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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叛军攻合常 土家守山洞

    大禹治水到常德德山,湘、资、沅、澧四大流域到这里汇集,流入洞庭湖,再流进长江,浩渺壮观。洞庭天下水,鱼虾满湖,人文淳朴奇特,决不能让水妖河怪在此兴风作浪。见德山两边地势险要,突发奇想,利用女娲娘娘炼石补天的七彩余石,在德山险要处修一座水关叫“德山关”,坚固无比;派一条黄龙镇守德山关,目的就是阻止四大水域的水怪、劣龙劣姣逃到长江去。俗话说:猛虎难过梁山寨,劣龙难过德山潭。足见这德山关的险要。

    千年之后,黄龙迷恋洞庭妖姬,每天歌舞升平,一直不图治理德山,气走了桂鱼二仙、千年老龟。德山关形同虚设,一批一批劣龙劣姣涌进长江,长江水灾十分严重。玉皇大帝十分震怒,命令李靖带哪咤三太子到德山将黄龙捉下,押到枸皮塔雪花山斩了。

    合常这个地方,山中又山,大山高大陡峭,溶洞、天坑比比皆是。小山如皇家陵墓,四季花开不断,可耕可种。中村青狮界山脚下有个山洞,据传叫“白龙洞”,洞外水沟宽一丈,浅处仅五尺,最深处高两丈,从平坝中间蜿蜒曲折一里到大溪。山洞外约十丈就是“大路”,可以并行两骑。大路里面沟堤中部有一清泉,井口仅小桶大,挑水时只能用水瓢舀进水桶。泉水四季绿茵茵地,深不可测。冬天暖气翻腾,夏天冰凉刺骨,叫“白龙泉”,是当地一个景点。到底合常如何美,后来有才子作一联为证:

    白龙含玉珠,吸引四海宾客。

    青狮滚绣球,招募五湖友人。

    唱山歌的村民将合常四面美景概括为:

    上有尖峰撑天,下有观音座莲。

    左有青狮白象,右有玉马奔先。

    合常土家始祖,叫符开山,娶三位夫人,各生一子,子孙繁衍,分为大房、二房、三房三个房头,共五十多人。春夏刀耕火种,秋冬围猎追肉,平时崇武健身成习惯。家族中,很多壮男有万夫不当之勇。团结、友善、互助、好客为美德。

    族长见一条巨龙斩于雪花山,心中忧虑,召集三房九大头人说道:“巨龙尸体腐烂时候,臭气会熏死方圆几十里人,我们要及早将龙尸掩埋,避免传播瘟疫。”

    族人唯命是从,同意族长的决定,立即组织全部族人,上山掩埋黄龙死尸。谁知龙尸越埋越长越大,面对巨龙尸体,没有办法挪动,更没有办法整体掩埋。族长决定说:“我们将龙尸砍成小块,分别埋葬。”

    大家一齐动手,将砍成小块的龙尸,运送到就近天坑里。分解龙尸时,在龙腹里获得“九龙珠”,大如鸡蛋,特别在漆黑夜里,光芒四射。族长召开家族会议,说道:“九龙珠是稀世珍宝,现分别交予各房三大头人掌管。以后各传有名望、有特别贡献的子孙,代代相传,不准有私心。”

    这“九龙珠”神奇惊人,摆在暗室亮如白昼。族人如有大病小痛,用珠子在身上反复滚过几下,很快就痊愈。

    其实,后人谁也没有见过“九龙珠”,这个传说一直流传着。德山关龙王一职虚位以待。

    安史之乱,眼看唐朝朝不保夕,岌岌可危。

    安禄山叛军到湘西征战,久攻五溪蛮不下,打算招募兵勇,待秋后备足粮草,从黔东南、吉首、永州,分三路大军围歼。

    春夏之交,安禄山听闻民间到处流传“九龙珠”这个故事,贪婪的欲望使他很想得到这九颗夜明珠。待自己登基皇位时做皇冠,调动一万大军亲自带领六千精兵,分三路包围合常。一路从大庸经元古坪,谢家垭到干溪。二路从四都坪,经军大坪直插合常。三路从朱枫溪经大窝坪直取合常。三路烟尘马不停蹄地赶来。

    合常土家人历经几代繁衍,三个房头人口多达一百五十多人,中村最繁华,人口集中,形成山中富足的小乡镇。

    土家第五代族长符诸望,年纪不到七十岁,干瘦老练,处事临危不乱。得到消息后,立即召集族人迎敌,下令道:“大房头人符春天,带二十壮年,备足箭矢,到千垭设伏拒敌;二房头符昌盛,备足箭矢,带二十壮年上桃坪界设伏拒敌;三房头符有德带二十壮年,备足箭矢,到娄鸣溪设伏拒敌。务必坚持到天黑,趁夜色敌军不敢冒进,你们火速退回到婴儿侧。”

