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文学作品 > 鄂西风云 > 第四章 投笔从戎

第四章 投笔从戎

    施南二中,坐落在山城的傲脊背上。舒秦这日正坐在教室里和同学们等待着梁老师来上课。这日恩施的天气阴沉沉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叫人窒息的气息。

    上课铃打了一会,还没见梁老师进教室。舒秦正在猜测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只见梁老师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梁老师一走上讲台就用沉痛和气愤的声音对大家讲道:“今天是7月8号,就在昨天日本帝国主义悍然挑起了侵华的全面战争。”

    梁老师的话,顿时引起一片骚动。使讲台下听课的同学感到无比的震惊。这时梁老师又提高声音讲道:“在7月7日夜,卢沟桥的日本驻军在未通知中国地方当局的情况下,径自在中国驻军阵地附近举行所谓军事演习,并诡称有一名日军士兵失踪,要求进入北平西南的宛平县城搜查,被中国驻军严词拒绝,日军随即向宛平城和卢沟桥发动进攻。中国驻军第29军37师219团奋起还击,进行了顽强的抵抗。”

    接着他又进一步揭露道:“七七事变是日本帝国主义为实现它鲸吞中国的野心而蓄意制造出来的,是它全面侵华的开始。全面侵华,在中国建立殖民统治,是日本帝国主义长期推行的方针。”然后他高声地问讲台下的学生:“同学们!日本鬼子已经打进了我们的家们,我们中国人已经忍了六年了,现在我们绝不能再忍了,同学们我们怎么办!”

    梁老师的话音刚一落地,只听得下面一片愤怒声:“打倒日本主义!把日本人赶出中国去!”这时只见舒秦猛然站了起来,高声地对梁老师说:“梁老师,我决心明天就去报名参军,上前线杀日本鬼子去!”梁老师用欣喜的眼光看着舒秦对大家说:“好!有志气,热血青年就应该杀敌报国,你们马上就要高中毕业了,现在国家正是用人的时刻,我相信你一定会在以后的杀敌战场上建功立业的!”

    此时坐在舒秦前面课桌上的李庆也高叫道:“舒秦,你去我也去,我们都不是孬种!”一会就在舒秦身旁聚集了十几个男同学。

    当天下午,他从学校回到家里,就对他母亲焦氏说:“妈,我想报名去参军。”焦氏听了惊的一跳:“什么?你要去当兵,你不是发什么烧吧。”说着用手摸了摸舒秦的额头。舒秦说:“我没有发烧,我说的是真的!”这时焦氏才知道他这个宝贝儿子不是说着玩的。于是大声地反对道:“人们常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不知你是那根神经搭错了!”舒秦听了,觉得他母亲的思想太落后了,于是反驳道:“那是以前的老皇历了,现在日本人已经打到家门口了,我们年轻人不去,谁去?”舒秦忿忿地说:”焦氏听儿子这样一说,觉得儿子这是在教训自己这个当母亲的,就更不高兴地说道:“你说日本人打到家门了,我怎么没见到啊!日本人离我们这里还远着呢!再说我们恩施山大林密,日本怕是想进也进不来吧。”俩母子就在房里里你一言我一语的斗起嘴来。

    正在这时,舒秦的父亲舒广财回来了。他没进家门就听到母子俩在争吵,于是他走屋里训斥道:“舒秦你为什么又在和你母亲拌嘴?”舒秦见父亲回来了,认为父亲会支持自己的决定的,于是把他想去从军的想法告诉了父亲。舒广财听了不象焦氏那样反对,但心里也还是舍不得自己这个儿子去从军,可嘴里却不好象焦氏这样一个妇道人那样没有觉悟。

    舒广财说:“你要上前线去杀日本鬼子,我表示支持,但当下你还要完成你的学业,等完成了学业后再说吧,你还得去读大学呢。”舒秦听到父亲没有反对很高兴,但又听要他把学业先完成了再说。于是对他父亲说道:“爹,我马上就要毕业了,读大学也要等到抗战胜利了以后再说,况且现在那里还有个安静的读书的地方,我要乘现在还年轻报效国家。”

    舒广财听儿子这样一说,觉得儿子确实是长大了,不觉对儿子的志气表示赞赏。”于是对焦氏说道:“孩子既然觉得自己应该干一番事业,报效国家,杀敌卫国,我们应该支持。”焦氏听丈夫也支持儿子从军,也就不好再表示反对了。但他又对舒秦说:“去之前你必须把银菊娶过来,有了儿媳妇到家里也早有个帮手。”舒广财听了也觉得要让儿子先完婚了再去。就说道:“你妈说的对,你先成了家再说当兵的事。”

