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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序言,洞天

    马恩没有道德洁癖,他既能公事公办,也能与人方便,会对向自己释放善意的人抱有好感,也能无视抨击者的尖锐苛责。在他眼中,复杂的人际关系就需要多种工具去协调。无论善信伢子女士和桂正和先生,和广田家族有多少关系,会否真如她所说,在立场上会偏向于两者,当她这么说了之后,一些关系就会发生耦合。

    这位新朋友虽然所知不多,但却有强烈的加入进来的意愿,马恩自然是乐见其成。

    祭拜结缘神的广田家族,掩盖幻梦境的安习馆,以及神通广大的政府机构,三者的构筑了一个网罗人类和怪诞离奇之事物的巨大网络。这不是单纯对抗性的体系,也不是只有矛盾的战场,马恩完全可以预见,在这张网络里会产生极为复杂的生态。

    马恩不可能提前预知这个生态会如何发展,而身在其中的人们又有怎样的悲欢离合,但他十分清楚,自己能够掌握这个幻梦境的最高权限,正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可以同时满足多方需求,是多方博弈的一个平衡点。在这个基础上,他必须想办法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随着幻梦境文京区的深入开发,人类和怪诞离奇之事物都扩散自身的影响力,并在这种扩散中,反复构建一个新的动态平衡。这就如同不断朝盐湖中灌水,迟早有一天,盐分会被稀释,旧的生态圈会毁灭,新的生态圈会构成。在这个过程中,马恩若是驻足不前,一定会被淘汰掉。

    大陆也有名言:发展就是硬道理。任何时候都没理由驻足不前。

    既然如此,马恩当然也要伴随着新生态的构建,在新平衡中加入自己的分量,由此避免自己被稀释。动态的事物变化,哪怕在没有外力作用的时候,也有机会自行变得谐和,但人的主观能动性不就表现在对这种动态的干涉上吗?

    马恩不需要去分辨善信伢子的善意是真是假。当她有所求,无论她最终有没有主动回报,马恩在给予对方所求之物的时候,就已经产生影响力了。所以,马恩实际上也没想过从这位善信伢子女士身上拿走什么。

    在人类社会里,当人情落下的时候,所有的人情都在暗中标注了筹码——马恩相信对方也是能够理解的。

    “我不知道其他人有怎样的权限,我也不奢望能得到太多,但我希望我能获得和他们一样的权限。”善信伢子女士的话很直白。

    “我明白了,他们能做什么,你也可以做什么,但有几个限制。”马恩回答得也很爽快。

    “您尽管吩咐。”善信伢子毫不迟疑地说。

    “第一,你只能获得你知道的,他方拥有的权限。第二,你只能在知晓他方已经使用此权限后,才能使用此权限。第三,你行使权限的时候,不能使用不在协议中的资源。”马恩平静地说:“而我,在转交权限后,不再接受相关权限的问询,这也是协议中的条款。”

    “换言之,基本上只要我遵循协议中的基本条款,我就可以随意使用的我所知晓的任何权限?”善信伢子这时才有些惊讶,她有想过这位马恩先生可能只会予以小范围的方便,亦或者需要自己拿出更高的价码。虽然拿出了桂正和先生和广田家族的关系说事,可幻梦境文京区又不是私人物品,这种关系究竟能发挥多大作用,她也只是姑且看看。

    可眼下的情况,却是比她想象中的好了许多倍。先前想都不敢想的馅饼,直接天上掉下来,砸到了自己的头上。她当然也怀疑其中有什么隐藏的陷阱,就如同平时在合同里做手脚一样,但是,马恩也实际确认了:确实只需要遵循最基础的协议,其它地方都能大开方便之门。

    在普通人眼中,双方只是嘴巴说了说,到实际去做的时候,肯定还有诸多龌龊。可是,善信伢子却知道,幻梦境文京区和正常的人类世界还是不一样的,当权限按照这个定案进行转交之后,会比合同的白纸黑字更有约束力——这种约束力源自这个幻梦境本身。