    三队人马各自领命,抢占有利地形。族长命令道:“符灵官带领剩下的男人,争取多扛粮食、箭矢、刀枪,用最快的速度送到婴儿侧洞里。张巧云、李仙芝带领妇女、儿童、老弱病残者,有序地转移到婴儿侧,能带上一点粮食、衣物、箭矢最好。”

    三房头符桂生,五十过头,没有别的特长,养母猪真是一绝,每年两胎小猪仔,卖钱可以补贴三分之一家须。故此,不想放弃饲养三年的老母猪,转移时坚持牵着母猪同到婴儿侧。一条乡间路,来往都是紧张、忙碌、断魂的人群。小孩的哭声、老人的叫声、鸡鸣声、狗吠声此起彼伏。

    婴儿侧距合常南约六里,距娄鸣溪约两里。山高千丈,面积不足两平方公里,四面绝壁,只有一条不足一尺宽的、多年风化出“石级”路。石级窄的地方没有过寸,陡峭如同靠在石壁上的一架长梯子,可以勉强攀爬到离山顶不远的大石洞。洞里有水,洞前有二十多丈长、宽五尺自然生成的走廊,洞内能容纳三百人居住,洞口有可容纳五十人聚会的平地,洞顶上有茂密的草木覆盖。

    土家大房头符灵官是二头人,个子高大,孔武有力,健步如飞,人称“飞毛腿”,追肉时常做“赶脚”。十八岁时,冬天“追肉”,同乡亲们共十人,追一头三百多斤的野猪,追赶了三天,眼见野猪逃跑速度已经慢了很多,很快就会“倒寿”了,他跟着野猪后面穷追不舍。从一条山练上经过,偶遇一只黄麂拼命往山上跑。他急忙跑几步,单手抓住麂子后肢,顺势提起来往石头一摔,没等麂子叫出声来,当即摔死,从此名声大震。

    一个月后,追野猪到白象湾山间,山弯里是前人开荒种地时特意整理出来的大块平地,像梯土,分很多层,已经长满大树,野猪从平地逃跑过去。他追到这里,猛然见一只白额老虎坐在一颗大树下,两只似灯笼的眼睛正盯着自己。他被突如其来的现实吓出一身冷汗,前进有猛虎挡道,后退更怕猛虎偷袭。他没有多想,丢下手中的弓箭,冲向老虎,抱着扭打。抱着老虎翻上翻下,搏斗一个时辰,往下滚落三个大平地,老虎累软了,人也没有力气了。同龄好友官子皮见符灵官到山弯里就没有动静,认为他在伺机射杀野猪,眼红他一人独占野猪一头一脚,不动声色地悄悄摸过来。猛见他摁着一只三百多斤重的老虎,用拳头狠砸虎头,吓得半死,准备转身逃逸。

    这下,符灵心中官大怒,吼道:“我摁住老虎,你还不愿过来帮忙吗?希望我死在老虎口里吗?”

    官子皮这时才战战兢兢地靠近老虎,用柴刀背,用力砸老虎头,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老虎死了,符灵官身上几处受伤。后来才知道,符灵官与老虎肉搏,心中带着三分恐惧,仅忘记用柴刀砸虎头,才有官子皮出手相助的情节。这件事传出去后,方圆百里人都敬慕符灵官,竖起大拇指夸奖他,说他是盖世英雄豪杰。

    符灵官热爱劳动,家事比一般人过得好。祖业有一栋九间大木房,良田十亩,杂货铺三间。长期生活在大山里,冬季多半时间就是打猎,练就百步穿杨的好身手,又称“神箭手”,一人独占两大绝技。二十一岁时,娶本乡黄家河、张瓦滩十八岁姑娘张巧云为妻。张氏是富家闺秀,身高仅有一米六,体格娇小,勤快,能吃苦,爱劳动,干活不比一般人差,有一种“死牛不放草”的坚韧性。种田种地上好劳力,山歌唱得很好。长像平常,一条红绳扎着的长辫子,拖到屁股下面。最主要的是她心好,相夫教子家族人挑不出什么缺点;不足之处,患风湿较严重,有风湿性心脏病。

    族长安排符灵官搬运粮食,一来他脚力超众,可以来回多走几趟;二来张氏怀孕快足月了,需要丈夫照顾。

    话说张氏怀孕期间,经常在梦里看见一位浑身白色的胡子老头,向她报喜说:“恭喜夫人,你怀的是龙子。”

    她自己也觉得肚子里有一条龙在飞腾。后来她说给“圆梦先生”听,“圆梦先生”说:“你怀的一定是个儿子。二月二十八出生,出生时有神龙护法三日,这个儿子将来肯定不是平常之人。”

