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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傻冒诗人

    大舅本就是县里有名的三大笔杆子之一。那二大笔杆子,一个跟随前任书记调到省城去了,继续当笔杆子。另一个因为熬夜熬得大多,突发心机梗塞,猝死家中。好在给书记赶写的向地委新任书记的汇报材料,已经完成,没有耽误书记向上级领导汇报工作。县里不仅厚葬了大笔杆子,还根据书记的特殊指示,安排他的儿子进了一家事业单位工作。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仅剩的一位大笔杆子,也就是陆小美的大舅,更擅长于写长篇报道,而且其中的很多数字,都跟县办县委办和统计局反复研究推敲过,有时候某个人会不经意地在一些数字的后面随手加上一个小小的零,然而这个加上去的零又常常画得三圆四不扁,遭到统计局长的严正批评和纠正,不得不又重新画画圆。这位局长是个有名的倔户头,专门能抠数字,在他面前你要想在数字上马马虎虎地应付,那是绝对没门。而且最后还要呈报县长亲自过目。在发表之前,省报还要打电话跟县办领导进一步作仔细的核实。每一道关口都严肃认真,认真负责。

    文章发表以后,引起很大反响,省里的书记打电话给地区书记,说你们树立了一个好样板,应该号召全省的农业县都向双河学习,只有坚持改革开放才是农村脱贫致富的根本出路。地书记又马上打电话给县书记,向他表示崇高的敬意。县书记又打电话,代表全县人民,向陆小美的大舅表示衷心的感谢。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各地纷纷上门取经学习,并把学得的宝贵经验,结合自己地方的实际,灵活运用,发扬光大。也都很快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地书记调任副省长以后,大舅也调任省报驻地区记者站站长,相当于正处级干部。更有了大展宏图的平台,定能写出更优秀的长篇报导和报告文学,以有力地推动历史前进的脚步。因为大舅们的故事,与本故事关连不大,所以略去不表,待另书再述。

    当时因为我并不知道这一切,所以当陆小美说老实是无用的别名,老实就是窝囊,像你这样委委缩缩,啥事也不出头,一辈子也看不见后脑勺。而我却十二分地不服气。就回敬了她一句;你多能!你能看见自己的后脑勺子。人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做人,搞邪门外道终久不会有好下场。

    陆小美却把眉毛一拧,嘴角一歪:就你有好下场。你以为你是谁呀?上回你评一级的时候,学校没给你名额,你咋成天唉声叹气,一点章程没有了呢?要不是我托我们高干病房的王姐,找人跟教育局打招呼,又给你们学校增加了一个指标,你现在还在二级上晃悠呢。别说话不觉味!

    一甩袖子,砰一声一摔门,走人了。本来我在学校帮助一位新秀老师准备和演练观摩教学,一个多月早出晚归,小美夜斑也值得勤,又动不动就跑回娘家去住。所以我们两个人已经有好多天没同床共枕了,现在终于演练完了,全身心都放松了,就更想那个事儿。而且我心里想,性欲比我还要旺盛几倍的陆小美,也一定等待不及了,早早就在家里准备着呢。却不曾想,她却一摔门扬长而去。就只因为我说了那么一句话。

    这天晚上我差不多一夜也没怎么睡好,老是翻来复去地想,小美现在在哪儿。是在她家她原来住的小屋里一个人睡呢,还是正被另外一个男人紧紧地抱着,一夜一夜地狂欢呢。而且老是梦见那个男人,浑身都长着老长的黑毛,胸脯子上的肌肉疙瘩立楞着,呼呼地喘着粗气,把小美举到老高老高的半空中,又突然一松手,小美就从半空中噗嗵一声摔落下来。我一下梦醒了,眼前却什么也没有,可是耳畔上却还在响着小美那疯狂的咯咯咯的浪笑声。而后我发现我遗精了。再以后,就经常遗精,小美执意不回家的时候我就只好自慰。并且练习了一整套自慰的本领。在后来我被下派到双山县以后,这一整套本领更有了更大的用武之地,解决了我的大问题呢。

    啊,上帝,你是多么样的大慈大悲,对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那么样的公平,让男人们在没有女人的日子里,也一样能够得到欢乐和满足。我真不明白那些强奸犯和嫖娼者,为什么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去干那种蠢事,而不运用上帝赋予人类的妙招自我陶醉呢?真他妈是个大傻冒。

