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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闻花名

    那时节,教学楼外丁香花开的正好,记得曾经日子里,晚自习的时候,微风总是把花香恰到好处的送进来,月光倾泻,我们在班级里大声背诵春江花月夜。后来,几十名同学,一张相片定格,人海茫茫,各奔东西。教学楼外还有一种很矮的树木,盛夏时节开满白色的花瓣,那花叫什么名字呀?我们一直都不知道。

    老狗的成绩不错,去了省城的一所大学,正儿八经的大学本科,在镇子里面,别人一听说,都觉得,哎哟,挺厉害。直到后来老狗去了才知道,这所在家乡人眼中很不错的大学,在省城里毫不起眼,没人在乎。

    老狗给原来的学校增加了本科升学率,于是乎老狗这边的班主任又苦闷了,恰逢学校建校六十周年,好多校友回归母校,参观投资,学校领导一听说投资,乐的跟朵花似的,人一乐,心情就好,于是顺便表扬了老狗的班主任,大概就是这样说的,虽然这学生成绩没算在咱们学校,但毕竟是你教的嘛,这也是对你教学能力的肯定,说明你是个优秀的人民教师,我很欣慰啊。

    班主任听着心里特别美,本来还想听领导表扬几句排比句,结果领导公务繁忙,接了个电话,直奔饭局而去。班主任心想,既然我能力突出,以后必会经常遭受表扬,排比句就留在下次吧。

    那天晚上班级散伙饭,所有的学生都在,嘻嘻哈哈,纷纷敬酒,我们解放啦,我们自由啦,我们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儿,我们的青春没有了,感谢老师,感谢同学,感谢那些在青春里所留下回忆的人,我们要奔向远方,我们每个人都那么伟大,干一番事业,出人头地,我们的生活,从离别开始。

    各自奔前程的身影匆匆渐行渐远,未来在那里平凡?

    不知道谁先哭了,女生们哭了,相互拥抱,男生们也有的红了眼眶,后来男生们喝多了,也在哇哇大哭。有人表白了,说我爱了你好久啊。有人说,我舍不得你。我们的是一辈子朋友。我们分开之后还要保持联系,我们的感情永远不断。

    学生们接着喝酒,反正这是最后一个夜晚,人的记忆那么有限,就记住那些快乐的吧,我们也许再也不见,那些坏事就散了吧,像流淌在地上的啤酒,慢慢干涸吧。班主任也喝多了,抱着老狗一顿胡说,说我最喜欢的学生就是你,你是我的好学生,虽然你是后来的,我一直把你当做最重要的学生。

    老狗喝的头脑也不清醒,说,你是我一辈子的好老师。

    难怪中国几千年来离别都离不开酒,酒让人忘记烦恼,忘记不开心的事儿,喝酒后能让互看不起的人成为朋友,让一生的对手化敌为友,宛如梦幻,这才是和谐社会嘛。

    凤梨知道老狗酒量差,整个晚上一直留意着老狗,也不知是从哪里喷来的啤酒泡沫,喷湿了凤梨的全身,接着所有人开始喷啤酒,洒满整个房间,然后学生们浸泡在啤酒里睡着了,睡醒之后,阳光明媚,整理好衣服,各奔东西。

    凤梨送老狗回家,老狗忽然抱住凤梨,说,我舍不得你。

    凤梨只道老狗喝多了,搂着老狗的脖子说,还没到分开的时候呢。

    老狗想说什么,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一把推开凤梨,吐了满地。凤梨说,难受吗?

    老狗点点头说,我想喝汤。

    凤梨心疼的看着老狗,默默地拉着老狗往外走,凤梨带着老狗去了很多家餐厅,到了很多家饭店,老狗像个孩子一样跟在后面,一声不吭。每到一处,凤梨就举着菜单给老狗看,老狗看了菜单,说,不想喝这些汤。然后凤梨就丢下菜单,拉着老狗继续走。

    其实老狗自己都不知道想喝什么汤,只是感觉胃里冰凉,想要喝点暖的东西,可看了菜单又什么都喝不下。老狗觉得凤梨辛苦极了,就说,算了吧,去吃面吧。

    凤梨高考的成绩很糟糕,只能勉勉强强去一所三流的本科,学费高的惊人。凤梨想,复读吧。老狗陪着凤梨在复读班里学了几天,凤梨对老狗说,不学了,走吧,去外面的世界。凤梨一直向往长江中下游平原的一座城市,那里经济发达,气候宜人,或者还有千千万万不为人知的理由,每个人都有向往的地方吧,那是件身不由己的乐事,单单听到那里的名字,就叫人欢喜。

    平日里那些学习的日子,每个人心中默默地勾画着自己的未来,然后把自己的书桌武装起来,铺好世界地图,排满图书,塞满文具,这是我的城堡,藏满了我想要的未来。倒数日的牌子翻到零,自己营造的一切都土崩瓦解。高考之后,老狗帮凤梨把学校里所有的东西搬回家中,凤梨的卧室像寻常女孩儿一样,床上躺着人偶玩具,书桌上写满励志的话,晾衣架上还有凤梨来不及收的内衣。凤梨说,就这么简单的结束了。

