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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我们苦命的农民想发家致富关键是要靠我们自己勤劳的双手和智慧的头脑,这样才能够我们的家庭逐渐地起面起来。在这个蓝色的星球上,不论,每一只飞禽走兽,还是每一个人类都是靠自己生存的,没有伟大的救星会帮助我们通向幸福的天堂,只要我们自己每一天努力和勤奋可以改变我们贫困的生活。当然,要想在地球上生存下去,那必须得要付出代价的去斗争,这样才能够有生存下去的可能性,否则那就永远不可能在光明世界的生活。每一个生物都必需有斗争的志气,这是大自然的法则。在自然间中谁拥有百折不挠的毅力,谁就能得到生存的权利,否则自然是绝不会大发慈悲的帮助弱者的——这是生命的规律,也是自然的法则。

    我母亲被我外公说得无话可说,像个犯下错误的小姑娘在一旁纹丝不动地站着。我在外公那充满刺鼻的酒气味儿的怀里呆着(我外公是一位嗜酒的光头老汉,他那光溜溜的头如同夜空中圞圞的明月,还会反射出几道亮晶晶的寒光),他身上的酒气味儿如同蒸笼中的蒸汽一样飘到我小小的鼻腔里,好比一瓶白酒灌进我的鼻子里一般难受。尽管,我外公这几天没喝酒,但还是有浓厚的白酒味儿,好像永远也散发不完的。我外公自豪地抱着我走到那边的座椅上慢腾腾地坐下来,他的身躯高大而矫健,膀阔腰圆,简直可以用虎背熊腰这句成语来形容。虽然我外公的脸上不太起面,长满像芝麻一样的雀斑,但是他的身躯就像我那个固执的舅舅一样人高马大,犹如是后来我读过的《水浒传》里的武松一样。

    外公抱着刚刚出生的我坐在那张宾客满座的长椅子上,我的那些善良的天使跟着我飞过来,在我和外公的头顶上旋转,好像它们一辈子和我形影不离。此刻,我躺在襁褓里,我小小的双眼静静地望着那些在空中飞翔而高歌的白鸽,我小脸上显露出淡淡的笑意,然而,这种微笑是隐身的、是不容易让大人察觉的微笑。小小的我看着那些雪白色的小精灵在空中欢快地飞行着,如同我一岁时候在爷爷奶奶家里的场前看见的鹅毛般的雪花那样美丽。这些如雪花飘飞的身影,令我眼花缭乱、激动不已,令我忘却了前天如烈火焚身的痛苦,好像小小的我从炼狱里送到天堂一般。

    “我早就知道这孩子是玉皇大帝的儿子,因犯下天条才转世投胎到我女婿家里。”我外公沾沾自喜地说。

    “老先生,您怎么知道这孩子的来历呢?”坐在外公旁边的一个中年人说。

    “看来现在的人都是狗眼看人低啊,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呀!唉……”外公摇摇头又感叹地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虽然我这个老汉长相平平,还一脸麻子,但是我精通上古时的《周易》下熟读儒家学书,能知天上事,能判地下鬼魂怨,世间万物惟我所晓……怎么不知道我这个外孙子前世是何人呢?”

    “哎呀!老先生,您不要误解我,我没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那个人笑嘻嘻地说,“那您说您这个外孙子前世犯下啥天条才把他打入凡间呢?”

    “这有何难?请你洗耳恭听,让我徐徐道来……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大概就在去年吧,我这个外孙子因在王母娘娘的蟠桃会上和斗战胜佛狼狈为奸,去偷太上老君新炼出的金丹——人只要吃了这颗太上老君新研究出的金丹,不管你是神仙还是凡人,不管你是饿鬼还是饱神,都能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行——你说,这何等的好药他们能不去偷吗?当我这个外孙子和斗战胜佛悄悄地从蟠桃会上溜走的时候,太上老君就察觉出他们心怀鬼胎,鬼鬼祟祟地要去偷盗什么。于是,太上老君就悄悄地像跟屁虫一样跟在他们的身后,看看这两个蹑手蹑脚的家伙干什么去。结果,东窗事发,大公无私的玉皇大帝就把他们统统打入凡间,一个投入人胎,一个投入猴胎……——就是这样。”外公喋喋不休地说。

