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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勾勒美梦,却知今世不再能实现

    在重症监护室的第七天。

    一整个晚上好梦与噩梦不断交替,在欢喜与惊恐之间,简封艰难地度过了那个夜晚。待到天明,却渐渐地感觉乏累。只是林如曦一行来到的时候,他却刚好睡熟。

    那个早上,几乎所有的人都来了,然而简封却睡着了。他们也不忍心去打扰,只是在门外看了几眼就到休息区去。这里终究是重症监护室,那么多人呆着终究是不便。

    自从简封出了车祸之后,林如曦就再也不曾笑过了。唯有刘医生告诉她简封略有好转的时候,她才能舒心地微微咧嘴露出欢颜。然而,绝大多数的时候,她只是感觉的到简封痛苦的模样,或是他沉睡的姿态。

    于是,她便再没了好的心情。她只是希望,简封能够重新站起来,能够重新抱着她奔向远方,就好像这一切从来就不曾发生过那一般。就好像,这一切,只不过是个梦。可是,现实却是,梦醒了,才发觉这个梦终究不是个梦。梦醒了,她也便回到了现实,继续承受现实里的痛。

    简封的爸爸总是宽慰着她,可是没说两句却兀自哭了起来。他只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简封的母亲,不知该如何同她说简封的事情。

    林如曦试图去向刘医生问询,可是他又总是那样的忙碌,林如曦甚至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护士们来来往往,每一个都是脚步匆匆,哪怕一分钟休息的时间都似乎已经容纳不下。于是,她便胆怯了。她只是不愿、不敢去打扰她们。

    如今,他们唯有默默祈祷,希望简封能够早日康复。即便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样的祈祷,究竟能够起到多少的作用,可他们只是想着这样去做,至少不放过每一个可能的希望。

    那天又下起了大雨,外面的世界早已然被一串一串的雨珠隔断,林如曦呆呆地望着雨中的世界,看着匆匆奔跑的行人,忽然感觉心里一阵的痛。

    那一天,他们谁也不想再走了。因为大雨阻断了道路,同时也是因为心系简封,始终是放不下。可是,在休息区的他们,却又彼此保持着沉默。他们,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们,只是希望下一刻就能够看到简封醒来。可是,他们又清楚现实是有多么的残酷。

    另一头,秦雅和张孟依旧为公司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即便张孟已经从自己公司抽调了人手过来帮秦雅的忙,可是情况却并没有很明显的改善。更加糟糕的是,上午的时候,又有两名员工提出了辞职。

    这在秦雅看来简直难以接受,于是她呼喊道:“为什么啊?”

    “对……对不起,”员工结结巴巴地说着,“我看公司快不行了,我想去个更好的公司,对不起。”

    员工的话说的很明白,也很直接,并没有任何遮掩的地方。但是他说的确实也没错,自从骨干员工被挖走之后,公司就呈现出一片破败的景象。别说是员工看不下去,便是秦雅自己,也已经是一肚子的火气。可是,她不甘心这样的结果。她不相信,这个简封一手扶持起来的企业竟会是这样的脆弱。

    而这种衰颓的景象是秦雅不曾预料的到的。她想过骨干员工的离去会给公司造成影响,但她没有想过会给公司造成如此巨大的负面效应。她也没想过因为他们的离去,原本该如期完成的任务要被迫延期,而公司也不得不承受高昂的违约金。

    似乎是从那一刻开始,公司开始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猛烈冲击,而秦雅试图在惊涛骇浪中稳住公司的大船,但最后却是无法阻止它的摇摇欲坠。

    “总会有办法的,”张孟安慰她道,“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他们想走就让他们走,我们也不去强求,实在没有人了我再调些人手过来。”

    “可是,可是那你公司怎么办?”