    这句话是陆小美经常骂我的名言,大傻冒,傻而且冒,汉字是一种多么了不起的文字。能把一种本来难以形容的状态和本性,形容得如此惟妙惟肖。是的,我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冒,在陆小美带我到出版社看小样以前,我还以为我的诗,是多么优秀精彩,是编辑慧眼识珠,终于发现了人才,要推出一位新人。可是当我听见了小美和副总编的一席对话,我才恍然大悟,我实在是个大傻冒。

    副总编的一双小眼珠总是在小美的脸上和胸脯上转来转去。而且一张故做笑容可掬的脸上,偶尔似笑非笑地瞄我一眼,叫人总觉得那眼神里面藏着一种讥讽和嘲弄的意味。

    他夸张地伸出一双麻拉拉的大手,这双手如果说是握笔杆子的手,倒不如说是握锄把子的手。像是要把小美一巴掌揽进怀里,握住后久久不松开。

    他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严部长最近忙吧?各区县的领导斑子又到换届的时候了,严部长肯定又忙得不亦乐乎了。

    当时我听了十分纳闷,我出诗集和市委组织部部长有什么关系?

    那位副总编(后来小美告诉我,出版社一直没派来一把手,所以副总编就是当时主持工作的一把手,而且他正全力以赴地活动争取尽快把前面的附加语“副”字去掉)紧接着又问候老人家现在的身体还好吧。上回他老人家住院,我一点都不知道,等到我们上高干病房去探望,他老人家已经上北京女儿家休养去了。你看人家一家人,女儿在中行总行工作,听说女婿也是高干子弟,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总,年薪一百多万呢。

    我越听越如坠五里雾中,这都是哪跟哪呀?他说的那位老人家,该不是本市就要退到人大去的老书记吧?我出诗集和老书记又有什么关系?

    然而陆小美却把小嘴巴一歪一扭,揶揄地说:啥叫没关系?要不是老书记住院,要不是王姐去求他老人家,要不是严部长上病房看望老书记,老书记顺口说了一句话,你出诗集?出狗屎吧。你知道出版社出一本诗集,赔多少钱吗?、我大舅自费出了二本书,光书号费一本就是一万多块。我家邻居的那个小老姨,读研究生要发表论文,你知道发表一篇论文多少钱吗?她很小爹妈就死了,是她大姐把她抚养大的。她大姐和我妈在一个厂,也早下岗了。还是我借给她的钱呢。现在是市场经济。哪个单位能不讲经济效益?

    那时候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料想到,在我下派到双山县快要届满回城的时候,竟然和她的这位邻居家的小老婕,发生了一段匪夷所思的艳遇。大概这个时候连陆小美自己也不会想到,在几年以后的某个时候,她会亲笔给我写了一封长信,要把我和她的这位小老姨撮合到一起,而且明确规定,除了她的这位小老姨,我不许和任何其它女人相好。尽管那时候我们早已经离婚,她也早已经是一位富商的夫人太太一位富婆了。此亦为后话,容慢慢道来。

    然而我却彻底认清了自己的本来面目,认清了没有陆小美,自己虽然能天才地解决性饥渴,却解决不了出诗集,解决不了评职称。所幸的是,陆小美又回到了我的床上,又骑在我身上尖声欢叫,并且夸我比以前棒多了,勃起迅速,且坚强有力,咯咯咯地尖叫着说:真是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哪!

    我立即纠正她说:可不是三日,三个月都有了吧?又突然问:那个严部长,是不是浑身都长着老长的黑毛?

    陆小美被问得一楞,回口就说:你才浑身长黑毛呢。却又马上醒过腔来:你说什么呢你?一骨绿从我身上出溜下来。真没劲!

    侧过身子就又不搭理我了。

    可是这天晚上我还是固执地总是作梦梦见那个严部长,浑身长着老长老长的黑毛。又硬又粗的黑毛。

    那又粗又硬的黑毛,的确不是严部长身上的,严部长那种斯斯文文白面书生模样的人,是无论如何不会长那种又黑又粗的黑毛的。后来我见到了那位中美合资公司的老总,我才明确地知道了,浑身长着又粗又硬黑毛的人,正应该是这种五大三粗,一说话就像打雷,睡觉打呼噜更如雷贯耳的老总。连陆小美都说,那呼噜真是吓人,一声高一声低,当你心思他可能已经睡熟应该安静下来的时候,他却突然嗷唠一声,真能把你吓个好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