    “原来如此呀……”那个人微笑地说。

    不多久我们上了通往骆驼城乡的班车,一路上风景极美,太阳光温暖的照在大地上,好像给这片寒冷的土地披上一层金色的棉被。刚刚来到这里的春风微微地吹着两边光溜溜的白杨树,还没有长绿叶的树枝在轻轻地摇曳,犹如是两排载歌载舞的姑娘。我们乘坐着这辆班车在石头路上快速地奔驰,车轮卷起的尘埃和烟囱里喷出的烟雾,在后面像黑烟一样冒着,如同从乌贼和章鱼嘴里喷出的墨汁。我那些雪白色的小精灵在这辆班车上空愉快地翱翔着,它们就像大海上的海鸥一样迎着轮船发出的气流滑翔。尽管,这辆破旧的大轿车跑起来发出一种怪怪的声音,如同吇吇的鸟叫声,也像咯吱咯吱的老鼠啃柜子的声音,但是,乘客们没有一丝一缕的反感,因为,他们知道除了这辆破车,再也没有车送他们到达目的地了。这辆破车跑一会儿停一会儿,可把那个开车的司机气坏了,他那强健有力的双手狠狠地垂着方向盘几下,又跳下车用脚使劲地踢着那轮大大的车轮,嘴里还唠唠叨叨地骂着:“这辆破车气死我了,不是爆胎就是起火,不是没油就是缺水,啥时才能顺顺当当的跑过一天!唉……老子下辈子做啥都行,就不做司机,就不开这辆破车……唉……开这辆破车一年到头能挣几个钱啊!挣下钱还搭在这辆破车的身上,统统飞到修车的人的口袋里去,我家上有老掉牙的老母,下有牙牙学语的小孩都等着我养活,还有家中的臭婆娘整天在家唠叨得没完没了啊!——啊!……上天呀,大地呀,为啥做男人这么苦啊?”

    那个自言自语的司机在车外面叫天吖地的发怒了一会儿,就上来启动这辆破车,向骆驼城乡开去,可是,奇怪的是班车比以前跑慢了几倍,相当等于慢腾腾的乌龟王八和行动笨重的蜗牛。我们乘坐着这辆破车慢腾腾地在石路上滑行,乘客们的脸上都显露出焦急的情绪,就像后来的我在家里等父母回家的一样着急。车上有一个人不耐烦地对司机说:“你这个死蜗牛快点开!这样走下去猴年马月才能到家啊?”

    “你这头笨猪别吵!有吵的力气就下车给我推车!”司机怒气冲冲地说。

    “哎呦呦……我的妈呀!大伙都听听啊,我们花钱买票坐这辆破车就已经够倒霉的,他还要让我们下去帮他推车,我们可不是给这个王八羔子当牛做马的!”那个人愤愤不平地说。

    “你这头蠢猪没长眼睛吗?没看见我的这破车没油了吗?”司机气急败坏地说,“我的这辆破车跑不动才叫你们帮我推车,跑得动我才不叫你们呢!——拉得一车猪真够费油的。”

    “大伙都把耳朵伸长听听这个没公德的司机说的话,他骂我们是猪呀!”那个人仇视地看着司机地说。

    “你们这群肥猪统统给我滚下去!”司机遽然站起来大声地喊道。

    “滚就滚,你以为我们大伙爱坐你的这辆破车吗?”那个人大声地说。

    “滚!统统给我滚下车!”司机指着车门地骂道。

    “啥人哩?简直就是疯狗!”

    “什么人呀?简直就是没天良的混帐东西!”

    我们被那个疯狗司机赶下了车后,继续向骆驼城乡的石路上前行,乘客们嘴里都叽叽咕咕地骂着,好像那个混帐司机冷透了他们的心。我们背着包袱提着行李在路上急匆匆地走着,如同一群我后来在《百科全书》中所看到迁徙的鸭嘴龙。春风轻轻地吹着我们这群的人的衣襟,温暖的太阳亲切地照着我们这些迁徙的鸭嘴龙,在这条通往骆驼城乡的路上好像是侏罗纪漫长的旅行之途。路两侧圞圞的大卵石像史前的巨蛋,天上翱翔的雄鹰如同侏罗纪称霸天空的翼龙,一只喜鹊像刚刚进化出双翼的原始鸟从树枝上慢腾腾地飞起,犹如这个世界是六千五百万年前的恐龙时代。我们眼前的祁连山山脉好像是几座巨大的活火山,随时都可能爆发出灼热的熔浆,连续不断的岩浆流到这里把我们这群迁徙的鸭嘴龙烧死。