    “放心吧,我们现在还忙得过来,调些过来不会影响的。”

    只是因为和简封深厚的友谊,张孟才能在他陷入困境的时候义无反顾地相助。如今,张孟也时常想起简封曾经对自己的恩惠。他想起了两年前自己的公司濒临倒闭之际,简封为他周转资金让他度过难关那件事,而这也让他更加坚定了要全力以赴让简封的公司走出困境的决心。

    其实,那一年的简封事业才刚刚起步没多久,原本可流动的资金就没有多少,可是当他听说了张孟公司出事之后,就毫不犹豫地给他打了款,甚至之间连一份借债合同都没有。当时的简封只说了一句“我们什么交情?现在这些钱拿去,我希望你的公司可以好起来”,而便是这句话,一直让张孟感动至今。

    没有人知道张孟与简封之间的感情有多么的深厚,这一切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而今张孟只是想要不惜一切代价,帮助简封度过难关。他不想看到,卧在病床上的简封,还要因为这些事情感到绝望。

    午后的时候,简封渐渐醒来了。他说他想见见家人。

    “真的不行的,你现在这种情况的话最好是不要接受探视。”护士劝他道。

    可是他一直坚持着。每一次醒来,他都感谢命运没有那样仓促地将自己带走。可是,每一次醒来,他又忧心下一回,自己是否还能这样幸运。

    “就见一会儿行吗?”简封又央求道。

    “哎呀,真的不行的,刘医生特意嘱咐过的,说你现在是真的不能够接受探视的。要不你再等两天?”

    “那好吧,”简封知道护士的难处,也不愿去为难她,但是心里却叹道,“再等两天,谁能知道两天后我还能不能在呢?”

    他让护士先出去了。原本他的情况护士会在这里二十四小时值守,可是他却坚持不让。护士把情况和刘医生说了之后,刘医生便和他进行了一些沟通,最终因为拗不过他,选择了尊重他的意愿。刘医生很清楚他的伤势,也便只能尊重他一切的意愿,让他在生命的最后一段路上,不再有遗憾。

    护士走之后,简封就迅速拿出了手机,和林如曦视频。

    “如曦,你今天来了吗?”他问道。

    “来了来了,”林如曦忽然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你还好吗?医生不让我们进去。”

    “不让就算了吧,护士们也不容易,我也就不敢再难为她们,我们现在这样视频挺好。”

    他在视频中看见了父亲,看见了林如曦的爸妈,也看见了若雅。视频中的父亲似乎更显苍老了,眼眶中滚动着泪水,却努力克制着不让它流出来。

    “爸……”他喊道,“爸,您不要哭……”

    可他终究还是哽咽了。印象里的父亲坚强刚毅,从来就不会流泪。可是,如今的父亲却显得是那样的脆弱,让他的心都开始淌血。

    “好,阿封,爸不哭,爸不哭,你怎么样,好没好点?”父亲一直努力地将泪水憋回眼眶中,可是哽咽的声音却在诉说他此刻的无助与感伤。

    林如曦同样已是泪如雨下,只是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

    “我没事的,如曦,我们还要一起去环游世界呢?”简封擦干了脸上的泪痕,继续道,“你看我现在不是挺精神的吗?你看看,我现在比以前精神多了。刘医生都说了,我能在那样的车祸中活下来都已经是一个奇迹,是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不要哭了。你哭了,我心里难受。”

    “好好,阿封,我不哭了,你要努力好起来,你答应我,好了以后我们一起去旅行。”

    “好,我答应你,以后我们就一起旅行。”

    林如曦含着泪,终于露出了笑容,对着屏幕,她伸出小拇指,说道:“我们拉钩,骗人是小狗。”

    “好,骗人是小狗。”简封紧闭双眼,泪水却不禁夺眶而出。他知道,自己的承诺不可能实现,可他只是想在这一刻,让林如曦不再伤心。

    而他的承诺也让父亲欢喜了。父亲以为他真的在慢慢的好转,以为他真的能够重新康复,就像从没有过那场车祸那样。

    在场的人当中,只有林如曦的父母,还有若雅知道简封不过是在编织一个美丽的谎言罢了。此刻的他们只是心疼简封,心疼他承受着如此巨大的肉体之痛却还要想尽办法去安慰爱的人。

    “好了,不说了,护士快来换药了,今天就先这样吧,被看到不太好。”简封抹了一下眼泪,又费力地露出一丝笑容。

    “好好,那你注意休息,我们明天再来看你。”

    他们其实还想再多看简封一眼,然而他们又知道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探视。可是,他们只是无法承受那份思念之痛,他们只是希望能够每时每刻看到简封的容颜。看到他安好,他们才能够放心。

    可其实护士并没有来。

    简封只是不忍心,不忍心见到亲人难过的样子。他只是不知道该要怎样去继续编织这张欺骗的网。他真的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