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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初到号子

    南路被老警察推着走进看守所监室的走廊。

    在到昏暗的灯光下,感觉到了从来未有过的极度恐慌,长长的走廊让人胆战心惊。

    南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往前的路会怎样,他不只一次的在脑海中重复。

    两条腿不由自主的更加颤抖,双手戴着手铐,踉跄着一步一步的前行。

    走廊的最深处有四个同样穿监服的犯人。

    其中两个犯人抬着一个水桶,还有一个犯人提着一个竹筐和一个很大的塑料袋。

    另外那个空手的犯人什么都没拿,只是双手抱着臂膀,站在一旁悠闲的看着三个人干活。

    南路心里有点好奇,不免抬头多看了那四个人几眼。

    抱膀子的犯人也正使劲地往这边看。

    一种傲慢若无其事的样子,但眼睛里却在射出一股凶光。他满脸的横丝肉,脸上交叉着两道长长的刀疤。可以猜到这一定就是某个老大。

    这时走到了一号监室的门口,这是女监室。

    里面的犯人像是早就知道又有人犯事进来了。

    听到监室里像是突然炸开了锅,有一个女犯人大声的叫道:“快,快看看,又进新人啦!”

    “大姐大,是个小白脸吆,长的还挺秀气。”有个女犯人殷切的对她所谓的大姐大说。

    “嗨,小白脸犯啥事进来的呀,给姐姐说说呗,呵呵呵……”那女犯人接着喊道。

    “咋啦,还不好意思啊?不会是强奸罪吧……”

    南路从来没有被女人这样调戏过,更没见过会有女人这样跟陌生男人说话。

    脸“腾”的就红了,一直都红到了脖子。南路此时真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赶紧逃离这样的场景。

    南路根本无心去理会她们,只顾低着头跟加快脚步往前走。

    虽然他非常厌恶这样的女人调戏,但还是止不住好奇心,偷偷地往女监室瞧。

    监室的女人们也都在使劲的往外观瞧。

    在灯光下,她们同样穿着和南路一样的监服,都留着短发。每个人眼中充满了幸灾乐祸的神情,又显露出不屑一顾。

    没人会在乎你的到来和你的死活,只不过是看看乐闹罢了,或许只有此刻她们才是最开心的。

    走过二号房间同样是女监室,和一号情形是一样的,也都在看热闹瞎嚷嚷。

    老警察不耐烦地冲她们吼了一句:“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其实也没人搭理他,好像大家都不怕这个老警察。反而更是起哄般地叫嚷的更欢了,更好像是因为南路的到来给她们带来了欢乐。

    往前再走就是男监室了,也同样地叫喊着。

    有几个好似是有经验的犯人冲老警察喊:“政府,看看这小子脖子里藏东西没?裤裆里有啥好玩意吗?哈哈哈……”

    听着他们下流的喊叫声,南路心里特别不舒服,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侮辱过。这里边男女都一个套路啊,不管心里多么的厌烦,这时候也只有隐忍了。

    过了八号监室,到了一间挂着“值班室”牌子的门前。

    老警察让南路蹲在门口外。

    “孙良,又进来一个。”

    “老李呀,他犯嘛事?”

    “经济诈骗,经侦大队孙树海抓的。”

    “让他进来吧。”

    南路在门口听着老李警察和里边那个叫孙良警察的谈话。

    这时刚才送饭的四个犯人也走了过来。

    可能是已经把饭分发完了,站在值班室的门口。歪着脑袋,一只脚踹着身后的墙根,得意洋洋地看着南路,好像他是只新奇的宠物。

    这次南路不敢抬头去看了,生怕会有什么麻烦。

    “307南路进来。”老李警察喊了一声。

    南路起身刚要进屋,刚才那个送饭时抱膀子的犯人冲他恶狠狠地吼到:“混蛋,打报告,没规矩。”

    立马惊醒,南路才想起老李警察交代的话。

    “报告。”南路鼓足勇气大声喊道。

    “进来吧。”里边孙良回应着说了声。

    进值班室,听身后那个犯人还再说:“妈的,欠收拾。”

    而后听到了他们得意的笑声。

    当南路走进值班室,里边的布置跟一般的办公室一样。两张普通的办公桌相对摆着,两把木头椅子。

    一个身着警服的年轻警察坐在靠南墙的那一边。

    值班室就他一个人,他就是孙良,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

    南路好奇地扫视四周。

    值班室的灯很亮。

    在孙良对面墙上有大的记录表格和记事黑板,还有一面测量身高用尺度表,一看就是给犯人照相留档案用的。南路在电视上也看到过,犯人进到看守所后都会拍正面、侧面的照片留底。