    我们经过漫长的旅途终于到达了贫瘠的骆驼城乡,乡政府的院墙和房屋都是用红砖盖成的,大门是钢管所制作的铁门,可以看到里面的乡干部和办事的村民一举一动,犹如这里是后来的西滩小学。我们走过乡政府来到林草点,离这里不远处就是我外公家和我大姨家(因为,我外公家和我大姨家隔离得非常近——可是后来我大姨又改嫁了,原因是我大姨夫常常毒打我大姨)。我们走到我大姨家门口就停下前行的脚步,到我表姐家坐坐或喝口水解解渴。外公、外婆和母亲先进去了,父亲抱着我在后面慢腾腾地走着,我的那些鸽子依旧在我的上空飞着,好像它们永远是我的守护星。我在父亲的怀里看着这黑魆魆的大门洞,两边停放着一辆破自行车和一辆手推车,墙上挂满杂七杂八的破轮胎和工具零件。从大门洞里走进去便会看到那台土井口,听说我大姨夫的前妻从这口井跳下去淹死了,我胖乎乎的兵娃表哥就是那个女人生的,不是我那个平时爱唠唠叨叨的大姨生的。

    我们走进屋内看见人高马大的大姨夫正在修理一辆破自行车,他得心应手地摆弄着在地上的车轮,看看轮胎哪里破了或哪里需要修理一下。我大姨夫是个很矫健的人就像我舅舅一样,可是,他的脸上并不像我舅舅的脸上长满麻子。我大姨夫看见我们从门外进来就赶紧地站起来,迎接我们这几位亲戚,他脸上立马露出一种亲热的笑容,说:“你们来了啊,快坐,快坐……”

    外公坐在椅子上,把帽子从他的光头上摘下来,又微笑地问大姨夫地说:“娇娃呢?在家么?”

    “在呢,姨夫,她在厢房睡大觉,我去把孩子抱来。”大姨夫笑咧咧地说。

    “哎!永福,既然孩子在睡觉又何必弄醒她呢?”外公给大姨夫微笑说,“我还是自己去看她吧。”

    “我也要去看我的外孙女娇娃。”脸上长满麻子的外婆从椅子上站起来,又微笑地说。

    “妈,我也去看看娇娃,看看她长大了么。”母亲也从椅子上站起来说。

    于是,他们三个就去厢房看望我睡大觉的表姐,脸上长满麻子的外公迈得轻飘飘地步子,像个鬼鬼祟祟的小偷揭开厢房的门帘,把他的光头伸进去,注视一下躺在炕上的我表姐,看看她究竟睡着了没有。外婆和母亲也学着外公把头伸进去,跟后来我家害人的小猫一样注视着躺在炕上的我表姐,仿佛这个小屁孩是个无价之宝。唯有我和父亲在和大姨夫聊天,我们绝不会去看后来脸上长满雀斑的小屁孩一眼。因为有那么多看她的人,轮不到我和父亲去看。父亲抱着小小的我坐在椅子上,他的左手轻轻地拍着我的襁褓,嘴里像小鸟一样嗈嗈的唱着,唱出一首他自己编出的歌儿:世上只要爸爸好,有爸的孩子像块宝,没爸的孩子像根草……

