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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围猎

    为吕鍮早晨跟着毛人们去林子里围猎而不饿肚子,天刚蒙蒙亮,毛人神女就为他准备好早饭。她刚做好早饭,大公主牡丹派人给吕鍮送来两样毕罗(烤制的带馅面点),一锅砂锅棒槌飞龙汤。

    毛人神女费好大劲儿才唤醒酣睡的吕鍮,所谓费了好大劲儿,是因为她看到熟睡他不忍心叫醒他。

    “起来吧!趁热品尝大公主特意为你制作的精制早餐,这样精制的毕罗,只有娘娘公主和娘子府的娘子才有权享用,毛人能见到此类食品的人也没几个。”

    吕鍮揉着惺忪的眼睛,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他伸伸懒腰,又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说自己的酒劲儿还没过去,为啥这么早叫起他,莫非出啥大事儿?

    毛人神女没理会他说什么,拿一块冰冷的湿毛巾扣他脸上说:“这下酒醒了吧?擦擦脸赶紧吃饭,围猎的毛人们马上出发,不能因你耽误大家吧!”

    “围猎?”

    吕鍮被冷毛巾激的打一个寒战,迅速扯下脸上的毛巾,立马来了精神头,问道:“围猎?去哪儿围猎?”

    “你呀!没几把刷子不要喝酒,我本打算昨晚给你讲讲这儿的规矩,哪知你醉的像头死野猪。”

    毛人神女一边整理被褥,一边说道:“赶紧吃点东西跟我去狩猎,路上我会告诉你贵妃国的规矩,吃吧,这两盘毕罗可是大公主专门为你所做,还不赶快谢恩吃饭喏。”

    毛人神女带着吕鍮来到昨天他和毛郡主比试功夫的空场地,那里已经黑压压挤满了男女毛人,足有七八百人。吕鍮看到那个毛郡主打她的屋子出来,那些毛人见到她都单腿点地向她请安。

    只有毛人神女和吕鍮没行跪礼,毛人神女向她拱手抱拳说:“禀报郡主,异域面首今天跟我去狩猎,郡主有何吩咐?”

    “他是娘娘和四位公主心里的活宝贝,你和毛琴姑娘一定好好关照他,千万不能让他出半点闪失。娘娘叮嘱过,他要少一根毫毛拿本郡主试问,明白吗?”

    “明白,请郡主放心,就是毛琴丢掉性命也不会让他少一根头发。”那位叫毛琴的姑娘单腿点地,双手抱拳回答着。

    吕鍮看到毛人们对这位毛郡主如此尊敬,他想:今后少惹这个老毛女人,自己已经陷落到此地,总要给自己多留几条活路不是。

    他想到此处,双手抱拳对毛郡主说:“郡主早上好,我昨天若有冒犯郡主地方,还请您见谅为盼。”

    “本郡主没那么小家子气,有机会我们好好切磋切磋武功如何?异域面首的功夫实在了得,本郡主十分佩服。”

    毛郡主抱拳回礼,非常客气地叮嘱道:“不论你的功夫再强,也不要什么都满不在乎,狩猎是非常危险的活计,望你多加保重自己才是。”

    告别了毛郡主,吕鍮在毛人神女和毛琴姑娘左右护卫下,跟着狩猎大队出发了。

    七八百号清一色的毛人,他们牵着四十几匹马拉的雪爬犁,毛男人手拿刀枪棍棒,毛女人手持弓箭弩机,浩浩荡荡向贵妃国后山的林子深处进发。

    一路上,经常能见到放单的野猪和傻狍子,这些人对放单的猎物,视而不见的态度使吕鍮很好奇:“二位姑娘,你们见到猎物为啥不理睬?”

    “我们是围猎,你看到四十几个雪爬犁了吗?围猎完成之后要满满收获四十个雪爬犁呢!”

    毛人神女歪头瞅瞅他说:“你跟着狩几天猎,就不会大惊小怪了。”

    走进老林的一片空地,围猎的大队人马停了下来,一位大头毛男人把这群人分成四拨。三拨人分东面西面和北面围猎,一拨老弱病残留守在空地,生火烤肉,并兼带堵截猎物的任务。

    吕鍮自然被分在留守的这群人当中,毛人神女和叫毛琴的毛姑娘寸步不离地守护着他。等大队人马走了之后,留守的人又分成两拨,一拨是男毛人手持刀枪在外围把守,另一拨老人妇女,开始生火烧水烤肉。吕鍮发现,她们使用的引火火镰,竟然也是用纯银制成,火镰把手的皮子上,还镶嵌着带花纹的黄金制品:难道这里的黄金白银很多吗?他不由得生出这个疑问。