    在他身后是两个白色铁文件柜。

    在看到靠近门的墙时,南路不禁又担心害怕起来。除了墙上挂着的几大串钥匙,还有橡胶狼牙棒、很多副手铐、电棍,在墙上还树立这一根手腕粗的木棍。

    是不是会先来顿胖揍呀,南路大脑在不停的胡思乱想,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蹲下。”老李警察对南路说道。

    南路好像又忘了,赶快蹲下。

    老警察把手中的一张表交给了值班的警察孙良。

    孙良接过表看了一下像是核对一下信息,问到:“叫什么名字?”

    “南路。”

    “年龄?”

    “34岁。”

    “哪里人?”

    “东城县。”

    “犯什么事?”

    “不知道。”

    “切!自己干什么坏事还不知道?”孙良有点生气地说。

    “我真的不知道。我在路上他们把我抓来的。”南路心里委屈,辩解地说。

    “好了,反正我也管不着,我把这里的规定给你说一下。”孙良有点不耐烦地说。

    “在这里首先要遵守看守所里的规定。认真学习监规,而且还要背熟,后天检查你;在看守所见到工作民警都要称呼政府,不准打架斗殴、不准滋事,好好反省;在号里有事找号头,好好劳动,老老实实的交代自己的问题。我先简单的说这些。”孙良快速的讲完,像是天天都在念叨这些话。

    随后起身从靠门的墙上拿下一串钥匙对南路说:“起来,跟我走。”

    老李警察算是把南路又交接完了。

    “没事我走了。”说完他出了值班室又回到看守所外的值班室去了。

    这时南路所担心事总算是落下了。孙良并没有打他,心里一阵窃喜。

    警察孙良带着他直奔十一监室。

    到了十一监视,监室里的人也在同样的伸着脖子在看。

    “呀!这小子是咱们号的!”

    “行啦,喊什么喊,都坐下。”一个声音粗闷的喊了一句。

    孙良打开监室的门,南路这次乖巧的蹲下来。终于记住了,只要警察开门、锁门自己必须蹲下来。

    门被打开了。但是没有全打开,有一根铁链把门和门框连着,只能一个人能通过进去。

    见到孙良,监室里面的人全部站了起来,“政府好”异口同声地冲孙良叫道。

    孙良没有做声,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称呼。

    孙良冲南路说:“进去吧。”

    南路起身进到屋里,孙良迅速把门在外边锁上

    “307南路,过来。”南路听孙良在监室的小窗户外喊道。

    南路走到窗前。

    “把手伸过来。”孙良说。

    南路把戴着手铐的手伸了过去。

    孙良拿出钥匙,把南路戴的手铐打开,并随手拿走了手铐。

    南路终于感到解放了。手腕猛的被释放了,只感到像一个火辣辣的手镯,更加烧灼。

    孙良对监室里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犯人说道:“老郑,这个就交给你了,别为难他,好好照顾他,诈骗犯。”话音没落人就已经走了。

    听了孙良说的好好照顾南路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

    “好好照顾”会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刚才没挨打,在这监视要被犯人收拾,在外边就听说这里面是犯人管犯人。管他呢,反正进来了,不管怎么样都要承受的,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南路进到监室谁也没说话,满屋子的人都在盯着他看。

    有的冲他笑,那笑是皮笑肉不笑,有的冲他使劲地瞪眼,好像是南路欠他什么,有的眼中也充满了同情。

    南路看到这屋里一共十一个人。

    一时不知所措,心想还是少说话,看下边怎么发展,以静制动。

    心想也豁出去了,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就很乖巧的选择蹲在靠门的墙角里,一副极其委屈的样子。

    南路看到他们正在吃饭。

    监室是一间十二平米的房间。床都是大通铺,靠北墙放着一排被子,但不是叠的豆腐块,被子都是卷起来罗放在一起的。

    靠近监室走廊小窗户的床上围坐着三个人正在吃饭。

    其中一个就有老郑。邻近门口的长条桌前围着五个人,很明显他们的饭没有那三个人的好。

    监室的最里边的长条桌也围着三个人。从这三个人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又不同于那五个人。

    南路当时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安排,怎么吃饭还都分开吃,分明是等级制度嘛。

    “还没吃饭吧?”那个五十多岁的犯人老郑问道。

    “没有。”南路轻声地回答

    “给,吃吧。”