    那天的面馆儿人满为患,老狗要了面,自顾自的吃着,凤梨坐在对面看。老狗说,这面挺好吃,我们以后经常来。然后老狗和凤梨从此再没有来过。

    那年夏天有世界杯,要不然夏天怎么会如此热烈。那次是世界杯第一次来到非洲大陆,南半球寒冷的冬天点燃了所有少年们的心,我们爱球场上的故事,国家的战争,青春飞扬的少年,哭泣的硬汉。老狗和同学们都很庆幸那年是世界杯年,时间正好,不能再好了,那个夏天,是青春的祭奠,我们有的是时间。

    虽然中国的足球运动发展的一直不好,可中国人的本性就是爱凑热闹,世界杯这么大个事儿,赶上了都得瞧瞧,走过路过别错过,不管真假球迷都能大聊一番,什么?你居然没看世界杯,我跟你说啊,巴拉巴拉一大堆,实际上就看了十分钟的午间体育新闻。

    老狗属于高级点的伪球迷,认识一堆明星,有支持的球队,技战术一窍不通,总之进球了就是好样的。曾经时候,胖梨也是个伪球迷,一心支持阿根廷,老狗是个梅黑啊,有梅西的球队,老狗就表示反对。奈何梅西那几年也真是通神,偏偏国家队表现不好,这让老狗抓住了胖梨的弱点,自己乐的肝都颤儿。

    那些年里,老狗不断和胖梨赌球,即使转学后也保持这个自古以来的传统。老狗和胖梨的赌注是一顿火锅,巴塞罗那那几年势不可挡,老狗屡战屡败。胖梨还有一支喜爱的球队,是国际米兰,这次和老狗是真的犯冲,老狗爱AC米兰。老狗对AC米兰的爱可不是伪的,舍甫琴科、因扎吉、内斯塔、西多夫一直到卡卡,老狗爱队中的每一个人。可是那几年国米一直在联赛中打压着米兰,所以老狗讨厌国际米兰是理所应当的事,老狗一直觉得胖梨就是在专门和自己作对。

    老狗请了好多次火锅,巴萨依旧大杀四方。高中的最后一年,欧冠中巴萨对阵国米,这事儿让老狗头痛了好久,因为和胖梨的赌球没法继续了。巴萨是老狗必黑的球队,国米是自己痛恨的球队,无论怎么看,都是胖梨占了便宜。老狗心想,就算要黑巴萨,也不能没有气节的去抱国米的大腿,何况巴萨本就是大热门,老狗是非果断的和胖梨说,这次我也支持巴萨。于是巴萨不负老狗的期望,输了。

    老狗寻思敢情自己就是个乌鸦嘴,一说一个准儿,难怪一直赢不了胖梨呢。胖梨春风得意,老狗就只能黑一下梅西的国家队表现,有次和胖梨看球,友谊赛,胖梨激动的摇旗呐喊,锣鼓喧天,一不小心胳膊脱臼了,于是老狗抬着胖梨的胳膊看完了比赛,还好阿根廷最后胜了,胖梨感觉自己负伤的价值达到了最大化,可以安详的去了。

    老狗还想和胖梨一起看世界杯,还有好多兄弟一起,熬夜通宵,穿了自己喜欢的球衣,还有好多的大绿棒子。可是人都去哪了?

    凤梨也想看世界杯,于是带着憧憬的目光以及炽热的心情来找老狗,老狗作为一个伪球迷成功的把凤梨变成了另一个伪球迷,并让凤梨成功记住了几个著名的球星:阿根廷的梅西、巴西的卡卡、葡萄牙的C罗、荷兰的罗本以及德国的克洛泽。

    凤梨本来一心一意的想看看贝克汉姆,于是在英格兰比赛的时候死盯着看了半个小时,然后问,哪个是贝克汉姆?

    老狗一脸无奈,说,他没参加世界杯。

    凤梨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成了英格兰的球迷,也许误打误撞,也许毫无根据,凤梨喜欢那些铁骨铮铮的汉子在场上飞奔,然后跑入你的心。凤梨每天和老狗约定时间,然后偷偷地从床上爬起来看比赛,和老狗压低声音打电话交流。英格兰被淘汰,凤梨给老狗打电话,说着说着就哭了,英格兰又出门线悬案,凤梨哭着说,这不公平,英格兰明明进球了。

    老狗见不到凤梨的脸,默默的说,谢谢你爱上足球,谢谢你陪我看球。

    我们在岁月里究竟丢失了什么,身边的人一直在变,走着走着就散了。我们好像不缺少朋友,阳光这么好,出门呀,去玩呀,我们去草地踢球吧,可是你们人都去哪里了?老狗发现,陪伴自己看球的人居然变成了女孩儿,感谢女孩儿,若有可能,让我爱你吧。

    阿根廷输了,胖梨高考后去了好远的地方,不再和老狗赌球了,老狗喜欢的巴西也输了,我们希望自己支持的永远最强大,我们希望自己的信仰永远不倒塌。那年郁金香依旧是无冕之王,斗牛士夺冠,笑傲江湖,新王加冕。

    一切都好,岁月冗长,高中没有了吧,青春不在了啊,我们像是生产流水线上的货物,被装进火车,奔向远方。临走之前,老狗和凤梨回到学校看望老师,那些低矮的树木依旧开出我们叫不出名字的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