    舒秦听父母要他尽快成亲,心里也很赞成,他巴不得早点把银菊娶进家门。于是说:“爹爹说的是,但不知银菊家是什么意见。

    虽然说今天不是什么过节的日子,这天舒家里面都在为备酒菜等琐事忙得团团转,因为今天亲家要来家作客。早饭后,舒秦还没有开口,舒广财就说话了:

    “舒秦,到四维街那边把你黄大伯黄大妈都请过来,中午一起吃顿饭,说说你和银菊的婚事。马上就要成儿女亲家了,聚在一起好好叙说叙说,也好增加了解。”

    舒秦连忙答应。刚要走,他家的丫鬟梅香说,我也一起出去吧,太太要拿换洗的衣服,我回来也好到菜场买菜;说着跟了来,于是两人便一起去了。

    大约去了一个多小时,舒秦就带着银菊的岳父母一起回来了。舒广财夫妇连忙起立迎接,让座,让烟,让茶。

    落座后银菊的父亲黄占元说:“舒老板,不,应该叫亲家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喊我们来这里做客。”舒广财知道银菊父亲是个爽快的人,有什么事,一定要问个明白,另外他家和舒家结亲,也不免怕别人说他有高攀之嫌,连忙说:

    “难道只有过节才到我家里来坐吗?舒秦马上就要成为你的女婿了,来这里坐不是理所当然吗?”舒广财喝了一口新泡的龙井,又缓缓地说道:“要说有事也还真的有事,就是找你们来商量舒秦和银菊的婚事的。”

    这时谭氏听说是商量娃们的婚事的,就说:“婚事不是在几个月前已经商量好了吗?不是有什么不妥?”舒广财听谭氏这么一说,知道黄家是误会了,就连忙说道:“亲家不要多心,我们只是想让银菊早点过门来。”于是他把舒秦要去当兵的事情给黄占元叙说了一遍。

    黄占元夫妇听了舒家的解释,才知道日本人已经发起了全面的侵华战争,万恶的日本鬼子又要跑到关内来祸害中国人了。想起往日在东北老家受的日本人那些欺辱,不由又怒火涌起,并对舒秦要去当兵打鬼子的事表示赞同和支持。

    此时,黄占元对舒广财说:“亲家,娃儿要去当兵上前线杀鬼子,我们做长辈的应该支持,我们家同意把银菊早点嫁过来,反正我家闺女迟早都是你们家的媳妇。”舒广财看黄占元夫妇爽快地答应了把银菊早点嫁过来,也很高兴,他说:“亲家既然这样爽快,那我们就代表舒秦在这里谢了。”黄占元问:“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迎娶我嫁闺女?我们也好去准备一下。”舒广财说:“我看宜早不宜迟,我看了一下黄历,就后天吧!后天是个好日子。”于是舒黄两家的长辈就把这婚事给定下来了,舒秦在旁听了心中非常高兴。

    不一会梅香做好饭菜摆上餐桌,来请吃饭。舒广财便招呼大家入席,分宾主坐定,他拿出一瓶包谷大曲说:“还是喝家乡酒吧。”首先给黄占元夫妇斟满酒,他和焦也斟满了,舒秦也上来作陪。两家人团团围了一桌,大家互相敬酒让菜,气氛十分欢乐融洽。

    按照恩施的风俗,土家族未婚青年男女在结婚的前三天,新郎倌要给新姑娘送去梳头礼,礼物主要是梳子、篦子、发套、簪子管簪、首饰、丝帕子等,新娘收下梳头礼的第二天,就要请当地稍有名气的扯脸师扯脸梳头。扯脸师用两根缝制衣服的棉线交叉在一起,运用双手的拉力和棉线的闭合力,慢慢将新姑娘脸部的汗毛拔下,这不仅是修饰面部,也意味着新姑娘自此不再是毛丫头。扯完脸后就是洗头、梳头,梳头时要将新娘的披发或辫子打开收拢,然后在后脑勺上缠绕盘成圆形,再套上发套,别上簪子管簪,叫粑粑髻。梳头就绪,新姑娘正式结束了毛头姑娘的生活,同时也为迎接新郎过大礼作准备。

    银菊的家是从东北逃难过来的,没有这方面的习俗。但银菊既然要做舒家的儿媳妇就得按当地的风俗办,因为舒家是当地土生土长的土家族人。于银菊家也得按土家族的习俗办。

    于是在正期的头天傍晚(土家人把婚期分为传客、正期、支客三个时段),舒家将事先准备好的衣物、猪肉、烟酒、大米、面条、糖果点心等礼品,用皮篓或者专用的木制格式礼盒装好,再由帮忙的人、娶亲的人和鼓乐师,当然少不了媒人和总管,一行人浩浩荡荡,在鼓锣和唢呐声中,送到了银菊家中。