    小小的我在襁褓里听着父亲给我所唱着歌儿,我深深地懂得这首动我小小的心弦的歌曲,是来自父亲的心扉,唱出如此深厚的爱和亲情,如同星云塌缩形成一颗恒星那么惊心动魄,如同宇宙大爆炸而产生出银河系、河外系、总星系那么激烈而伟大。父亲的歌儿是总星系千千万万亿亿的恒星的光芒,照亮了宇宙中每一个黑暗的角落:父亲的歌儿是《生命奏鸣曲》中最高的音符,激起肉体中斗志昂扬的灵魂,推动血管中来去奔腾的血液:父亲的歌儿是天底下最扣人心弦的乐曲,令小小的我感到生命中最幸福的一天。小小的我听着父亲所吟唱的歌儿,一声声如百鸟共鸣的歌声飘进我小小的耳朵里,微微震动着我还没有发育成熟的耳膜,声波像海浪一样冲进我的脑海,淹没了我整个体内,就像一种不可战胜的力量降临到我的身上。我听着听着就渐渐地睡着了,父亲看见我进入梦境,他就把我小心翼翼地抱进厢房,放在我表姐的身边。母亲从炕角边拉出一张小被被盖在我身上,然后,她的嘴巴在我的额头上吻了一口,就像后来我家的老母羊舔自己的孩子一样。

    “走吧,让这两个尕娃睡吧,我们去外面聊吧。”外公给他们说。

    “好吧,让他们姐弟俩睡吧,我们到外面去聊吧。”外婆微笑地说。

    “……”父亲愣了一会说,“走吧。”

    于是,他们去外面大姨夫谈天了。晴朗的天空渐渐地变阴,黑压压的乌云在天上遮住太阳光,犹如是一张相当巨大的黑布包住日月星辰。屋外有风,但不太大,是细细缕缕的微风,轻轻地吹着立在房檐上我那些雪白色的鸽子的羽毛,轻飘飘的羽毛像树叶一样在它们的身躯上晃动着,像几朵在风中飘动着土豆花。大姨夫是这里老户人不是移民,所以他的生活比我们起面。我外公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把我脸上长满雀斑的大姨许配给他,因为我大姨夫家是个小康家庭。其实,我大姨在定西已经结过一次婚,可不知道后来为什么突然改嫁,也许那个男人比我大姨夫还要心狠手辣的打我大姨。我后来听别人说我大姨嫁过好几个男人,但我不知道这些我道听途说的谣言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假的呢?唉……人们常说“无风不起浪”的这句俗话吗?是的,浪乘风而起,没有人做出的事情怎么能引起谣言呢?

    “永福啊,你别打芳玲,她曾经受过刺激的人,越打越不行呀!”外公坐在椅子上给大姨夫说。

    “姨夫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她是个无理取闹的人,是个疯子啊!她整天捕风捉影的说那些无中生有的事,从早唠叨着到晚,从晚唠叨着到亮,从亮唠叨着到黑,从黑唠叨着到晓啊!……姨夫,她一天到晚吵得没完没了啊,你说我能不打她这个疯婆子吗?”大姨夫满脸露出冤屈的表情地说。

    “唉……永福啊,这是我的错啊!我年轻的时候没教育好她,现在已经晚了呀,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外公脸面忧愁地说。

    “哎呀!……大,我大姐的事跟你无关,都是她自己造成的。”母亲坐在那边的小凳子上说。

    “你以为你比你大姐好!对么?——我呸!——你们姐妹三人,除了你二姐能让我省心点,但她当初不听我的话,偏偏嫁给南家的那个贼娃子,——唉……现在派出所的公安正在抓他啊!如果他要是劳改了,那你二姐怎么办呢?南家的那两个老东西还要你二姐照顾哩!”外公愁眉苦脸地说。

    “大,这关我甚事啊?我让我二姐嫁给那个南禀明的吗?”母亲用仇视的目光看着外公地说。

    “你以为你好得很!好好的馆子你不开,为甚要跑到这里当农民呢?”外公怒气冲冲地说。

    “大,你有所不知呀!我那两个歹毒的阿公阿婆把我往死里打哩!我不跑来他们会把我送进阎王爷那里的……”母亲露出伤感的目光看着外公地说。

    “他们把你往死里打你,你怎么现在还站在我面前说三道四的,怎么没有去阎王爷那里呢?”外公摆出滑溜可笑的样子地说。

    “大,我要是被他们打死了,那你会哀痛欲绝的哭泣的啊!”母亲依旧脸面伤感地说。

    “人们不是常说:‘父亲的心硬如铁石,母亲的心软若棉花。’我怎么可能会伤心呢?再说你死了我还有两个女儿。”外公笑咧咧地说。

    “饿虎不食儿,人无骨肉恩啊!好!我死给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大看!”母亲说完,抽抽搭搭地向门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