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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日本归来

    为了达到这个崇高又自私的目的,为了能够和她更多地接触和相处,我开始研究霍金和《时间简吏》。我甚至于把《时间简史》里面的一些段落,不管理解还是不理解,都像背唐诗一样囫囵吞枣一样地背了下来,以便再和她交谈的时候,能够有话可说,能够和她有共同语言,能够获得她的好印象进而获取她的芳心,

    常常是我一边背诵着霍金,一边在脑海里想像着杨月红在听了我的精彩表演以后的赞赏神情,其实我说的是杨月红,而在我心目中经常浮现出来的却是白莹那淡淡的微笑的羞涩的神态。反正我早已经把杨月红和白莹融为一体了。而且我真的认为他们就是一个人,或者一个人的两种形式两种表现两个模式。尽管杨月红根本不承认这一点。可是她承不承认又有何防,在我心目中她是白莹就行了。或者说是我挚爱的女人,我梦寐以求的女人,我心仪和向往已久的女人,就足矣了。

    然而,我却万万没有想到,当我好不容易等到她从日本回来,为她接风,又一次坐在梦玖瑰的包间里的时候,我刚刚向他背诵《时间简史》里面的一段精彩片段的时候,她竟不以为然地皱起了眉头,表现出一种不屑的神情,并不出声地冷笑了一声。我虽然没听到这一声冷笑,却能够非常分明地从她涂得血红的嘴角边上那一道美丽动人又妩媚无比的唇纹的轻轻一挑,看出了她的那种不屑甚至于轻蔑。

    我不由自主地停住了,惊异地看着她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红润的脸颊,那细黑的弯眉下,竟然浮动着二个浅浅的小酒窝,这是我以前从未发现或者说从未注意到的。也许是她去了一趟日本,从那个海风习习的岛国上带回来的吧。还是铃木先生,铃木教授狂热亲吻留下的痕迹?

    这时候我突然听她说出了一个更加惊天动地的话:你怎么还在啃那些个你根本啃不懂也啃不动的纯物理纯理论纯自然科学的玩艺儿,霍金的《时间简吏》,企图达到一种理论的永恒和无懈可击和颠扑不破。可是这个世界上什么才能被颠扑不破?是牛顿吗?是爱因斯坦吗?是霍金吗?还是其它的什么人?就算是你把宇宙研究出花来,又能怎么样?如果没有一个真正伟大不朽的千百年都颠扑不破的真理,指引这个日益走向无知无情走向更加原始蒙昧又狂热不可一世的乌托帮,摆脱自我陶醉自我感觉良好自我践踏自我醉生梦死,把毁灭和自我毁灭当做盛宴和最后的晚餐,即使有一百个霍金一百个爱因斯坦一百个秦始皇一百个彼得大帝,世界也逃不脱被毁灭和自我毁灭的命运,早晚有一天得自己把自己埋藏在自己控掘的坟墓里。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似乎在看一个从不认识的陌生人,但她的无与伦比的美丽和眉稍嘴角每一个线条的妩媚动人,却都一如既往,和我梦中的白莹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同,和那个名字叫杨月红的女工程师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可是她说的这些话,却使我觉得这肯定不应该是一个美丽女人,一个应该温柔温存的女人,一个应该会爱会被爱会被宠爱的女人嘴里说出来的。

    杨月红似乎看穿了我心中所想,差不多是冷笑了一声,又接着说:卡尔,马克思早在1867年7月28日为《资本论》所写的序言中就说过:在另一方面,我们也同西欧大陆其它国家一样,不仅苦于资本主义生产的发展,而且苦于资本主义生产的不发展,除了现代的灾难而外,压迫着我们的还有许多遗留下来的灾难。这些灾难的产生,是由于古老的陈旧的生产方式以及伴随着它们的过时的社会关系和政治关系还在苟延残喘。不仅活人使我们受苦,而且死人也使我们受苦,死人抓住活人。

    我从未读过《资本论》,也没看过马克思的序言,而且也听不懂杨月红所说的这段话的含意,只能瞪着眼珠听她侃侃而谈。

    杨月红却不顾我听没听懂,继续说她的:马克思在这里强调说:一个国家应该而且可以向其它国家学习。一个社会即使探索到了自身运动的规律,——本书的最终目的就是揭示现代社会的经济运动规律——,它还是既不能跳过也不能用法令取消自然的发展阶段。但是它能缩短和减轻分娩的痛苦。

