无辜地摊摊手,说:“更何况,我觉得她这一点说得很对,有时候,一个人不需要谁去拯救,因为他距离脱困其实就只差一臂之力。而这一臂之力,不一定是你,不一定是我,也不一定是她。但是,在这里的只有我们,我们当然要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我们谁都无法确定,我们做的事情是否就是这一臂之力,但反过来说,我们都有这样的可能性。”

    “马恩先生一直都说,要相信人的可能性。一直以来,他所做的一切,不都是在相信我们的可能性吗?他是专业人士,他绝对考虑过我们每一个人的可能性。”知音爱美笑了笑,“要来赌一把吗?佐井先生。”

    “我——”怪物佐井听了这番话,回忆起过去的佐井久之得到过的帮助,以及他最后的坚持和倔强,尽管还是觉得,这两个女人太过天真,而警视正也是失了方寸,可它不得不承认,这单纯的信任,还有这份“可能性”的说法,依旧打动了自己的内心。

    过去的佐井久之会相信别人,但更相信自己,一意将所有的责任抗在自己的肩膀上。可是,过去的佐井久之死了,现在的佐井久之应该怎么做呢?一个真正的人,总不能在获得第二次生命后,依旧没有半点改变吧。那么,新生的佐井久之又算是什么呢?

    怪物佐井相信自己就是佐井久之,但是,却不是过去的佐井久之。新的生命,新的生活,新的开始,全新的自己,当然要用另一种方式,另一种视角,去看待旧有的问题——倘若外表和形态改变了,内在却一直刻板地照搬过去的一切,那不就是毫无成长吗?

    过去的佐井久之的失败,它肯定是要买单的,如此才能贯彻自己就是佐井久之的信念。无论是大家对佐井久之的能力的不信任,还是大家在这种不信任之后的其它想法,都是它必须承担的结果。

    强行阻止大家的冒险,哪怕暂时说信任对方,也会在对方的一次失败后变得焦躁,再次抢在所有人前边,不过是重复过去的佐井久之罢了。那么,为何不更多地信任一下马恩先生,信任这里每一个人的可能性呢?如果自己可以接受自己的失败,并不断从挫折中站起来,那么,为何就不能相信,眼前的这些人和自己一样,也拥有同样坚强的内心呢?既然自己可以不断给自己机会,为何不给予眼前的这些同伴更多的机会呢?

    如果这份信任,无法换来更好的结果,那么,现在的自己也应该可以为大家的失败买单了吧?就像是马恩先生一样,让大家在失败中,拥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它,现在可以守护这个机会了。也许,守护他人的机会和可能性,才是真正的接受他人的帮助吧?

    这么想着,怪物佐井起伏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半晌,它说到:“我明白了,那你们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会保护你们。”

    它看着警视正、知音爱美和经纪人小姐,认真而坚定地重复说到:“在我之前,你们没一个会死,你们可以放手去做你们认为该做的事情。”

    警视正,知音爱美和经纪人小姐都为怪物佐井的话感到惊讶,在大家的印象中,佐井久之似乎是第一次如此明确且公然地说出这种“让大家放手去做,自己守护大家”的话来。

    实际它会怎么做,大家都不知道。三人也不觉得自己无法说服佐井久之,就无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过,能够这般认真地说出这番话的佐井久之,果然和他们熟悉的佐井久之有了很大的改变。

    虽然不是熟悉的佐井久之,但是,警视正在惊愕后却油然有一种安心感。也许,他其实不需要为现在的佐井久之太过操心。它能接受的事情比过去的他更多,认真想过的东西也定然更多。抛开其外表,佐井久之的内在不正是一个在成长中的人类吗?

    未成年人被教育要对自己负责,而一个成年人总是必须为自己和他人负责的。

    “佐井,你成长了啊。”警视正走上前,握住它的藤蔓,就如同握住他的手。

    “警视正……”怪物佐井沉默了片刻,将“棺材”砸在地上,“料想知音爱美小姐能做的就是唱歌吧?那你呢?警视正,你要怎么做?”