    在这个多方共管的幻梦境里,没有人能独自打破整体环境所产生的约束力,哪怕是大陆一方也不行。这种无法独自蛮干的复杂性,本就是多方博弈的最佳结果,也是协议能够达成的基础。

    而且,也正因为她做过研究,所以才为马恩先生这一言而决的爽快感到心惊。

    当她还在为这次交接权限做功课的时候,就已经有人严重申明过这位马恩先生的微妙身份和巨大能量。然而,从这番话可以得知,这位马恩先生在幻梦境文京区的位置,以及他本人所具备的能量,比她预想的还要高。

    “我完全可以理解,也愿意遵守这些限制。”善信伢子连忙应声,她已经不敢奢望更好的待遇了。

    “很好。我们已经到了。”马恩停下脚步,可善信伢子东张西望,并没有看到任何独特之处。她设想过许多场合,例如会去往某个密室,在一种阴森诡异的气氛中,完成协议的签订和权限的转交,或许还会来个黑暗的仪式,就如同电视剧里那些成年人才能观赏的情节。

    不能说她总往阴暗的方向猜想,只是因为幻梦境文京区本就阴森骇人。虽然其中的怪诞离奇并未让她遇到实际的危险,但也和她想象有很大不同。她当然不会将那些令人不安的感觉,完全视为自己的心理压力。无论她表现出来的平静,还是表现出来的迟钝,以及种种负面情绪,其中都有欺诈的成分。

    她为这次行事制定了多项策略,预测了多种结果,然而,到目前为止,那些策略和预测不是踏空,就是堪堪踩住边缘。

    这位马恩先生的表现,总会让她觉得,自己对这个幻梦境一无所知,那些表演和伪装就好似在对空气进行演出。但是,她又没有因为这些失误而失去什么,反而获得了许多——

    这一过程,简直就像是戏剧般一波三折。

    善信伢子心中的那些计划在这般折腾后,大部分都崩溃了。如果是独自一人,她就要忍不住揉眉心了,但她可不能在这位马恩先生面前表现得太过软弱。

    “可是,就在这里?”善信伢子还是忍不住问到。大街上空旷寂寥,车辆都消失了,行人更是半个也无。两人站在街心,前后左右都没有可以准备的东西。实际上,两人从安习馆里出来,脚步不快,大约也就走了几分钟的路程。转过身,还能看到在夜色和雾霭中朦朦胧胧的校楼轮廓。

    苍白的月光落在地面上,似乎渐渐变得明亮起来,反倒衬托得那些闪烁的街灯愈发昏暗了。长长的影子在地上蜿蜒,她不由得有一种错觉,自己的影子在动,不是因为自己有所动作,而是它自己动弹起来了——她不由得低下头,却没有发现自己的影子。

    就在她有些迷怔的时候,空间感突然变得狭小,难以述说的强烈压迫感如浪潮般用来。她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心脏扑腾得严重,甚至头眼昏花,情绪翻腾,好似有许多声音同时在心中响起。她也分不清,这是自己真的听到了这些声音,还是自己突然就产生了这么多的想法。

    这如心声,如杂念般,令人心绪沸腾的涌潮让她不知所措,一阵眩晕后双脚一软,差点就跌坐地上。她根本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亦或者,那些在心底的声音到底在述说什么。起初还觉得这些声音嘈杂,可过了一阵,仿佛已经适应了,又似乎能从中感受到某种节奏韵律。

    她抬起头时,愕然发现自己两人已经不在大街上了。

    这是一个大约一百平方的房间,四四方方,没有天花板,朝斜上方望去,还能看到从墙壁外边耸立起来的更加高大的墙壁。自己就好似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套盒,一个盒子装着一个盒子,而她和马恩两人就在最内部的那个盒子里。

    她完全不清楚,也无法理解,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她心中的声音简直要让她发疯。

    她看到马恩走到房间正中央,猛然将黑伞插入地面,仿佛那地面处有一个恰好能够容纳黑伞的孔洞。黑伞就如同一把巨大的钥匙,被马恩扭转,两人所在的地板层层打开,露出半个房间的空洞。

