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部分

    就在沈沧南出国的这段时间内,上海盛京集团董事会向外界公布了一个重大消息。

    董事会主席沈国强高调宣布正式退休,他的长子、现任上海盛京集团执行董事、盛京置业有限公司总经理沈曜东即将成为盛京集团新的董事会主席,同时他也会将名下的部分股权分别赠予沈曜东及沈沧南兄弟二人。除去 沈曜东原本所拥有的盛京集团股份,加上此次沈国强所赠予的股份,沈曜东个人名义在盛京集团所占据的股份已达到百分之六十,剩余股份中,百分之三十一属于沈国强次子沈沧南,另外百分之九分别属于沈国强之弟沈国安 及其他所有股东。

    这条消息意味着,沈曜东终于从外界猜测的盛京集团“第一顺位继承人”变成了实际的“掌门人”了。

    上海盛京集团也因此发生了一系列的人事任命和调整。

    沈曜东不再担任置业公司总经理,由原来的副总经理秦之航接任,而秦之航的秘书则是以前一直跟随他的策划部经理担任,据说是秦之航“钦点”的。随着沈曜东地位的上升,沈曜东的原任秘书徐清羽也荣升为董事长秘 书,但她并没有与何绯衣当年一样兼任董事会秘书,盛京集团董事会秘书仍然是何绯衣。除了总公司与置业公司之外,盛京集团其他子公司基本上维持着人事平稳状态。

    沈氏兄弟二人毫无疑问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其中矿业公司总经理沈沧南的态度显得很耐人寻味。

    在国外接受财经记者第一时间采访的他,依然那么有绅士风度且态度平静,甚至表现出一副会更努力的架势,公然宣布他将会更频繁地国外国内奔走,为矿业公司寻求新机会,仿佛完全没有受到盛京集团股权变更问题的 影响。作为一个获得父亲赠与股权、却与兄长所持股份相差巨大的次子,媒体所描述的沈沧南,既没有表现出获得巨额财产所应有的高兴,也没有表现出对大家所认为的“分配不均”的不高兴。

    这天,江若霓的下班时间依然是晚上十点。

    她从地铁站出来,一直走到租住的小区内,她习惯性地抬头向房间内看了一眼,发现阮小裳的房间内竟然亮着灯,她心里顿时一动,这次沈沧南出国洽谈业务是带着市场部的人一起去的,难道阮小裳他们提前从国外回来 了?

    如果她已经回了上海,那么沈沧南是不是也已经回国了?

    江若霓走到门口,试着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人应。

    她等了好几分钟,也没有听见阮小裳熟悉的“啪嗒啪嗒”靸着木屐拖鞋来开门的声音,她放下手里的东西,从手袋里掏出钥匙,自己将房门打开。客厅里和其他房间里都是漆黑一片,惟有阮小裳的房间灯火通明,她的房 门敞开着,房间当中放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屋里面却空无一人。

    江若霓打开了客厅的灯,沙发上横七竖八地放着一些旅行杂物,还有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盒,看样子阮小裳是正在收拾整理东西的时候,遇到紧急情况突然出门的,或许是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东西?

    她想到这里,立刻拨通了阮小裳的电话。那边传来的提示音是“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江若霓满心疑惑,她躺在床上的时候还仔细聆听着大门的动静,然而直到她睡着,阮小裳都没有回来。

    次日恰好是周末,清晨时分江若霓被一阵拧动门锁的声音惊醒了,她起床来到客厅,透过猫眼见是阮小裳,立刻打开了门。

    阮小裳的钥匙不灵活,她拧了半天门锁都不见效,正要喊江若霓起床来开门,门一打开,阮小裳就忍不住低声埋怨说:“你看看,房东给我们的这把破钥匙,一点都不好用。”

    江若霓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关切地问:“你昨天就回来了吗?你手机也打不通……你昨晚去哪儿了?”

    阮小裳的脸泛起一缕不易察觉的红晕,她进门换了拖鞋,含含糊糊地说:“哦,我出去了。”她换好鞋坐在客厅的布艺沙发上,一边嚼着雪梨一边看电视,看她的神情似乎有些累,眉目之间却有一种欢欣的神色。

    江若霓忍不住问她说:“你们不是计划下周才回?怎么提前回来了?”

    “你没看电视新闻报道,最近有一群香港游客在菲律宾遭袭击,威廉先生原本准备邀请我们一起去菲律宾考察,幸亏沈总及时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取消了行程,否则大家能不能平安回来都是问题呢!”