    老郑递给一个馒头,又递给一块萝卜咸菜。

    南路想这老郑可能就是号头吧。

    南路站起身接了过去,看到馒头才感觉肚子也开始闹意见了。就想一口吞下去吃了。

    接过馒头和咸菜南路又重新蹲到了墙角,慢慢啃起馒头。

    满屋的人吃着饭也都还不时地看看南路。

    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吃吧,只有吃饱了才能去面对,南路想着。

    馒头很硬很干,一块大拇指大小的咸菜,很难就着下咽。

    委屈,感到无比的委屈和痛苦。不过既然到来这里了,再苦再难,也要吃下去下。如果吃不下就真的完了,保持好体力才能继续下去。

    忍着从来没有过的痛苦南路慢慢地吃着,思想也在激烈地做着斗争。

    很快大家都吃饱了。只有馒头咸菜,没有水喝。

    南路终于艰难的把馒头和咸菜吃完。

    虽然有极其的不适应。那馒头味甚至都恶心,但还是硬吃了下去。

    大家都没有说话。只见有一个皮肤白净,个头高挑的小伙子主动收拾床上、桌子上的碗。但没有筷子,看守所里的犯人是不允许使用的。

    只见他先是把在床上老郑那三个人吃饭的碗聚到一块,又把靠门长条桌上的碗叠放在一起,最后把里边的也收拾起来,放到中间的长条桌上,把吃饭的三伙人的碗分别摆放,清楚有序。

    监室有一只红色的水桶。他提着在监室最里边又小又窄、只能容下一个人方便的厕所水管上接了水,厕所没有门可以很清楚地看到。

    他开始先洗老郑那三个人的碗,洗完后又洗中间的,最后洗最里边三个人的,顺序分的很清晰。

    洗完第一遍,又重复地洗了第二遍。

    很快就干净利落的把活干完,整齐的摆放在长条桌上。

    另外有两个人在打扫床上的卫生和地上的卫生。

    因为没有簸箕,都是用手把垃圾拾起放到门后的垃圾堆。

    其他人没事干的都老老实实地靠墙站到了一边。看着干活的人,谁也不说一句话,都沉默不语。

    很快都收拾完了。三个打扫卫生的也站到靠墙的地方,像是都在等候老郑下一步的命令。

    南路吃饱了就一直蹲在墙角里,没敢动地方。

    自己还不了解这里的情况,唯恐惹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来。

    在这里边都是犯人管犯人,新进来的还要挨打。

    南路心里一直在不停的念叨着,打着鼓,也在做着迎接最坏结果的准备。

    “起来吧,别在那蹲着了。”老郑对南路。

    南路应声站了起来。腿蹲的时间长了也麻木了,站起来还是摇晃了一下,不过很快站稳了。南路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的脆弱。

    “过来,坐这边。”老郑指着靠近他的床说。

    “谢谢。”南路客气说。

    “叫什么名字?”

    “南路。”

    “哪里的?”老郑又问。

    “东城县。”

    “犯什么事进来?”

    “我也不知道什么,可能是公司欠钱的事吧。”

    “不管什么事,既然进到这里边来了,就把心放踏实了在这呆着,等政府处理就行了。在这就是着急也是没用的,服从政府的管理和号里的规矩,别惹事。”

    老郑一边和南路说话,一边掏出了一根香烟,示意一个犯人点烟。

    此时他的这个不起眼的动作,刚才安静的人都一阵躁动。

    一个犯人飞一般地跑了过来。

    接过老郑手中的那根香烟和打火机,迅速跑到刚才南路蹲着的墙角里。

    两手捂着把烟点燃。

    那个犯人使劲地大吸了一口。然后慢慢的把烟吐出,一种快活高兴的欣慰感溢于言表,慢慢享受着香烟带来的快感。其他人都用特别羡慕的眼光看着他。

    “别抽了,快拿过来。”老郑生气地喊道。

    那个犯人又迅速地跑两步,用手继续捂着递给了老郑。

    老郑接过点燃的香烟自己并没有吸,而是转手递给了刚才和他一起吃饭的高个犯人。

    “我叫郑书才,在这来了有六个月了,政府和号里都叫我老郑。你也这样叫吧,这个叫孙彪。”