    银色的手枪就好似音符弹起,在警视正的手指上打转,他一把抓稳了,说:“你说过的,这把枪或许有用。那为何不试试?”

    “可……”怪物佐井又一次沉默,它能说出这把枪根本开不了枪吗?上边给了过去的佐井久之,可就连过去的佐井久之也不知道该如何使用。那人根本就没把这把枪的使用方法告诉他,只说这是老前辈留下的遗产。佐井久之带在身上,仿佛只是带着一个证明,一种前人传递的责任,直到死亡为止,也未能开上一枪。

    上一位持有这把手枪的前辈被称为“银色子弹”,这把枪也叫做“银色子弹”。上边希望佐井久之成为新的“银色子弹”,可或许只有这把枪本身才能验证,谁才是真正的“银色子弹”。

    大脑袋将这把枪还给它,说它应该用用,但它自知无法开枪,便将这把枪交给警视正,说这枪可能用得上,但当时心中有多少把握,它自己都不敢肯定。它并非是出于信任,才把这把银色手枪交给警视正的,而仅仅是闲棋一着,心想若有万一呢?实则完全没抱有期待。

    如今,它看着警视正,看着对方握住自己的手。它感到羞耻,它无法将自己当时的想法坦然说出,更害怕警视正寄望于这把银色手枪,最终却害了他。它同样也无法说出拿回这把银色手枪的话,因为,它已经意识到了,这就是当初自己做的决定,无论当初是怎样的想法,最终,它都必须为此承担责任——这种责任,绝对不是什么觉悟,不是说说想想而已,它的内心在这一刻有着巨大的煎熬。

    可是,如果连自己说出的话,自己亲手做的事情,都无法担起责任来,又谈何担负起过去的佐井久之所必须肩负的责任呢?它的藤蔓触须在颤抖。

    “警视正,这把枪是哑火的。”它是自打新生以来,如此艰难地说话。

    “是吗?那你为何说它可能有用呢?”警视正笑问,“你把它交给我,是不是对我有某种期待?”

    “我……我只是……”怪物佐井的声音也在颤抖,这一次,不是它伪装出来的声音和情绪。

    “我试过了,佐井。我确实不懂得该如何使用这把枪,也许和你说的一样,这把枪是哑火的。”警视正的表情陡然变得严肃,“但是,如果你对我有所期待,在这种时候依旧对我有点期待,无论那种期待是多少,我都会尽力去回应。我是你的上司,是你的拍档,是你的队友。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不,不要这样,警视正!”怪物佐井激动地大声说。

    “你说过,会信任我们,会给我们机会,会为我们弥补失误。”警视正平静地说:“你说过的,佐井。”

    “我——”

    “佐井,我信任你。也相信被你期待的我自己拥有更多的可能性。知道吗?在我们这行,自信和信任是同等重要的,也是我们最后的保障。”警视正摇头打断了怪物佐井的话,“所以,不需要自责,你已经用生命下注了,你已经支付过赌注了。你对每个人都说,不要小看你,我们从未小看过你,哪怕你没能成功,但我们都知道你很强,强得要命!但是,你也不要小看我啊,佐井!”

    知音爱美好奇地目光在银色手枪、警视正和怪物佐井身上转来转去,之后又若有所思。她不太清楚这其中的故事,却能够从男人们的对话中听出决意,她突然有了灵感,仿佛有一首曲子在心中呼之欲出。模糊的旋律在她的脑海深处跳动,渐渐被她熟悉的音调填补。

    她似乎又回到了走上舞台的那一天,看着队友和经纪人时,既紧张又充满了感动。她一直依靠复原和改编音成大悟的音乐草稿去获得名声,她认为自己还算做得不错,现实也给了她很好的反馈,推着她不断前进。音成大悟的曲子真的很好吗?还是自己改编得很好?她其实也无法判断,她只是竭尽全力去做自己能做的事情罢了。