    江若霓心中一动,问道:“威廉先生和你们一起来中国了?”

    “他没有来,”阮小裳用水果刀将盘子里剩下的雪梨继续削成一片片,然后用小叉子插起来吃,“昨天沈总突然接到董事长的电话,然后他找威廉先生谈了一次,接着威廉很不高兴地提前离开了,我们没有邀请他一起回 来。”

    江若霓听到这里,立刻猜到了沈曜东可能对沈沧南所说的话,看来沈曜东已经成功制止了沈沧南与美国吉尔投资的合作,威廉先生提前离开马来西亚,必定是因为双方谈话并不理想,彼此才不欢而散。但是,苏墨答应对 美国吉尔投资公司所做的调查结果并没有出来,难道沈曜东已经通过其他途径找到了他们诈骗的证据?假如沈曜东只是凭借她的质疑而制止这件事,并没有真凭实据,沈沧南怎么会心甘情愿地放弃这笔大生意?

    她想到这里,不禁问阮小裳说:“沈总有没有和你提过,他与威廉先生商定的那份合同什么时候签?我们这边的流程都已经完成了。”

    阮小裳打了一个呵欠,漫不经心地说:“那份合同,好像签不成了吧。”

    “为什么?”

    “因为……”阮小裳正要说话,她看见江若霓的紧张模样,话到嘴边却又改了口,谨慎地说,“是我猜的啦。你才是沈总的秘书,有什么事可以直接问他,我只负责市场调研,怎么可能知道公司高层的决策呢。”

    江若霓一想也是,她转眼瞥见阮小裳手腕上光芒一闪,看清了那是一块劳力士高档钻石女表,款式和何绯衣手上戴的几乎一模一样,就问:“你在国外SHOPPING了?这个牌子的表很贵吧?我看见何经理也有一块类似的。 ”

    阮小裳“嗯”了一声,支支吾吾地说:“一个朋友送我的……”她仰头打了个呵欠,接着站起身说:“我不看电视了,好困。我去睡会儿,你中午叫外卖的时候记得帮我多叫一份,午餐来了喊我起床。”

    江若霓走到客厅打扫卫生的时候,看见阮小裳扔在沙发上的一个手提购物袋,袋子上面的标志是上海一家大型购物中心的LOGO,手提袋没有封口,隐约露出里面的一个CHANEL的精致鞋盒,那家购物中心是沪上出名的奢侈 品集散地,经常有国际大明星出没,这种大手笔购物的消费方式,显然不符合她们这种还在上海租房子住的小白领们的习惯。

    她看着阮小裳紧闭的房门,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心里无限疑惑,却又摸不着头脑。

    午餐的时候,江若霓叫醒了阮小裳,两人像往常一样吃着楼下餐厅送来的盒饭,阮小裳听见手机铃声响,她立刻拿起手机飞快地走进自己房间,还顺手关紧了房门,才开始接听电话。

    这样的反常情形更让江若霓觉得奇怪。

    江若霓与阮小裳的友谊可以追溯到四年前,从网络发展到生活中,从H市来到上海,感情可谓根深蒂固,阮小裳有什么心事,基本上都会告诉她,以前阮小裳接电话是从来不避忌江若霓的,即使是男朋友文刚打来的电话也 不例外,为什么她现在这样小心翼翼?难道是交了新的男朋友?可是,就算她很快有了新男友,也不至于怕让江若霓知道啊。

    江若霓百思不得其解,等到阮小裳打完电话出来,她忍不住问:“你刚才接谁的电话,这么神秘啊?”

    阮小裳很爽快地说:“一个很早以前的老同学,你不认识的。”

    江若霓正要说话,她的手机也突然响起来,她低头一看是沈沧南的号码,立刻接起来,说了一声“沈总”。

    阮小裳听到她讲电话,立刻放下筷子,暗自留心注视着她。

    沈沧南在电话里,又给江若霓交代布置了一堆任务,大意是说江若霓翻译的资料对方已经收到,同时索要另外两份相关资料,时间也掐得很紧,要求必须在今天之内翻译完成给美国方面发送回去。

    江若霓知道他希望自己加班,说道:“我马上就到公司去。”

    她挂掉电话的时候,突然发现对面的阮小裳竟然一口饭都没吃,一直竖着耳朵听她讲电话,不禁有些好笑地说:“你看着我干什么?发什么呆?”