    老郑指着刚刚他递给香烟的高个犯人说道。

    南路抬头看着孙彪。

    他是一个二十五六岁模样的人。长的不是很胖,个子有一米八高。但是他脸露着凶光,绷着脸,没有表情,很严肃很高傲的神情,让人看着心里就胆怯,一副好像天老大他老二,谁也不敢惹他的样子。

    “孙彪是我们号里的号头,号里就他说了算。他比我早进来三个月,因为我年龄大,大家尊敬我,有事就和我商量。孙彪后天就要去省城监狱服刑去了。”

    “哦。”南路附和着说。

    “这个小胖子叫王陀,是在我这跟着吃饭的。孙彪的小弟,给我俩做勤务,打架致人重伤进来的。”

    “那个,洗碗的叫王春军,偷盗变压器进来;那个,脸上有大猴的是李大义,抢劫;那个,坐床边的叫孙栋也是抢劫;这个,周建,车祸致人死亡;那个,叫陈照人犯强奸;后边,靠桌站的那个叫钱进,东北的,高速抢劫大货车;那个,戴帽子的叫吴斌,是个聋哑人,在银行门口抢劫,致人残废;最后边那个,叫是武林,组织赌博进来的。”

    郑书才快速熟练的把监室里的每个人简单地做了介绍。

    南路都没来得及仔细去看。

    南路也只记住了郑书才、孙彪,还有洗碗的那个王春军,其他只是记了个大概。

    “在这里,有牢头,牢头就是在外边干活的人。他们也有头,你刚才进来时应该看到了,不干活的那个就是总头。他们是已经判刑应该去监狱服刑但有关系没去,在这里服刑的人。配合政府管理牢房,管理号里犯人吃饭干活。在号里有号头,我们大家都要听从号头的,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吃饭,你也看到了分三批。我们这一批是进来最早的,最后边那三个是新进来的,中间的是进来时间稍微长点的。你以后就和最后边的他们一块吃饭。”

    “分饭有规矩。先分我们,后是中间的,最后是你们的。剩多少你们就吃多少,没有什么条件可讲,吃不饱不管。既然来这里了就要守这里的规矩,你慢慢学。”

    “在这里边你放下你所谓自尊和人格尊严。你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只是犯人,和外面是两重天。看见墙上的监规了吧,三天把它背熟,政府要检查,如果背不过我们大家都会受牵连。”

    老郑一口气交代了一大堆,也许是每个进来都是要接受他的一番教育。

    “看电视了。”

    监室外传来一声响亮的喊声。

    南路才抬头找。见监室小窗口上悬挂一台很老的电视机。

    心想,还不错,在这还能看到电视,最起码不会太闷。

    大家都在床上排好坐下。

    大约过了五分钟,电视自己就打开了。原来是有总控制室。

    时间正好是七点钟,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

    南路也没有心情去看播什么新闻。心里特别的乱,也不知道都播了什么新闻。

    终于熬到9点钟要睡觉休息了。南路看到床上放着好多的被子,不知道自己要在哪里睡,他们会怎么安排。

    监室里没有取暖设施,非常的冷。

    大家都在迅速铺被子,有的还在抢着被子。

    郑书才对我说:“你就和钱进睡地下,刚进来的都是这样。床上睡不下。”钱进、吴斌、武林我们四个睡地下,而且被子还是两个人盖一个。

    南路和钱进盖一条被子。那被子又黑又臭,气味简直要把人熏倒。

    下边铺的褥子也是脏得要命,同样是黑黑的。味道也是非常的难闻,只让南路感到阵阵恶心。

    钱进头朝西,南路头朝东。南路正好闻他的脚臭味,他也闻南路的脚臭味。真的特别别扭,但是没办法,只有继续忍了。

    郑书才对南路说:“今天你就不用值班了,明天吧。”

    南路还不明白,为什么在这里还要值班?

    要睡觉了,他也懒得问了,还是少说话为妙。

    南路躺下,终于可以休息了。一种疲惫灌遍全身。

    回想着今天这不平凡的一天,像是在做一场噩梦。昨天还在自家的床上舒舒服服地睡觉,今天却睡在这个有天壤之别的看守所的监室里,心里不免一阵酸楚,眼泪竟不知不觉流了出来,很快就把被子打湿了。

    越是难受越想家里的老婆、孩子,想年事已高母亲,不知道他们现在会急成什么样?会伤心成什么样子?会为自己担心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想到了公司会不会因为自己出事乱了套?不知他们能否处理的了?

    想着哭着,哭着想着。迷迷糊糊南路看到母亲、老婆也在为自己流泪,孩子在哭着找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