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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落归根——回到镇江 (四十八)

    一九九一年四月,我第三次去台“探病”,这次我将儿子周进带了去。他是这样办成手续的:

    我请张士敏母亲以我母亲妹妹口气给我一封邀请函,请我去港为她庆八十大寿。信中特别提出因从未见到“姨孙周进”,一定要带他来港云云。于是我据此也为儿子申请了去港的通行证。抵港后即为他申请去台“依亲定居”,据称约需二、三周才能获准入台,而我在港停留期限只有一周。我不得不先行去台,儿子留在张奶奶家住了十八天,约定每星期六我给他打一次电话。

    到台湾后,我又去跑了几次入出境管理局。王子兰先生儿子王以唐也为我找过境管局催办,王有亲戚在境管局。王是建筑师,此次去台我曾去他的事务所帮了一个月忙。

    不久,儿子的入境证批下来了,可以入台了。他去台以后,必须先落下户籍,才可以领取身份证。我找了几个人,想将儿子户籍落到他们家,但均遭拒绝,还是王以唐先生帮了忙,他答应将户籍落到他父亲处,才解决了。于是我将儿子的入境证寄去香港,并去机场接他,在香港是由伍卓汉送他登机的。

    儿子定居是办好了,但我是“探病”来台的,依规定只可逗留三个月。我如回去,则儿子无依无靠,父亲在医院自顾不暇,无法照顾他。有人建议我留下不走,因为老小均无人照顾。但不走是不合法的,人家随时可以赶我走。我如回去,实在不忍将儿子一人留下,要走必须将儿子带回。走还是不走,曾经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将儿子一起带回。——等以后看情形再说,大不了算是去台湾看望了爷爷一次,也不算什么损失。好在儿子在镇江的户籍并未注销。

    我和儿子于七月上旬经香港转机到南京。因儿子刚在台设籍,办不了香港入境证,我们在香港只得不出机场转机回宁。暑假后,周进又回省镇中去读书了。

    回来上班后,我曾与设计院一位同事一起去了北京。公事结束,我去了一次承德,去了“避暑山庄”和“人大寺”。承德的寺庙属藏传佛教寺庙,庙宇多为砖石结构的西藏式建筑。

    这年夏天,长江中下游发生洪灾,我们在香港往南京的飞机上,可以见到下面一个个黄色的“水塘”,即被水淹的地方。从机场回镇江途中也到处可见水淹的景象。这年到处发起向灾区捐款的赈灾活动。

    八月,姑母八十九岁,提前给她做九十大寿,我和董凤兰同去南京祝寿。姑母年老,身体很不好了,但过生日这天还算不错。

    从南京回来,听到苏联发生重大变故的消息,成立了“紧急状态委员会”,戈尔巴乔夫被赶下了台,军队、坦克开上了街。和赫鲁晓夫下台类似,戈氏也是在黑海度假时,莫斯科发生宫廷政变的,但政变的结果则大不一样。苏联的这一事态发展,报纸上很快就公布这一消息,而且明显地站在了“委员会”一边。可惜的是时代不一样了,已经不是赫鲁晓夫那个时代了,军队竟然没有能左右局势,最后是叶利钦胜利了。“委员会”解散了,戈氏又回到莫斯科,但他已不能左右局势,失去了权势。不久,苏联也解体了。

    我从台北回来后,得知叔父身体不好,于是送他去医院住院治疗。后来情况越来越糟,医院说他得了癌症,因他已八十四岁,说已无法治疗,要他回家。后来我又送他去住进一所小医院,并雇了一个人服侍他。小医院为了赚钱,不拒绝住院病人。在小医院又拖了几个月,终于十一月二日晚去世。不久,接到台北来电,父亲于十一月十六日去世。过了几天,南京又通知说姑母于十一月二十一日去世。他们三兄弟妹都是高寿,各为九十四、八十九、八十四岁,奇怪的是竟在同一个月去世,而相互离隔很远,互不知情,这不很奇怪吗?