    不一会,烤肉的浓郁香气弥漫了整个雪域森林。这股肉香已经把驴头肚子里的馋虫勾了起来,他围着火堆一边转,一边咽口水。

    毛人神女在火架上割下一片烤熟的麋鹿肉,递给他说:“哎,给你一块麋鹿肉尝尝,这可是我们这里最香的食物。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今晚回到我那儿,一定给我讲讲你们异域的事儿。”

    吕鍮不论她说什么,必须先应承下来。此时烤肉的香味是第一位,其它完了再说。他接过烤肉就往嘴里塞,被毛姑娘用刀拦在他的嘴边,挑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说:“你傻呀!不加佐料和盐怎么吃,我给你撒上点佐料再吃好吗?”

    “谢谢。”

    吕鍮咬一口连连说香,吃完那片烤肉,吕鍮问她:“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在一起度过一个夜晚,却不知你叫什么,你说可笑不可笑。”

    “我叫毛柳,你呢?”

    “叫我吕鍮。”

    “驴头?”

    “怎滴,不能叫吕鍮吗?昨天那位黑头守卫就让我改名字,说我的名字不好。”

    “咯咯……我们这儿到花岁初都要吃驴头庆贺,这个名号不好。”

    “我叫吕鍮不是驴头,不过驴友都叫我驴头。”

    “驴友?敢情你和毛驴交朋友啊!”

    “不是,驴友是喜欢旅游探险的朋友,简称驴友。”

    “旅游,驴友有区别吗?我们这里游玩是很危险的事儿,夜来花岁初,石女庵几位石女去野狼谷游玩,被那儿的野狼吃了。”

    “你们这里野狼很多?”

    “是的。野狼是林子里最凶残的野兽。”

    “为什么……哦,对了,石女是什么意思?”

    毛柳捂嘴在偷笑,并没回答他的问题。

    另一位毛琴姑娘不加思索地撇嘴说道:“石女你也不懂呀!这么大人怎滴屁嘛不懂喏。石女就是下面阴穴不通的女人,她不能让面首侍候也不能生育。”

    “哦,在娘娘身边的小青也是石女吗?”吕鍮突然想起,娘娘说小青是石女,急忙问毛琴姑娘。

    “你喜欢她?”毛柳突然问道。

    “是的,我对她一见钟情。”吕鍮实话实说。

    “她是石女你还喜欢吗?”毛柳又问。

    “喜欢,不管她是什么女,喜欢就是喜欢,跟其他的没关系。”

    “少见,不过我很欣赏你这样的面首。”

    毛柳微笑着对吕鍮说:“一见钟情应该没有附加条件吧?”

    “为啥叫我面首,我是一个真男爷们儿,不是侍候你们女人的面首。”吕鍮不满地说。

    “我们这里一千多花岁的时间里没有男人,凡是带把的统统叫面首,这是贵妃娘娘定的规矩,懂吗?”

    毛琴眨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笑嘻嘻地搭话说道:“我们这儿是女人统领的国度,面首只能是繁殖后代的工具,你既然来到这儿,必须遵守这儿的规矩不是。嘻嘻……”

    “不懂,不想弄懂,更不想遵守这个破规矩。”

    她们三位正聊的热闹之时,突然从林子里传来众多“呴呴”的喊叫声,空地的所有毛人都拿起刀斧棍棒,排成一个横队,注视着林子里的动静。吼叫声越来越近,只见有上百只雪兔跑到空地的时候,上气不接下气已经累趴下了,它们没力气再逃跑,趴在雪地上喘着粗气,便成了毛人轻而易取的囊中之物。

    就在他们收取雪兔的时候,有四五十几头三四百斤的野猪进入这片空地,手拿刀斧的毛人一起向野猪奔去。三五人围住一头野猪,一通砍杀,野猪在临死前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在林子里回荡。那种哀嚎声,使吕鍮毛骨悚然,他哪儿见过这阵势,急忙蹲在雪地上,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毛琴看到他胆小如鼠的样子,觉得他挺好玩儿,上前扳开他捂耳朵的双手,大声说道:“昨天看你和郡主比试武功,你挺厉害呀!怎滴现在成了胆小鬼了?我想你是在装,不过我喜欢你这种表现,更喜欢你这个人喏。”

    吕鍮皱起眉头狠狠瞪她一眼,问:“喜欢这个人是啥意思?”

    毛琴的嘴贴在他的耳边悄声地说:“我知道毛柳姐姐不会叫你侍候,今晚你不如过来侍候我,你愿意吗?”