    善信伢子就在这个空洞的边缘,差一点就要摔下去了。这个时候,她突然意识到,那些仿佛直接出现在心中的声音,已经离开了内心,仅仅在耳边徘徊。这让她顿时舒服了不少,在这令人心颤的变故中,朝空洞下方望去。

    下方很深,却不昏暗,有奇异的光化作音符,飘散在四周。这些光有种种色彩,鲜艳的,褪色的,快速的,缓慢的,此类种种,不一而足。光扩散到两人所在的位置,让整个房间都染上了变幻迷离的色彩。

    善信伢子还看到一个厚重的棺材,由密密麻麻的蛛网般的丝线悬系,悬挂在半空的正中心。而那些奇异的光色音符,就是从棺材中渗透出来的。

    她第一次见到如此瑰丽迷离的景象,可马恩却清楚那是什么:这个幻梦境文京区的“嬗变核心”。

    这具棺材里躺着一个人,意图用别样的“死亡”来谋求新生。这也是几个月前,那场邪教仪式的最终结果。没有这位朋友的献身,没有因缘际会的成就,幻梦境文京区根本无法建立。

    与此同时,幻梦境文京区本身也是他用“旋律”的力量构建的奇异能力“山河图”的一部分。

    山河图是他内心的旋律配合二十四节气的力量,最终铸就的成就。由山河图都承载的幻梦境文京区,除了结缘神噩梦里的怪东西之外,还回荡着他的旋律,到处都充斥着那古怪的二十四节气的力量。

    最重要的是,它以一个杂交的“神子”作为能源来驱动,以一个完整的幻梦境充当骨架,用能够阻挡结缘神的《七转洞玄秘录》进行加固,还有一个抵达不可说之界限的“超人”,正在棺材里用难以言喻的“旋律”进行协调。

    单凭马恩自己的能量和能耐,当然不可能满足这个幻梦境成立和运作所需。也正因为它拥有完整而独立的构架,所以,马恩在这个幻梦境文京区里活动,不仅不会产生消耗和压力,还能得到极为高效的补充。至少,在“神子”被消耗殆尽之前,这个幻梦境文京区根本不会给他带来任何负担。

    他对善信伢子玩的魔术,正是基于幻梦境文京区本身的特性,以及自己在幻梦境文京区里的权限:整个安习馆实际上都被幻梦境文京区包裹了,而在幻梦境文京区里,他要做什么,又何须他人想的那么麻烦。

    对马恩而言,只要在安习馆,在幻梦境文京区,处处都有入口,也处处都是居所。

    “幻梦境”是国际标准说法,而马恩自己则称之为“洞天”,西方他国也有人戏称为“半位面”。

    若是另一位热衷于大陆古典的朋友佐井久之知晓其中的秘密,定然会说出“二十四节气归阴阳,阴阳转混元,混元炼图阵,图阵孕洞天”之类花里胡哨的话吧。指不定还要称马恩为“某真人”。

    毕竟,马恩的情况,看起来还真是和大陆古典传记中的某些内容,有着种种巧合之处。

    马恩倒是没怎么在意这些说法,实际上,那些奇奇怪怪的力量,之所以叫如今的名字,本来就是他自行套用冠名的。无论是最初的那本无名书,现在的《七转洞玄秘录》,还是所谓的二十四节气,以及阴阳混元,山河图和文京洞天,不过是“未曾闻其名,不知其所成,也不晓其意,故强曰之”罢了。

    即便只能强曰之,不理解,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但并不妨碍他驱动这股远超个体的庞大力量。只是其中的危险,懂科学的人都懂。

    如今让善信伢子看到那具用作核心的棺材,并不是转交权限的必需。其实,只要马恩想,在幻梦境文京区内随时随地都能进行。甚至可以如同转移位置一样,在对方不知不觉中就完成。

    不过,作为施加影响的一个环节,让她看到眼前的景象,却是闲棋一着。

    她眼中的景象是不是真的,这个盒中盒是不是真的,这个核心之地是不是真的,自然是马恩说了算。他没有用药,在幻梦境文京区里,也没必要用普通的药物,这个文京洞天本身就是一枚大药,尝过的都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