    此时,天已慢慢地黑了下来,今日的夜晚有月亮,天上的星星也不少,它们也用喜悦的眼光来祝福银菊和舒秦这一对新人。虽已是夜幕降临,但银菊家中早已灯火通明,有坐堂锣鼓和坐堂唢呐及众亲友迎候,此时双方锣鼓唢呐、鞭炮齐鸣,成了欢乐的海洋。

    锣鼓鞭炮声过后,开始了开盒过礼。过礼由舒家的总管向黄家请来的总管办交接。交接之前,总管代表黄家致欢迎词,然后,舒家的总管开始将皮篓里的礼品一件件拿出来,依次摆放在黄家事先搭好的香桌上,并一边打开礼盒一边高声祝福:“一架盒儿四四方,张郎修起鲁班装,两边镶起云阳板,百般礼物在中央。一开天长地久,二开地久天长,三开荣华富贵,四开金银满堂,开盒礼毕百般大吉,开盒一箱大吉大昌。”过礼在一派热闹和祝福声中结束。

    这时在黄氏烧饼店后院的一间闺房里,金菊正在和银菊说着话儿。金菊说:“妹妹,想不到你就要出嫁了,那天在街上纠缠我的人,竟然成了我的妹夫。银菊听姐姐这样说,就对金菊笑道:“那么好的小伙子,都叫你放跑了,就别怪我先下手为强了,嘻嘻!”

    金菊此时心里想到,自己确实失去了抓住如意郎君的机会,让妹妹捷足先登了,心里有些后悔,但一想是自己的妹妹找到了如意郎君,心中也就释然了。于是对银菊说:“姐姐是看走了眼,但妹妹找了这么好个丈夫,姐姐心里为你高兴着哩!”

    接着又说:“听说舒秦和你成了亲就要去当兵,你舍得吗?”银菊说:“我舍得,想起我们在东北受的日本人那些气,我也要跟着舒秦一起去当兵,上战场,杀鬼子!”

    金菊也说:“舒秦是个有志的青年,我真为妹妹高兴。”

    第三天,两家就为舒秦和银菊这一对年轻人热热闹闹的办了一个婚礼。成亲后的第三天,按照恩施的风俗,女儿女婿要一起回家看望父母亲,叫做“三天回门”。所以回门这天,银菊父母在家中置办了酒席招待女儿女婿,顺便把舒秦的同学李庆也叫了来,大家欢欢乐乐地聚餐了一次。

    在回门的这一天舒秦才真正和金菊说上话儿。乘他们父母不在的时候,舒秦笑着说:“你们俩姐妹实在是长的太像了,要是哪天走在街上我不会认错吧。”金菊脸红着说:“妹夫好没规矩,在姐姐面前开玩笑。”此时李庆用多情的眼光看着金菊,心里在想:我要是能把她娶过来做媳妇,真是三身有幸,有时间我一定要给舒秦说说。

    三天过去,舒秦和银菊要回去,岳父母挽留,说是再玩一天,带他们去城外的庙里去烧柱香,好保佑两家人家幸福平安。于是,第二天全家一起到南门城外的武圣宫拜了一回菩萨,在拜菩萨时,银菊双手合十,口中念道:“保佑夫君上战场多杀鬼子,平安归来!”

    两口子回到婆家后,舒秦对银菊说:“这两天我们自己的事都已完成了,我准备明天就去县府报名去,只是我走了,你一个在家能习惯吗?。”说心里话银菊对舒秦刚成亲就要离开她,心里确实有些舍不得,但一想到日本人所犯下的那些罪行,也觉得应该支持丈夫的决定。于是说道:“阿秦,你就放心地去吧,多杀几个日本鬼子,为咱中国人报仇!我在家里一定会照顾好公婆的,请你放心。”

    两口子商量好了就来到父母的房里,此时舒广财还在外忙生意,没有在家,只有焦氏在房里。焦氏听儿子明天就要去报名,于是就说:“怎么就这么着急,等过完了婚期再去也不迟。”焦氏原来的想法是准备给儿子成了亲,用媳妇栓柱儿子的心,可儿子还是要去。于是就问银菊道:“媳妇,你舍得叫你丈夫去当兵吗?”银菊答道:“婆婆,我和阿秦已经商量好了,他要去杀敌报国,我不拉他的后腿。”焦氏听媳妇这么一说,知道舒秦是铁了心去当兵了,于是用手摸着流出来的眼泪说:“儿子,这上战场子弹可是不长眼睛啊!你自己要小心。”说着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护身的佛像挂在舒秦的胸前道:“原佛主保佑我们的阿秦吧!让那些可恶的日本鬼子都死光!”焦氏这才第一次感觉到了日本人是那样的可恨,要不是日本人侵略我们中国,儿子也不会离她远去。仇恨日本人的心理陡然升起。