    吕鍮听到她的话,把头摇的拨楞鼓似的,心想,这儿的女人都一个德性,没脸没皮的好臭不要脸。

    他急忙站起身来到毛柳的跟前,瞟着疑惑的目光问道:“你们这儿的姑娘都这么臭不要脸吗?女人带有一种羞涩才更显魅力,一见面就直白的对男人说,想和他上床,女人不懂得玩深沉多没劲儿!”

    毛柳没接他的话茬,指着捕获的猎物说:“你看,经过一个时辰的合围,收获颇丰。四十几头三四百斤重的野猪,五十几只麋鹿,七十多只傻狍子,还有许多松鸡和雪兔。这就是我们今天的收获,可以吧?”

    返回毛人郡的路上,吕鍮问毛柳:“你们这里的猎物为啥这么多?”

    “早在九百花岁前,贵妃国就制定了禁猎期和狩猎日,从春季积雪消融开始禁猎,到深秋下第一场雪开始围猎。我们毛人郡,每个花岁都举行禁猎和狩猎日的庆祝活动,娘娘还专为毛人郡准备樱桃琼浆,可热闹呢!”

    我靠,他们早在九百年前就懂得保护生态平衡,具有环境保护意思,真他娘的了不起。

    “禁猎的时候,你们毛人干什么?”

    “去金银沟淘,往回运送黄金白银和煤炭。那里的野果子和棒槌特别多,娘娘、娘子每天的饮食中都有棒槌和果子酒。”

    这里的人,所使用的餐具酒具都是黄金制品,原来贵妃国盛产黄金白银啊!如果,把这些黄金弄到自己手里,能得值多少钱?老子一定是亿万富翁。

    正当吕鍮想入非非的时候,只听有人大喊一声:“面首躲开。”

    他被那位保护自己的毛琴姑娘一把推开。一声惨叫,那位毛琴姑娘,被一头足有四五百斤的公野猪,用长长的獠牙挑到空中,又重重的摔在雪地上。她的肚子已经被獠牙豁开一个大口子,血淋淋的肠子流出体外,惨不忍睹。

    就在野猪抛起那位毛姑娘的同时,吕鍮一个跃步,窜到那头野猪跟前,右手如一把利剑,猛地一较劲儿,半只胳膊都插进野猪的肚子里。他大喊一声:“去死吧!”

    他的右手,硬生生把野猪若大心脏揪了出来,狠狠摔在雪地上。那头野猪连临死的哀嚎都没发出来,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虽然从小跟父亲习武,却从来没有如此残忍的手段杀生,更惊讶自己的金爪功这般厉害,竟然双手能插进皮糙肉厚的野猪肚子里。他被自己强劲的功力和爆发出来的残忍性给惊呆了。

    毛柳一边扶着毛琴姑娘,一边冲发呆的吕鍮喊道:“驴头快过来帮忙,毛琴姑娘快不行了。”

    吕鍮听到喊声,急忙过去帮助毛柳为毛琴姑娘往肚子里塞肠子。可惜,她已经闭上眼睛,停止了呼吸。他趴在那位救命恩人的身体上,痛哭流涕,几位毛人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他拉起来。

    他们把毛琴姑娘的遗体和野猪的尸体,放在一颗苍劲的松树下,用积雪堆起一座雪墓,雪墓前插上几支松条,他们双手合十,默默的祷告。没有眼泪,没有哀伤,没有任何做作的仪式,只有从容淡定的面对死亡的情景,这种场面让吕鍮心灵受到极大的震撼。毛人们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何等潇洒,完全超脱常人世俗的表演,值得赞叹。吕鍮在心里这样想着。尤其那位舍身救自己的毛琴姑娘,更值得可叹可敬,自己要牢记她一辈子的救命恩情。吕鍮一路走一路寻思着,他有点后悔,自己为啥没有答应做毛琴姑娘的面首,即使是谎言,总能在她死去之前,给她留一份开心的念想。他默默跟在毛柳身后,直到走进毛柳的房子里还没缓过神儿来。一进门,他就坐在床上(马扎),满脑子都是那位毛琴姑娘惨死的情景,不由得黯然泪下。

    毛柳知道他是为救他而死去的毛琴姑娘而落泪,她目睹毛琴死在自己面前也很悲伤,不过只是一时的伤痛。或许,她面对死亡的时候太多太多,感情的神经已经麻木了。所以,她无法理解他悲伤情绪持续如此之长,难道异域人的情感都那么丰富吗?

    此时的毛柳,不但没有表现出一丝伤感,反而笑着对他说:“本姑娘恭贺你,给你道喜了。”

    莫名其妙,失去一个鲜活的生命,一位舍己救人的好姑娘,喜从何来?除非她被门挤坏了脑袋。

    “别这样看本姑娘,有人为保护你而死,岂不是你的荣耀吗?”

