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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橘子汽水

    那年还没有智能手机,乔布斯的苹果还没有改变世界,我们没有太高的愿望,活在自己伟大的平凡中,男孩儿都想有辆属于自己的单车,如果我想你了,我就骑车穿越整个世界去找你,反正你我的世界如此的小,我和你如此的简单。

    老狗在夏天买了属于自己的单车,于是每天牛逼闪闪的穿越整个镇子,穿越肮脏的市场,杂乱的工厂区,学校便伫立在眼前了。老狗在这所学校里绝对是率先达到了小康生活,就是传说中的先富起来的那批人。但是富人有一个历史责任,便是回馈社会,老狗得瑟了没几天,便伟大的回馈了社会——老狗那几千元的蓝色山地车被偷了。成功带动了另一部分人的发家致富。

    之前老狗每天都载着凤梨上学放学,从凤梨见过家长之后,他们几乎每天形影不离,厮混在一起,所有人都觉得,凤梨喜欢了一个有车的男孩儿。后山地车失踪之后,老狗愁眉苦脸的跑到废旧市场,花了三十块钱淘回一辆破车,看着跟老狗爸爸是一个年代的,车把上还有一铃铛,但是铃铛不响,别的都响。

    老狗依旧每天载着凤梨满街跑,车子跑起来发出阵阵嘶吼,老狗觉得也不错,能把自行车骑出摩托车的感觉,那声音醇厚古朴,沁人心脾,老狗就沉浸在这茫茫车声之中。凤梨心肠软,看着这么一个破旧的小家伙每天被两个人一起蹂躏,一时间过意不去,就跟老狗说,算了吧,这自行车太可怜了。

    老狗想想,说,没事,咱给它取个名,就当养宠物了,咱两养着它,它让咱俩骑骑,扯平了。

    于是这辆战车有了个响亮的名号,子弹。从此老狗和凤梨驾驭着子弹战车,风雨无阻。在子弹战车上,老狗说了很多故事给凤梨听,老狗告诉凤梨,自己原来爱过一个女孩儿,叫萝卜,我还爱她。

    我本来以为我会经常和她联系,结果我走了便一次都没有,我以为在街上我会偶尔遇见她,结果一次都没有。电视剧里不是总演吗,我在遇见她时,她会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并且很幸福,我连受着打击的机会都没有。其实就是分开了,还想见到,可总也见不到。

    凤梨也不知老狗对萝卜究竟有多爱,总之那段时间里,凤梨介绍给老狗认识一个朋友,男的,叫白猴,也是凤梨的朋友,对一个女孩儿一往情深,念念不忘。白猴人长得特瘦,比好多女孩儿还瘦,酒量却出奇的好,他和老狗一见如故,觉得终于能有人理解自己的情伤,于是当天晚上,俩人喝的稀里哗啦,大绿棒子碎了一地。白猴还想喝,老狗酒量差,连忙摆手,说,不不不,不喝了,来点别的,橘子汽水。

    镇子里的橘子汽水也是大绿棒子,从外面看和啤酒差不多,只是价格比啤酒便宜,小时候不能喝酒,男孩子们就和这种橘子汽水来学大人喝酒。老狗要了好多橘子汽水,俩人又喝了好多。汽水和酒不一样,喝多了更难受,于是俩人喝了之后跑到路上哇哇吐,差点把胃吐出来。老狗和白猴都神志不清,于是就给凤梨打电话,然后俩人扯着嗓子对着电话喊,快来接我们啊,我们喝多了,迷路了,回不去了。

    凤梨匆匆赶到,只看见老狗倒在大树根子底下睡着了,白猴不知道哪去了。凤梨也管不了那么多,看着子弹战车倒在一旁,就像先把老狗送回去再说,这两怂货没一个让人省心的。喝醉的人往往都变得特别沉,凤梨用尽全身力气也扶不起老狗,一时间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一大耳瓜子就把老狗扇醒了,凤梨扯着老狗耳朵就骂,瞅你这点出息,还一东北老爷们呢,不能喝就别喝,看你这德行,哪个姑娘能喜欢你,当年就是你傻逼,要不你俩早就好了,你又不是刚失恋,矫情个什么劲儿。

    这是凤梨第一次说脏话,以前无论如何凤梨都没说过那种字眼。老狗被骂了个懵,也不记得刚才怎么了,拉着凤梨的手一个劲儿的道歉,然后拉着凤梨说,我送你回家。凤梨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子弹战车,老狗才想起来,刚才和白猴一起骑车,撞大树上了,原来酒驾这么危险,还好没交警。凤梨气极了,本来还想再骂,看见老狗满嘴胡话,终究没有骂出口。

    凤梨想骑着子弹送老狗回去,就让老狗安静的在后面坐着,谁知老狗酒后品行不好,嘴跟个爆米花机似的,一个劲儿的往出突突,偶尔还得来个老式的爆米花机,嘭。这给凤梨烦的不行,再加上凤梨本身瘦弱,载着老狗没一会就累了,于是老狗自告奋勇地说,我骑,你坐后面去。