    舒秦第二天就去报名当了兵,他参加的部队是国民党陈诚所辖的一个部队,这个部队有一个师的兵力,当时正在恩施驻防。

    与舒秦一起当兵的有他的同学李庆和十几个同班的学生。他们在新兵连训练了三个月,就被分配到所属的部队里,舒秦和他的同学由于是高中毕业生,就被送到专门培养军官的干训团去学习。那时,高中学生算是很有文化的人了,当时部队里缺少他们这样有文化的军官,所以他们成了准备训练成;第一批开赴前线去的青年军官。

    原来他们只准备学习三个月的时间就开赴北方前线的。但由于在1937年淞沪会战和南京保卫战后,侵华日军的战略方针,已由北向南改变为由东向西。国民政府在十一月中旬决定迁都重庆以后,许多政府实际在武汉办公,武汉成了战时全国重要的政治、军事、经济中心。因此,日军对于武汉,已经势在必夺。一场以争夺武汉为主要目标的大会战正在酝酿。

    1938年一月,陈诚被任命为武汉卫戍总司令,11月正式就职。陈诚被委任担当保卫大武汉的重任后,就决定把在恩施训练好的军官分配到在武汉所属的部队里去,于是舒秦他们的军官训练团就来到了武汉。

    一踏上武汉,一股抗日的热烈气氛迎面扑来。大街上,一群群演诽的学生正在向市民们宣传抗日,号召人们勇敢地走上前线,支援抗战。川流不息的车辆上,贴满花花绿绿宣传抗日的标语。这时,他真正感到自己已经来到了抗日烽火的前线。

    舒秦和李庆被派到部队做了见习排长,舒秦是正排长,李庆是副的。舒秦于是对李庆说:“不管到哪里,你都得做我的副手。”李庆心里也很愿意在舒秦的手下做事,他认为舒秦这人,事事都比他有远见,人又够朋友,做他的副手一定不会吃亏。”这时李庆听舒秦这样一说就回道:“我今后就听大哥的了,大哥说打东我绝不向西边开枪!”舒秦听了李庆的话,满意地笑了,拍了拍李庆的肩背说:“这才像我的好弟兄!”

    转眼到了1938年的6月26日,日军攻陷皖赣门户马当后,拉开了武汉会战的序幕。此时陈诚严命19集团军总司令罗卓英率部收复马当,并规定:“如有作战不力,畏缩不前者,即以军法从事。”

    罗卓英(1896-1961),字尤青,别号慈威,又作慈卫,国民党陆军上将。1896年3月19日生于广东省大埔县白侯乡渔洋坪村。7岁入乡塾读书,1914年毕业于该县官学,次年入大埔中学。

    罗卓英从小喜欢读诗词和古文,在大埔中学读书时,与颇负声望的原韩山师范文史教员饶爱荃过从甚密。中学毕业后,曾短期任教。1918年,北上投考保定军校,名落孙山。次年考上保定军校第八期炮科,在该校中与陈诚结成莫逆之交,因而后来就成为陈诚派系的主要骨干和智囊人物。

    在武汉的一间小会议室里,长条形会议桌旁,坐满了19集团军的国军各级军官。时值七月,武汉的天气异常的闷热潮湿,会议室里尽管窗户全部打开,挂上了竹制窗帘,除了头顶的吊扇以外,还摆放了多部电风扇,但是,房间里面的温度依然很高。可是,这些国军的中级军官们却不敢解开领子上的风纪扣,让自己凉快一点,全都毕恭毕敬得直着腰坐着。桌子顶头,坐着一个身材不高,略显清瘦的中年男子。这个中年男子的黄色将校呢军服的领章上,赫然缀着两颗金星,他就是19集团军总司令罗卓英。

    此时的罗卓英正在军事指挥部里,向他的属下传达陈诚的指令:“陈总司令有令!”他的话音刚落,只见在坐的各位军官刷的一下,笔直的站立起来,竖起耳朵准备听令。罗卓英挥了挥手说:“坐下,坐下。”众军官这才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去。然后罗卓英就把陈诚的指令念了一遍,跟着又道:“现在日本人已经占据了马当、湖口,总司令有令,要我们立即收复马当。你们说说,我们应该怎么办?派那个师去收复马当?”罗卓英板着脸,看着面前的这些军官们,声音低沉的发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