    而那竭尽全力,放手一搏的心情,现在也是一样的。

    能不能成功,她不知道,但是,只有如今这掀起浪花的情感,想要传递给每一个人。不管这是谁的婚礼,不管是不是有“神明”的注视,当她获得了一个登上舞台的机会,她就不打算放弃——放弃,从来不是知音爱美成功的途径。

    新的旋律,渐渐清晰起来了。她呢喃着“我能听到,我能听到……”。她真的能够听到,那从心灵深处传递到脑海的声音。她真的可以感受到,这里每一个人的情绪,包括看起来如怪物一般的佐井先生的情绪,正在产生某种共鸣。从此刻开始,一种和谐正在诞生,从中诞生的旋律,有着令她感动的力量,她也相信,这旋律同样有着感动更多人的力量。

    这是一股仿佛只有身为音乐人的自己才能感受到的“场”。她仿佛已经站在舞台上,迎着观众和队友的目光,浑身战栗,却不仅仅是因为恐惧。恐惧中带着迫切,带着期待,也带着回应期待的渴望。

    ——我想唱歌。

    她是如此地迫切。

    ——如果是现在的我,一定能唱出来!至今为止最好的歌曲!

    ——哪怕这首旋律的音调有音成大悟的灵感,但是,这依旧是我的旋律。

    ——因为,这是我最真实的心情呀!

    知音爱美猛然抬起头,对怪物佐井、警视正和经纪人说:“我已经准备好了。”

    “知音爱美小姐……”怪物佐井知道知音爱美唱歌是何种模样,过去的佐井久之留下的记忆就是难听。不,简直不能单纯用“难听”来形容,对佐井久之而言,知音爱美唱的歌,根本不是歌曲,而是别的异次元的东西。

    但是,它没有说下去,因为,这真的是知音爱美仅能做的事情了。

    “那就唱吧,马恩先生请你过来,不就是让你在婚礼上表演吗?”怪物佐井说到这里,知音爱美之前说过的话,如再次浮现耳边: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马恩先生都抱有期待,马恩先生信任大家,相信每个人的可能性,并坚信这就是战胜敌人的秘诀。

    既然每个站在这里的人,都有其意义所在,那么,就去相信这份意义所在吧。

    怪物佐井没有掩住耳朵,它决定,无论这一次知音爱美唱得多难听,它都会认真去听。无论警视正能否使用银色手枪,它都会为他创造机会。然后,它绝对不能在这里倒下,这条全新的生命,它要用来保护他们,而不是去战胜敌人。

    ——佐井不会死,佐井不会倒下,佐井是最强的。而我,就是佐井。

    在众目睽睽中,知音爱美微微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与此同时,发出了自己的声音:那是一首他人全然没听过,却仿佛曾经在哪里听过的旋律。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熟悉感,但那声音既朦胧又遥远。

    那仿佛就是从远方传来的声音,但不是从宇宙传达,而是从他们自己的内心深处滋生的情感,在情感深传达的回忆。

    知音爱美的歌声依旧很难听,但是,这是人的音乐。是她从人的情感里,从自我的坚持和回忆里,从他人的希望里挖掘的力量,是为了回应期待而诞生的旋律。

    它的调子里有音成大悟手稿的影子,但是,它并非音成大悟的曲子,而是知音爱美的曲子。

    知音爱美唱得不好听,却能让警视正和女经纪人,连带着怪物佐井,都听到了旋律的美好。

    “每当月光点缀海洋,

    每当流星从天而降,

    你踩着夜色里的海浪,

    我听你讲述美丽的梦想。

    迷离的星光落在你的身上,

    你展开透明的翅膀,带起天空的霞光,

    我知道,你就是我追逐的希望……”

    阴沉的天空,瓢泼的大雨,呼啸的狂风,淹没了沉默的荒地。闪电刺破天空,仿佛在空气中闪烁着磷光,似乎有无形的蝴蝶在扇动翅膀。歌唱的少女站在这狂风暴雨中,伸出手,接住洒落的光和雨,又像是要抓住希望。她歌唱自己的旋律,就好似在这一刻,点燃了自己的生命。