    千垭、桃坪界来敌,需要冲上一条陡而长的上坡,战马没有作用,只能徒步。防守拒敌的土家人,利用空余时间,从山地里找很多石块,在半坡上、山顶上做几堆滚木,严阵以待。

    娄鸣溪两边是高大陡峭的山,中间是小溪,较地势平坦。右边没有路,左边山下大路只能跑一匹马。符有德将队伍分成十人一组,每组在山腰间陡峭的地方,设置两处滚木,敌军强攻时,可以交替退守。

    安禄山三路判军,逼近合常,先说说千垭这道防线。千垭离合常最近,下山不足三里就到合常中村,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大房头头人符春天身高七尺,腰围四尺,身材魁梧有力,十斤重的鬼头大刀,舞得像摇纸扇一样轻松自如;二头人符春风,身高七尺,模样极像符春天,使一根茶杯粗、一丈长的大铁枪,舞得泼水不进;三头人符春意,身高六尺五,会拳脚,擅长“贴身靠”,安装滚木、陷阱算一绝。

    为首叛军潘化愚,领军从军大坪翻山越岭经大阪乡到南溪坪,午时刚过,安营扎寨,吃罢干粮,派一百精兵抢占千垭。南溪坪上千垭全是石条铺成的石级路,坡陡且直,未及半山,符春天令符春意砍断藤索,擂石滚木“轰隆轰隆”往下滚,砸得叛军死伤无数,幸存的兵将败回南溪坪。潘化愚贪功冒进,立即派出一百精兵强攻。刚到半山腰,擂石滚木铺天盖地滚下,砸死砸伤兵将过半,依然败回南溪坪。潘化愚知道这样强攻,代价太大。见天色将晚,命令加强警戒,防止土家人偷袭。另派出五个小队,探寻其他上山路线。

    千垭虽险,土家人人手有限,叛军攻上来是早晚的事。符春天见叛军停止进攻,命令符春意:“尽快在半山上再做一道机关滚木,做完成后,立即退到山顶坚守,等待桃坪界撤退信号。”

    桃坪界距合常约十里,地势较平坦,上坡路弯曲多变,擂石滚木的威力小得多了。二房头头人符昌盛,善使虎头双钩,人称“鬼见愁”;二头人符昌勇,使一柄清风剑,玩命时,看不见人影,人称“追风仙子”;三头人符昌鼎,喜欢使用两把杀猪尖刀,人称“夺魂三郎”。三大头人,都是七尺硬汉。

    符昌盛一队人快速占领桃坪界山顶,命令族人在直陡坡段安装擂石滚木,派三人等待来敌。最终防线安排在山顶,选有利地形,埋伏弓箭手抵挡到最后时刻,打算肉搏死拼,坚守到天黑。

    为首叛军迟天寿,骁勇善战,一把亮银枪使得出神入化,领军从元古坪开到干溪。翻一座大山到下寨,见午时已过,梦想一鼓作气攻上桃坪界,催促将士急进前行。刚到一道拐,擂石滚木雨点般滚下来,砸死砸伤无数士兵。迟天寿见滚木停止,又命令将士向上冲,刚到第二道拐,擂石滚木排山倒海一般泻下,将士死伤已经过半,马匹全都砸死。

    士兵心中害怕,都不听指挥,急速后退。迟天寿气得哇哇大叫,亲手枪挑几个后退兵丁,才稳住乱局。选空旷地坪休息一个钟,吃点干粮,喝足水,继续强攻。快到山顶时,又被擂石滚木砸死无数。

    天色已经变黑,敌人只要一个冲锋就到山顶了。山顶是很大平地,一直种着旱粮,宽阔平坦,无险可拒,弓箭手只能埋伏在地边矮小树丛中。迟天寿一声令下,士兵从斜坡下面奋力上冲。土家弓箭手,“嗖嗖嗖”源源不断地射出箭矢,叛军应声而倒。叛军用盾牌护住弓箭手,快速做出反击,土家人纷纷倒地。好在上坡路面窄,土家人略占上风。最后,叛军同伤残者只有一千多人,土家人箭矢用尽,叛军冲上山顶。

    符昌盛抱着誓死的决心,命令符昌鼎给千垭、娄鸣溪发出得撤退信号,自己率先迎敌,短兵相接。双方激烈混战,符昌盛一口气砍死二十多个士兵;符昌勇也削掉十五个敌人头;符昌鼎双刀刀刀见血,连砍带杀,不下十人。

    三房头头人符有德擅长追肉断点,使用一具三膀弓,百丈之外杀伤力惊人,号称“索命阎王”;三头人符有意,追肉擅长设陷阱,埋地套,惯使飞刀,号称“神仙手”,平时用齐眉棍。