    凤梨觉得这太危险,但自己已经气力衰竭,也就只能如此了。老狗骑车,刚到一个路口就停了下来,对凤梨说,红灯了。

    凤梨此刻才确定老狗真的还没有清醒,这是在开玩笑吗?中国的非机动车什么时候等过红灯啊?老狗意味深长的对凤梨说,我已经酒驾了,再闯红灯就更是罪过了,但是我又不想等。这样吧,你穿着我的外套。

    说着麻利地脱下衣服塞给凤梨,然后说,你穿上,这样就算被交警看到了,也一定以为骑车的是我,坐车的还是我,如果我们被抓住,你就脱光光了逃命去吧。

    凤梨听了,只觉得这孩子已经没救了,不只是神志不清,现在已经智力低下了。还没想完,老狗就突然启动,带着凤梨,一溜烟地走了。

    那时正是高中的最后半年,每天翻着倒数牌过日子。老狗三步走计划的第三步就是考上本科。实际上这个目标是不断变化的,因为这个时间跨度比较长。老狗作为借读生回到班级,便失了班主任的宠,和凤梨的化敌为友让他得不到语文老师的待见。孔子都说,如果别人不把你当回事儿的时候,你自己应该把自己当回事儿。老狗这呆逼完全反着来,感觉自己再一次被打入冷宫,于是从此自暴自弃,怨天尤人。

    按照老狗的三步走计划,第三步本应该是考去一所重点大学,那时候高考还有二百多天。等到高考只剩下一百多天的时候,老狗的第三步变成了能上本科就好。后来日子忽然就剩两位数了,老狗觉得,这第三步还得变,可是还能咋变,他奶奶的,再变就干脆不要第三步了,直接两大步,然后换回个受了伤的大跨。老狗思前想后,一咬牙决定,不变了,就这样吧,活了十多年,也就剩这点骨气了。

    老狗一直觉得高考是个摧残人类,泯灭人性的制度,凭什么几张白纸就决定了我的未来生活,每天骂骂咧咧的答题写社会主义的优越性,一边咒骂八股取士。年轻的时候或多或少都有过愤青姿态,现在想来,还好当年怂,不敢硬碰硬的反对高考,年少的时候总是看不到整个世界,其实高考决定不了你的未来生活,这个道理老狗如今懂了,决定你未来生活的其实很简单,就是爹。

    爹是一种神奇的生物,他造就了这个世界上最多的不公平,还有一种生物,叫做干爹,但是也属于爹科动物。干爹的用途就是增强了女性的社会地位,为男女平等做出了杰出的贡献。正所谓爹爱儿子,干爹爱女儿,爹和干爹真正的维持了社会的公平。

    高考的诞生就是给了那些没爹可拼的小人物公平的平台,老狗是个小人物,但是那个年纪的他,还理解不来这么深层次的人生意义。老狗高考之前一直要在两个学校之间跑来跑去,他要回原来的学校填好多的表格,印好多的复印件,照好多的一寸照,总之怎么麻烦怎么来,中国各种繁琐的程序被老狗体验了个遍。

    老狗本来已经放弃了见萝卜的念头,结果偏偏碰见了萝卜,萝卜依旧清瘦,阳光照下来,脸庞干净细腻,短发又一次变成了长发。老狗不知道萝卜近况如何,不知道她是否快乐,她有没有新的男朋友。时间过的飞快,我们早已不在彼此的生活里,可让人高兴的是,天气真好,女孩儿依旧那么漂亮,回忆还那么清晰。

    嘿,又见到你了。

    这不是我想象好的场景,也不是我想象好的对话,一点都不浪漫,只有辆不知是什么年代的子弹战车,我该走了,你要好好地,姑娘。

    之后的日子过的飞快,老狗和白猴喝了好多酒,每次醉了都是凤梨来找老狗,老狗载着凤梨闯红灯,穿大街越小巷。老狗觉得这感觉真好,即使把自己喝丢了也不怕,总有个女孩儿会第一时间赶到,守住自己,然后一起回家。之后便高考了,然后结束了,老狗本来想去狂欢,结果高考结束之后,下了场大雨,所有人静悄悄的撑着雨伞回家。

    接着每个人焦急的核对考卷答案,估分,填报志愿,等待分数。高考是每个学生都怀念的情节,寄托了学生们太多的期望,我们共同怀念那个年纪,我们可以放肆的笑,我们纵情高歌,我们为谁披挂上阵,为谁身死疆场。不想再去写高考,因为它对每个人的回忆都不一样,时间会像树脂,把那些好的坏的永远裹住,做成琥珀,一生珍藏。

    总之老狗的高中生活结束了,高考像个结点,戛然而止。那个夏天喝了好多的酒,永远舍不得那些要离开的人啊,最先离开的事白猴,白猴走的前一晚,又和老狗大醉了一场,满地大绿棒子,有啤酒和橘子汽水。白猴去了海南,几十个小时的火车,那一晚白猴拿着酒瓶子醉醺醺的说,走的越远越好,离那个女孩儿远点。

    第二天老狗睡的跟个死猪似的,没人送白猴,白猴独自踏上火车,一路向南。老狗问过白猴很多次,那个女孩儿在哪?

    白猴一直不说,白猴踏上火车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呵,不就是凤梨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