    说到这儿,杨月红看了我一眼,见我还是愣愣地盯住她的嘴唇,就歪了一下嘴角,又继续往下说:在政治经济学领域内,自由的科学研究遇到的敌人,不只是它在一切其它领域内遇到的敌人。政治经济学研究的材料的特殊性,把人们心中最激烈,最卑鄙,最恶劣的感情,把代表私人利益的复仇女神召唤到战场上来反对自由的科学研究。

    杨月红说到这儿,见我还是紧紧地盯住她的嘴唇,好象很不高兴,就停下来质问我说:你怎么老是盯着我的嘴?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我跟你探讨一个最现实也是一个最紧迫的重大理论问题,你知道吗?你的眼神中怎么总是一种怪怪的表情,是的,我上日本去没有跟你打招呼,我是把我这二年多积攒下来的全部休假用作一次个人旅游去日本的,当然我不隐瞒我是去跟铃木教授探讨研究我们的科研课题的。铃木先生没想到我会是一个小姑娘——他管我叫小姑娘,他的眼镜片可能太厚没能看出来我早已不是什么小姑娘了。他说我的这个项目非常非常有价值,他愿意跟我合作,并且说日本的一家大企业已经答应投资开发。如果能搞成功,我将会持有这个项目百分之六十的股分。我不知道百分之六十有多少钱,据那个企业的一个中国留学生告诉我,我将来如果高兴的话,可以把东京最高的那栋大楼买下来。我吃饱了撑的,买那么大的大楼干什么。要买我也不会上东京去买。北京才是我的向往之地,要是能在北京买个三式一厅,那就是我的天堂了。

    杨月红向往着未来的美景,眼睛望着窗外蓝蓝的天空,天空上正有一朵雪白的云彩向西南方向飘去,也许那片雪白的云彩一直会飘到北京城的上空,把一个女工程师的梦想变成现实呢。

    这时候服务小姐把一瓶似白酒又不像白酒,类似于红酒又不像红酒的酒送上来,用非常考究精制的高脚酒杯,给我们每人倒了小半杯:退后半步恭恭敬敬地说;客人请慢用。

    我赶紧说:不行,我不会喝白酒。上回那红酒我都喝醉了。

    杨月红一听呵呵笑起来了:我的林大诗人。这可是三千多元一瓶的XO啊。上回我们书记所长宴请部里的领导就是喝的这种酒,所以我就想咱们也尝尝到底是啥滋味,领导那么情有独钟。一定是物有所值。那次在酒桌上省财政厅的一位领导,当场就拍板给我们所下拔二千万。三千元比二千万,你大根会算这个百分比吧。我今天请你喝三千元一瓶的酒,说不定将来能得到你几十倍的回报呢。

    我也开了句玩笑:那得等我当了财政厅厅长的时候。

    杨月红听了也笑说:我看你像,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脸的福像。一定是你父亲也许是你母亲给你的遗传吧。令尊在何处高就?

    我直觉得自己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我父亲?你是问我父亲?他在我刚刚四岁的时候就对这个世界厌倦了。而我姑妈却说不是他自愿的。至今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急着去追赶松花江的波涛。也许他并不知道要想乘松花江的波浪去追寻大海的梦,是多么艰难和不可思议。如果我告诉你我之所以选择下派双山县支教,就是因为我不明白我父亲当年不明不白地被上帝请走了,究竟是为什么?我父亲和你是同一个学校——中国最高学府的校友呢。只是他比你早来这个地方三十年,三十年前发生了什么可能对你,对任何别的什么人,都无关重要。可是对于我,一个至今也不知道母亲是何许人的人,就不能不是个天大的事情了。我姑妈说我妈妈生下我就大流血死了。可是自从我记得我未满周四岁的时候,有一个双山县来的女人,千里迢迢上省城我家里去找林卓,也就是我的父亲。我幼小的心灵里就种下了一颗莫明其妙的种子。当它随着我的长大也一天天长大的时候,我就开始在心里萌发了一种朦胧又十分清晰的想法。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去双山县,看看到底在那儿发生过什么。

    杨月红急切地打断我问:那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我只得无可奈何地说:迄今为止,还一无所获。因为我甚至于连我父亲曾经下放过曾经在那儿生活了三四年的地方还都没弄十分明白。我至今还不能准确地知道,他是在柳毛河村还是柳毛河镇还是李家窝棚,弄出的那些事儿。而且那些地方也早已是物是人非,知情的老人儿也没有几个了。我姑妈活着的时候,不准我问也不准我知道一切有关双山县的事情。并叫我永远忘掉这个地方,永远不要提起双山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