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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开局捡垃圾

    马恩的地下室自入口开始就布置有多道密匙,包裹空间的土石与合金中也设置了诸多陷阱,这些布置既有马恩自己的手段,也有购自大陆研究机构的成果,更少不了和疯狂科学家大脑袋的交易,但这些布置不仅仅是为了阻碍、迷惑、保密和击杀敌人。

    普通人如果能找到这个地方,定然有一些意外,这些意外往往难以把握;若是专家人士找上门来,也许还有点用处,但也说不准对方有更厉害的手段;面对那些怪诞离奇之事物,马恩自觉这点小手段聊胜于无。所以,尽管这些布置在寻常人眼中多有古怪奇幻,可真正的用意只在于及时释放警讯,为接下来的思量拖延一些时间。

    尽管对付真正的大敌或许不堪大用,但马恩还是日益巩固,不断检测调节,让这些布置更加意想不到且内容丰富。每一次进入地下室,这些布置就会有些许调整,下一次再进入,就需要新的密匙。

    马恩对外围布置完成新一轮的监测,手动修改了几处陷阱,这才进入安全屋中。

    安全屋的主室还算宽敞,最中心处是一个半球的凹坑,内表面管线粗犷裸露,如藤蔓老根虬盘于一颗球形装置上。球形装置每时每刻都在惨绿色光芒和紫红色光芒之间交替,同时也是主室内唯一的光源。

    这是安全屋的供能核心,位置不算隐秘,只要敌人能够闯入安全屋中,定能轻易找到能源核心,马恩也不打算费心去隐藏起来了。他为能源核心设置的保护就只有一种:自毁。

    自毁程序也不需要倒计时,只按即时判断的敌人位置来决定启动。换句话来说,倘若敌人对安全屋进行远距离攻击,或者具有某种极为快速的能力,亦或者对空间利用极其有效的方式,又或者能够对程序造成直接影响,乃至于更多可以想象和无法想象的力量,能源核心的自毁也不过是一场闹剧罢了。

    这些看似万全的保障,在这怪诞离奇又深邃黑暗的宇宙尺度中,不,甚至在这颗星球上,也绝非是万无一失的保险。马恩从不寄望这点小手段能够给真正的敌人带来多大的伤害。不过,只要敌人还是以人为媒介进行入侵,那这些布置应该还是能起一些作用的。

    供能核心自然也不是马恩独有的技术,但也并非来自大陆研究机构和大脑袋的成品,而是马恩用双方提供的散装零件,经由大脑袋的技术调整和一部分部件加工,再由马恩自己组装而成。马恩不清楚这个装置的绝大多数技术和技术原理,但就如不懂枪械原理的人,也能自行组装枪械,他通过自己上手,至少弄明白了模块和功能。当然,更精深的技术手册也是有的,只是单单书籍目录换做实体书就有一箱子。在这段时间里,马恩都还没读完。

    马恩一直都觉得自己的时间太少了,而需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在“邮局”时有同事帮衬、协助和分工,如今他独在异乡,就算他愿意找人帮忙,但知交亲朋中没有一个喜欢记背研究这些枯燥资料的人。此值今晚,难得妻子雅美出门,让他多了些许空闲,也依旧需要分配诸多时间和精力到其它方面,连了解这些技术内容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大脑袋当然精通这些技术,马恩自觉也谈得上朋友,可对方提供了技术、部件、设备和资料,能做的都做了,也有自个儿的事情要忙,无论如何都是难以再去麻烦对方了。

    况且,马恩相信,朋友之间,关系也好,情面也好,都是你来我往才有得谈。如今也正是大脑袋本人需要他帮助的时候,马恩今晚来到安全屋的一个目的,就是如数个月前约定的那般,与之深谈这方面的事情。

    数个月前,马恩和这位疯狂科学家共同设计了一个庞大的陷阱,这才有了如今的幻梦境文京区,双方在这个陷阱中各取所需,但那时所为,也不过是为今天讨论的内容进行的铺垫。

    双方都是有诸多计划的人,这些计划中既有一时灵光所动,也有长期思索递进。这一次,大脑袋的计划已经筹谋多时,算算如今的局势,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巨大的拼装式计算机组在一处侧室发出低沉的嗡鸣声,马恩在惨绿色和紫红色交替的光芒中,外表的轮廓似乎都被磨平了,只留下一个人形的轮廓。这个正装领带,礼帽黑伞的人形怪客剁了剁黑伞,一缕缕可见光如萤虫汇聚,凭空展开一面光屏。

    光屏的深沉底色上,不断涌现浅色的字符和不知用意的代码,相互编织纠缠,就如一副活动的印象派绘作,却又说不上具体是何种事物的风景。奇特的启动画面后,渐渐浮现一个如唱片机般的轮廓。