    这旋律是温柔的,安宁的,但每一个节拍抬起,落下,都不缺乏力量。

    怪物佐井惊讶地听着这歌曲,发现自己竟然在落泪,它是没有泪腺的,但这泪水却是流淌在心中。知音爱美的歌声如此难听,却依旧让它有了记忆中才有的感动,那是过去的佐井久之的感动,如今却重新在自己的内心中诞生,它便知道,自己有了情感,亦或者说,自己一直都有真正的情感。

    正如歌声所唱的那样:它听她讲述着美丽的故事,它也在追逐她的希望。

    过去的佐井久之,现在的佐井久之,还有他身边的队友们,各自怀着不同的目的而来,却都是在追逐一个美好的希望。那是属于人的希望。

    它的感知仿佛在感动中飞腾起来,汇入那难听的歌声,感动的旋律中,在这片荒地里不断扩散。没有眼睛的它,第一次将这个战场“看”得如此清晰:密密麻麻的丝线,从未看到过的丝线,已经渗透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毋宁说,连看起来的泥沙和水流,都是丝线的一部分。

    原来,大家所在的这片大地,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神子”的躯壳的一部分。暴露在人们眼中的那部分怪形的丝线编织体,不过是一道诱蛾灯罢了。乌克兰女人的对抗,在真相中是如此的无力。

    神子,不知在何时已经变得比所有人想象的还要壮大了,地下全是它的根系。

    这是多么可怕又残酷的真相。怪物佐井没有对任何人说出这个真相,因为,此时此刻,只有它拥有在这个残酷真相中,守护所有人的力量。

    “天空泛起的霞光,

    是你带着我的回忆一起飞翔……”

    佐井久之朝身下的“棺材”狠狠一拍,藤蔓编织的身躯瞬间解体,倏然和“棺材”一起沉入泥水中。松软的泥面如有土龙打滚,警视正、知音爱美和经纪人的脚下一沉,似要掉落,顷刻就有数不清的藤蔓缠绕而上,编织成台,将三人高高托起。

    明明是沉入大地,怪物佐井却觉得自己钻入了一个无比庞大的怪物体内。这里的丝线数不胜数,在感知所及之处,这些丝线也没有尽头。而它就要在这里,和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战斗。

    “真是令人绝望。”它扛着“棺材”放肆大笑,“但是,佐井久之绝对不会死,绝对不会输!因为,怪物的佐井久之已经超越人类的佐井久之了啊!”

    站在藤蔓编织的高台上,警视正和经纪人小姐面面相觑,但警视正觉得,经纪人小姐其实比他设想的还要平静。警视正不知道怪物佐井为何大动干戈,但他同样能够从知音爱美的歌声中感受到力量,他的心情他所获得的激励,他所注视的东西,他所信任的人,和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是的,他承认,怪物佐井哪怕不是原来的佐井久之,哪怕变成了怪物的样子,也依旧是人。一个广义上的人类。

    因此,他信任它。它说,它会保护自己等人,他相信它一定能做到。

    为了回应这份信任,他抓紧了银色手枪,没有去理会脚下那匪夷所思的战斗,沉下心聆听着内心深处那首正在和知音爱美的歌声产生共鸣的“旋律”。如果脚下这片翻滚的大地,全都是敌人,那么,该如何杀死这样的敌人呢?

    银色的手枪,在他的手中,似乎开始发烫。烫得辣手,烫仿佛随时都会让这只手皮开肉绽,焦黑一片。

    ——必须事项之一:必须开枪。

    ——必须事项之二:必须击中敌人。

    ——必须事项之三:无法肯定能否开枪,无法肯定能开几枪,所以,必须瞄准要害。

    ——机会也许只有一次。

    警视正在心中默念着,等待着最佳的时机。他是警视正,他不缺乏信任和耐心,他的枪法同样久经磨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