    什么他娘的浑蛋逻辑,一个为他人牺牲自己生命的人,不去悼念和赞美,反而给被救的人贺喜,这不是颠倒黑白的狗屁逻辑吗?

    吕鍮对毛柳说:“她为保护我而惨烈牺牲,值得我们悼念和尊敬,而不是活着的我。”

    “错,说明她已经完成上天赐予她生命的使命,没什么可悲伤的,我们活着的人只能为她的灵魂祷告,祈祷她下辈子不要托生为受苦受难的人,就是对她最大的尊敬与安慰。”

    “我不管你们贵妃国有啥规矩,人的生命是最宝贵的,今晚我要悼念她,为她守灵。”

    “哈哈……你是第一个提出为亡者守灵的人,好吧!不为别的,只为你这位重情重义的人,本姑娘今晚愿意陪你一起为毛琴妹妹守灵。”

    吕鍮抬头疑惑地看看毛柳姑娘,迟疑片刻问:“毛琴是你的亲妹妹吗?”

    毛柳姑娘被问的哈哈大笑起来,在贵妃国连父母是谁都是未知数,何谈亲姐妹了。她笑了一阵,忽然想起来吕鍮是异域来的人,不可能知道贵妃国的规矩,也无法弄清面首制度是不能父母相认,更别说亲姐妹了。

    “冷漠!自己的亲姐妹失去了鲜活的生命,你还笑得出来,你的心是咋长的?冷血动物!”吕鍮两手抱着头,小声嘀咕着。

    毛柳没理会他,匆匆去了伙房。她一进伙房就听到许多毛人在议论吕鍮,认为这位异域面首的功夫绝对在老黑统领,黑头守卫和毛人郡主之上,堪称贵妃国武学功夫第一人,这次毛柳神女算是逮着了。

    有几位毛姑娘见毛柳走进来,急忙迎上前恭喜她,为她得到一位功夫了得的异域面首,完成她本该早已完成自己初夜而祝贺。

    毛柳笑嘻嘻的告诉几位毛姑娘,虽然自己还没有和他完成新禧之初夜,不过,自己不会放过这个绝佳机会,必须叫吕鍮做自己一生中唯一的面首。

    一位毛姑娘问毛柳,莫非她想学娘娘当初那样,对一位面首专情的做法吗?那是拿自己的青春和性命在赌,为一位面首这样做不值得。

    另外一位毛姑娘却持不同观点,认为一个毛人姑娘,能得到几百年难得一遇的异域面首的青睐,只要有一夜之情,而为之守护一生也值得。像现在这种一夜一换面首使人的感觉都麻木了,没劲儿。

    负责统领毛人围猎的大脑袋的男毛人,凑到她们跟前,嘿嘿一笑,说怪不得毛柳几年来不叫面首侍候,敢情人家神女早已推算出自己的命运,今生必遇到一位九百年前邂逅的情有独钟的面首。毛柳是我们毛人郡,乃至贵妃国独一无二的神女不是。

    “大头,你几年前就惦记毛柳姐姐召见你去侍候她。结果,你把毛人郡能侍候的女人都侍候了,唯独毛柳姐姐不搭理你,叫我说,你就别老叫驴打盹心里思慕喏,今晚去侍候本姑娘吧!嘻嘻……”

    一位身高马大的叫毛杨的姑娘,手上拿着一条烤黄羊腿,凑到大头的身边,扭动着肥颠颠的臀部,边吃边嬉笑着对大头说。

    “别,你还是叫老黑统领侍候你吧!我大头没长那个满足你的物件,算大头求你了。”

    “老黑今晚被娘娘指派去侍候异域娘子,听说那位异域娘子竟敢顶撞娘娘。所以,叫她领教领教贵妃国毛人面首的厉害呢!嘻嘻……”

    “是吗?竟然还有这等事儿?怪哉,怪哉!大头还是找郡主打听打听,我先走一步,告辞。”

    几位毛姑娘看着大头匆匆离去的背影,都会意的笑了。

    那位毛杨姑娘看着大头的背影,极其不满的嗤之以鼻着:“哼,我有那么可怕吗?你就是想侍候本姑娘,我还不待见你呢,老黑根本没去侍候异域娘子,我只是开玩笑,看把他吓的跟猴孙子似的。”

    几位毛姑娘听到她的叨唠,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只有毛柳,一副淡淡忧伤的神情摇摇头,端着一些烤肉和野葡萄酒,返回自己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