    这轮廓并非大脑袋的全面貌,但那个显眼的鹅颈状大喇叭却是醒目。鹅颈喇叭柔软地摇晃了一下,一百八十度转了个圈,如人回过头来。

    “哼,厄夜怪客,你总算是上线了。”大脑袋那富有特色的,尖锐又生硬的喇叭音传来,那奇特的轮廓上也兀地飘出两条长长的触须,交叠在喇叭下,如人用手托着下巴。在那深沉而朦胧的背景上,仿佛有更多未知之物摇晃扭曲,鬼影幢幢,无不高大幽深,令人胆寒。

    “……厄夜怪客?”马恩下意识压了压礼帽,他可不记得自己有这样的绰号。

    “我在五分钟前想到的。你看,我们隔空联系,如秘密团体,又有大事商量,必然给世界带来震撼。若没有一两个令人动容的代号,那岂不是太没气氛了。我叫惊奇先生,你叫大骗子,那多不好,虽然你就是个大骗子。”鹅颈喇叭摇晃着,语气深沉,饱含深意,“我知道你这人品味不好,我这段时间冥思苦想,翻找了历代经典作品和各国词典,总算是帮你我起了个好听的,还翻译成了两百多种文字。虽然不同文化之间的字词意义相近而不相同,但翻译后的名字也绝对谈得上如雷贯耳。”

    “……”马恩又不禁沉默了数秒,大脑袋这次用语有点文绉绉的,还用上了大陆的成语,但它这短短几句话,光是词汇发音都杂烩了五种语言,横跨欧亚,语句构架更是颠三倒四,用词造句更是多有歧义,若非马恩本人在外语上也有所造诣,还真听不懂他究竟在说什么。

    马恩听到的,所理解的,也不过是他能理解的那部分罢了。他一时间反倒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理解对了对方说的内容。

    “惊奇先生,你是在为和火星人见面准备吗?”马恩反问。

    “喋喋喋,厄夜怪客,你脑子进水了吗?哪来的火星人?”鹅颈喇叭发出尖刻的笑声,“可怜的地球人,只能从科幻里寻找生命的慰藉。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太过于羡慕妒忌恨我即将再次成为宇宙人,才会如此不甘。唉,人生五十年,如梦幻泡影,普通的你就如一蜉蝣,连嘲讽听起来都如夏虫语冰。”

    马恩再次沉默,鹅颈喇叭见此更是如打了兴奋剂般,摇头晃脑说了诸多尖酸刻薄的话——马恩心中是无所谓的,但见这位疯狂科学家喋喋不休,兴致盎然,竟也不见前些时日的匆忙紧切,就知道它多半有了好消息。

    鹅颈喇叭也不管马恩的沉默,自顾自喷了一堆难听的话,一开始还是嘲讽马恩,接下来又对国际时局口沫飞溅,连带着每一个稍有点名气的国家都呛了几句话,那汹涌的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

    “所以,你真的准备好了?不再晚一点吗?”马恩这才问到,“其实呆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大陆已经为你作保,国际也已经认可了。虽然没有任何条约是没有漏洞的,但是,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问题。”

    “不等了,这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大脑袋坚定地说:“这星球的天再也遮不住我的眼,这大地再也埋不了我的心,我的征途必然是星辰大海。”

    马恩的脸上没有多少动容,大脑袋的话总是有几分浮夸,但内容和情感却是真实的。大脑袋要离开这个星球了,它在很多年前——谁也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已经离开过地球,在宇宙中游荡冒险,不知经历过多少风光与危险,最终学得这一身高深莫测,却与现代科学格格不入的本事,只能在地球上锦衣夜行。

    时间和事例已经证明,地球老家的氛围对它不算友好。或许未来会变得更好,但它已经迫不及待要回到宇宙中,再次展开一场如梦幻般的旅程了。

    “我和御手洗教授都会想念你的。”马恩如是说。

    “哼,我是不会想念你这个大骗子和厕所怪人的。”鹅颈喇叭抬得高高的,“我就不和他说再见了。等我离开后,你再帮我通知他。”

    “御手洗教授这段时间没过去你那边?”马恩问。

    “他接到一个国外发来的学术考古邀请,已经屁颠屁颠地离开了。”鹅颈喇叭硬声说,在马恩听来有点小脾气,“反正,我还巴不得他别来呢。他别来烦我,你也别来烦我。啊,除了这次,这次是交易,你欠我的要还,知道吗?”

    “说不定近段时间,御手洗教授就会给你打电话。”马恩心平气和地说。

    “打电话也不在。我这边除了和你的线路,其它交流途径已经物理阻断。”鹅颈喇叭说到这里,顿了顿,才继续说:“你知道的,这次前往宇宙并不简单,我需要将更多资源调配到位,根本无暇做其它事情。”

    马恩见此,也不再劝阻。他十分清楚,对这位疯狂科学家,离开的理由很多,而留下的理由却太少。除了人事方面的理由,其它的理由都不过无中生有,对它毫无引力。

    “好吧,既然你已经做出决定了。”马恩将话题转回今晚的正题,“你说过有办法筹集到动力源,却没有跟我说具体的方法。不过,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帮你把需要的东西安装在幻梦境文京区里了。”