    这期间,我忙了镇江叔父的丧葬,又去南京吊姑母丧,又要忙去台奔丧。

    先是:叔父是二日去世的,我原定五日出殡,邻居来说去世后到出殡,只能是单数日,即三、五、七日,怪我错选了双日。她说:“选了双日,你们家还要死人。”不幸被她说中了,不几日,父亲去世了。

    此次去台,我决定将儿子带去,我继承的一部分遗产应可供他在台读书了,如果我不留在那里,经济上也可得保障了。

    儿子去台湾,似乎是命中注定一样。九一年我为他申请定居时,他已十三周岁,依台湾规定,十六周岁以下儿童方得申请“依亲定居”。我们到达香港后,听说“依亲”儿童年龄将改为十二周岁以下。我在办理申请时,曾为此询问经办人员,该员称“那是以后的事,我们还未接新的规定,现在仍按原规定即十六岁以下办理。”

    等一切手续办好后,周进于五月初入台,台湾已规定从六月一日起依亲定居儿童年龄降为十二周岁。也就是说,如果再晚一个月就办不成了。九零年周进去港,也是在这一年,大陆刚放宽了去香港的限制,规定有亲属邀请即可办理港澳通行证,否则,也无法为他申请去香港,而不去香港就更谈不上申请去台定居。

    台湾规定,居民出境半年以上,即予注销在台户籍。儿子于七月中旬随我出境,九二年一月初重回台湾,只差十来天就是半年了,如果再迟十来天,他重入境后能否重新设籍又成了问题。冥冥之中,似乎一切都为他安排好好的。父亲离开大陆前,曾惋惜未能带我走,也许要在我儿子身上做一补偿吧。

    儿子是拿了台湾的护照和台胞证回来的,台胞证有效期为三个月。这次再次出境需另办一张出境证,我本以为办理儿子的出境会有麻烦,因我带儿子回来后,曾听说江苏省对台办给镇江下了一个文,说我“擅自”将儿子带去台湾,并“擅自”在台打工,应给予处分云云;又据说有几位属“民主党派”人士,因在台打工而被开除党籍。听到这一消息,我也无可奈何,只好静候处分就是了。好在经过“六四”,我对是否党员已毫无兴趣,开除就开除吧!静等了几个月,这件事竟然无声无息,不了了之了。

    父亲去世后,我要去台奔丧,本以为大概出不去了,儿子出去会更成问题。可是当我向公安局出入境科科长谈到出境申请时,使我十分惊讶的是:科长竟说没有问题,这是正常的出境申请。只提出儿子出境需注销镇江市户籍,——这个要求是理所当然的。使我十分不解的是,同为共产党的机关的公安局和对台办,对同一件事的反应竟有这样大的距离?因我们这里很多规章是“内部规定”,老百姓看不到,所以至今我也不知道当时省台办和公安局,何者的行为更合“中央规定”。

    我和儿子的出境问题解决了,但这次旅行,技术上还有很大困难。因我依规定必须经深圳出境,儿子没有香港入境证,只能在香港不出机场转机去台。儿子年幼,我需在香港接他登机。因此,我打电话到香港,请伍卓汉为我们买同日由港去台的机票,我则提前乘火车去深圳进香港,以便按时进机场接儿子。因为时逢年关,机票难购,几番电话联络后,伍子琳为我们买到了同日但不同班次的两张机票。接下来还要为儿子买一张同日从南京去香港的机票以洽接。

    为此,我与董凤兰专程去了南京的中旅社,请为代购某日去港机票。中旅社接待的一位女士要出示周进由香港去台机票,我们说机票在香港,寄回来不及,可否出示机票传真影件?答说不行,非为原机票不可,商量再三也不行。还好大女儿单位有一位负责购机、车票的同事,不用去台机票影件,即购得了一张机票。显见中旅社那位女士是故意刁难,放着现成生意不做,也只有我们这里才有这样的旅行社!

    一切办好后,我于十二月底先行出发。出发前一天突降大雪,我在火车上一路所见均是白雪皑皑,直到车到韶关后,才不见白雪了。

    我于九一年十二月三十一日进入香港。去台机票是九二年一月四日,儿子于当日上午乘机到香港。为了提前进机场接儿子,我于前一天到金钟托运行李,我的机票属国泰公司班机,可提前托运行李。

    一月四日,我一清晨就去了启德机场,儿子上午九时从南京起飞,应是十一时到港,飞机晚到约一小时,经联系后,我进入机场找到了儿子。儿子说南京很多人送行,临上机的一刻,他都不想走了。好在一个多小时后就见到了我,否则心里就更难受了。我们父子在机场内一直等到下午九时,我才登机离港,而周进所乘华航班机为晚十一时。我登机前告诉儿子怎样看电子公告牌,各登机门的位置,并请候机室一位值班小姐协助他上飞机。

    我于当日夜十一时到达,儿子比我晚两小时,我在机场内等了两小时,接到儿子后才出机场。黄春妹与叶秀美两位女士来机场接我们,叶女士开车,她曾是照顾父亲的夜班护理。

    就这样,我开始了在台湾的四年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