    娄鸣溪无险可守,好在大路平坦狭窄挺直,山高壁陡,不利大队人马急行军。半山腰设置擂石滚木,沿路设陷阱、伸杆,延缓敌军挺进速度。

    领军头领为安禄山本人,他阴险狡诈,精通十八般武艺,能征善战。带三千人马从朱红溪挺进,经大窝坪到合常境内。刚到娄鸣溪边界处,见山高壁陡,命令一小队人马做尖兵,打探前面情况,保持一里距离。尖兵到拐弯处,被藏在树林里的土家人乱箭射死。大军刚到娄鸣溪,半山上擂石滚木俱下,长达半里路,死伤数十人,却不见土家人的影子。叛军后退一里远稍作休整,延误了一个钟。见没有动静,命令一百兵将做开路先锋,没有前进一里,依然遭到擂石滚木袭击。天黑前,共遭同样袭击四次,一直没有看到土家人踪影。沿途陷阱、机关无数,安禄山见天色已晚,吹号安营扎寨,选择干稻田为营地。

    符有德看到撤退信号,悄无声息地退回,在去婴儿侧路口,恰好与千垭人马回合。两队人马没有伤亡,一起开进婴儿侧,方知桃坪界没有一人生还。

    符昌盛、符昌勇、符昌鼎三人杀到一处,背对着背,默契地转动,注视着敌军。他们已经酣战了两个时辰,四肢瘫软,没有力气继续战斗下去了。转了两圈,估计敌军还有上千人,自己的同胞就剩下三兄弟了。符昌盛低声说道:“为了家人更安全,用我们的死,赢得足够转移、撤退时间,值啊!再杀他们几个就赚大了!”

    三兄弟一齐大吼一声,分别冲向敌军,用以一敌百的勇气、胆量、武艺,如砍瓜切菜一样杀敌。符昌鼎两把杀猪尖刀,刀刃蹦了几个大缺口,其中一把砍在一个士兵的铁枪杆上,崩断了刀尖,失去了杀伤力,使用也不称手。敌军五个同时用长矛刺向他,杆杆穿透了他的血肉之躯。他用最后一点力气,挥手杀死前面的两个,又冲来三个,一齐刺向他。他的双刀掉了,掉在地上,两眼再也睁不开了。

    符昌勇一柄剑连续砍刺二十个官兵,背后遭到袭击,两杆枪同时从后腰间刺进。他反转身削断敌人的咽喉,前面又刺进三杆枪,打算挥剑再劈前面三个敌人,后背又捅进了三杆枪,六杆枪同时将他高高举起……

    符昌盛舞动虎头双钩,逢人就砍,见敌就杀,一路直取敌首迟天寿,两员虎将,各展绝技。兵器碰撞声“叮当、叮当、叮叮当当”像打铁一样,战了两百回合,砍死前来帮战数十个士兵。

    最后,反手砍杀身后偷袭的士兵时,被迟天寿一枪刺来。符昌盛觉得前面有一股冷风袭来,知道是迟天寿的亮银枪,忙用右手钩架开。由于力度不够,速度慢了三分,枪尖还是刺进了胸膛。满身衣服被血水浸透的土家英雄符昌盛,倒下了,倒在血液染红的黄土地中,倒在敌军和同胞尸体堆里。三千敌人,被二十几个安分守己、与世无争的农夫猎人消灭过半。这就是大无畏的土家人,这就是英勇不屈的土家男儿。

    天已大亮。桃坪界敌军迟天寿,带着不足千余人的队伍冲下山,向合常靠近。

    南溪坪敌军,分三队进攻千垭,正面从石级缓慢前进,佯攻千垭,其他两路,从新探明的路线偷袭千垭。正面敌军,冲到半山上面,不见土家人有任何动作。正要大胆前进,谁知,触动了隐秘性很强的机关,连动擂石滚木落下山坡,砸死好几十人。敌军不敢贸然进攻,等偷袭两队人马到千垭,不见一个土家人,这才大摇大摆地开进合常。

    娄鸣溪来敌,天亮后派出小队,拆除机关,破坏陷阱,方敢快速进犯合常,三处人马合在一起不足六千。翻遍合常中村,不见一个土家人,为了泄恨,安禄山下令:“放一把火,烧光合常所有的房子。”

    土家三个房头,一百五十多人住的木房,加上客家符,共三百多间木房,五十多间商店铺子,瞬间成了火海,浓烟弥漫整过天空,火光映红十里山坳。燃烧的木楼,器具“噼啪噼啪”地叫骂:“土匪,强盗。”

    从这以后,合常就改名叫火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