    对人类当前的科技而言,离开星球奔向月球都不算是容易的事情。大脑袋要前往宇宙,可不仅仅是在地月系打转,而是要彻底脱离太阳系,乃至于脱离银河系,前往宇宙的更远方。它不仅仅要离开,更要带着它的安全屋离开。人类前往宇宙需要载具,它也是如此,而安全屋本身就是它的宇宙飞船。

    大脑袋透露过,它很多年前的离开地球,是借助了一种名为“米戈”的外星种族的技术,那个宇宙种族的技术也同时让它变成如今只剩下一个脑袋的模样。之后它在宇宙中的冒险,也多有奇遇,利用了其它外星种族的技术产品。这一次,它没有等到米戈或其它外星种族,只能自己动手,用自己那神秘莫测的技术和自己能收集到的材料,对安全屋进行了整体的改装。

    就算是它这一身震撼世人的才华,也用了好多年逐渐完成积累,可是,也激发了一系列事端,和他人闹出了一些不愉快。最终,既有收获,也有损失,其中对它的宇宙之行最大的干扰,就是令它必须通过稍微古板的方式,将安全屋发射到外太空,绕月而去。

    那些令它不得不这么做的麻烦,马恩也不太清楚是什么,但它明显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可以怎么做。马恩已经看过它的路线图和粗略计划,在人类科学中相对正常的进发方式,对它是一种极大的限制,最紧要之处就是它很难收集到进发所用的能源。

    大脑袋的安全屋很大,功能很多,能源消耗也很严重,它要将安全屋当做宇宙飞船发射升空,必须另寻额外的能源。人类普遍使用的能源,它很难大量获取,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让它的限制更大了。而那些不怎么普遍,又难以想象的能源,它也计算过了,风险和收益的性价比太低。

    “所以,我构思了新的能源获取方式,不用太多,只需要让我抵达第一宇宙速度就行。”大脑袋在筹划时,曾经对马恩这么说过,马恩的记忆犹新。

    跳出现有方式的新技术,新能源,这不能不令人动容。之后才有了马恩在幻梦境文京区里的布置。尽管幻梦境文京区的施工和管理已经交托两个国家政府,不过,他才是最高权限者,自然有办法绕开监管,做点私下里的勾当。而这也是数月前,马恩和大脑袋筹谋幻梦境文京区时就已经有所准备了。

    “那么,具体的计划你也应该跟我说了。”马恩这般说到,“而且,最近在幻梦境文京区发生了一些状况,我也给了你相关的报告。”

    “我知道,那些状况是肯定会发生的,和我的计划有关。”大脑袋毫不惊讶,言辞坦白,“那种程度的影响并没有违背我们的约定。”

    “暂且如此。”马恩平静地说,“但是,影响毕竟发生了,我有权知道更具体的细节。”

    “当然,当然,我们是合作者。”鹅颈喇叭怪笑起来,“简单来说,我让你安装的装置和情绪的收容与转换有关。我没办法得到正规的资源,所以只能另辟蹊径。”

    “情绪?”马恩几个念头闪过,已有猜测。

    “是的,将人类的情绪转换为能源,效率不高,但我所需也不多,只要达到第一宇宙速度的量就够了。分摊下来,对每个人的影响都有一点,但都不会造成直接伤害。”大脑袋解释到:“进入幻梦境文京区的人越多,情绪起伏越大,能量收集的速度就越快。”

    “那白光……”

    “情绪是人的,转换成的能量是我的。情绪的得与失是沟通两端的线路,有人顺着线路看到了一些东西,没什么好稀奇的。”

    接下来,大脑袋向马恩讲解了自己的思路和技术细节。相关技术细节在马恩听闻如天方夜谭,但事实是,大脑袋的技术确实能做到,而马恩听得一头雾水,根本无法理解,只觉得脑袋隐隐作痛。而大脑袋的思路大体上很有逻辑,其中涉及到微观科学,但并不涉及能量和物质形态上的转变,仅仅是能量性质的转换和聚变。

    即便如此,将情绪转换为实际可以推动物质的能源,从结果上依旧很不符合常识。

    “总而言之,每个人每天都在释放能源,有些作用于自身,有些只是单纯从个体内排泄出去。情绪不过是大家都在生产,又无法有效利用的一小部分。虽然只是一小部分中的一小部分,但只要每个人都分我一点,我就有了许多。”大脑袋这般述说:“有人敏感,所以会有点感觉,但更多人什么都看不到,也不清楚自己丢了多少,丢失了什么,就如你不会去数每一天消耗的精力,你消耗了的,是你认为已经不再拥有的。既然你不再拥有,那我就不是巧取豪夺,只是拿走了你不要的东西。嘻嘻,在宇宙里做垃圾佬可是很赚钱的。”

    大脑袋对自己在宇宙里捡垃圾的经历眉飞色舞,大谈特谈,话题一下子就拐了个弯。马恩也没打岔,他也想多了解一下对方的垃圾佬事业,因为,他也捡过垃圾,“邮局”里更是有专业的垃圾处理业务,每年都发下大量奖金,是妥妥的正收入来源。他知道这事儿真的很赚钱,也很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