    阮小裳这才回过神来,笑了一笑说:“我觉得你这段时间瘦了不少,我正愁减肥减不掉,你吃什么药了?”

    “估计是因为加班,自然减肥了……我才不吃那些有害身体健康的东西。”江若霓浅笑着站起身说,“我要去公司了,麻烦你吃完之后收拾一下桌面的垃圾,把废料丢到垃圾桶去。”

    “我知道,”阮小裳转身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今天不是周末吗,沈总怎么还要你和他一起去公司加班?”

    江若霓一边弯下腰穿高跟鞋,一边说:“加班的人是我,不是他。难道你以为员工加班,沈总会亲自到场监督工作?”

    阮小裳脸上顿时浮现一缕笑容,假装不经意地问:“老板也可以亲自加班的,他有没有和你说,下午会不会到公司去?”

    江若霓摇了摇头说:“没有。”她疑惑地抬头看了阮小裳一眼,“你这么关心他去不去公司干什么?”

    阮小裳的神情又变得不太自然,迅速改口说:“我随便问问而已……时间不早了,你快走吧,餐具我来收拾。”

    江若霓到达盛京国际大厦办公室的时候,意外地发现沈沧南果然在那里。

    沈沧南依旧气定神闲地端坐在大班桌前工作,他的脸上波澜不惊,既看不出长途旅行归来的疲倦,也看不出美国吉尔投资公司合作落空的失意,当然更看不出对于盛京集团人事变动的满意或不满意。

    他看见江若霓,像往常一样打招呼,很自然地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两份资料给她,吩咐说:“这些资料当中的数据有些已经过期失效了,我需要做一些修改,今天就要。你以最快速度,将这些资料直译出来交给我。”

    江若霓原本以为,沈沧南此番归来,一定会因为美国吉尔公司的事情“兴师问罪”,没想到他竟然只字不提。假如他像在山西太原酒会上那样,把江若霓叫到办公室训斥一顿,责怪她不该将美国吉尔公司的事情透露给沈 曜东,或者是追问一下她的具体想法,她都觉得合情合理。反倒是沈沧南此刻的淡定,让她觉得有些恐惧和忐忑,难道这就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但是,他既然不说,她当然不会主动提及。

    江若霓心中大约估计了一下他刚才交代的翻译工作量,然后说:“我马上就开始,不过最快也需要两个小时。”

    沈沧南将身体向大班椅上一靠,气定神闲地说:“没关系,我等你。你也不用去行政办公室了,就在我办公室里工作,有问题我们还能随时沟通。”

    江若霓在沈沧南办公室内的一张小会议桌上摊开资料,她聚精会神地翻译,中间遇到一个小问题的时候,她抬头看了一下,发觉沈沧南这时并不在办公室,就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等他回来确认。

    沈沧南的手机放置在离会议桌不远的地方,这时候忽然发出一阵震动声。

    江若霓目光一瞥就看见了手机来电显示。电话显示的名称是“小S”,头像是空白,而下方的一串数字却如同针芒一般扎进了江若霓的眼睛——那是一个她非常熟悉的号码,江若霓觉得诧异,她有些不相信地再瞥了一眼, 确实是阮小裳的手机号码,这个号码她经常使用,绝对不会眼花看错。

    为什么阮小裳在沈沧南的手机号码上会显示成“小S”这样一个亲昵的称呼呢?

    沈沧南再懒惰,也不至于将公司里一个普通女下属的名字设置得如此暧昧,明明可以设置成“阮小裳”,为什么一定要设成“小S”?江若霓曾经看过沈沧南手机存储的电话号码,像“江若霓”“徐清羽”“何绯衣”之类 的名称,都是原样未改,他这么做显然不是为了图省事,而是出于某些“特殊”原因。

    不久之后,沈沧南返回了办公室,他走到桌前,他机警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迅速走了出去。

    江若霓听见他在门外走廊上低声讲话,料想他正在回复刚才那一个未接来电,她想到这里,心头掠过一个闪念,立刻悄悄地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试着拨打了阮小裳的手机。如果刚才那个电话是阮小裳打来的,那么这 时候沈沧南应该正在给她打电话。

    大约三秒钟之后,电话里果然传来一阵“嘟嘟嘟”的忙音,阮小裳的手机“正在通话中”。

    江若霓心中不禁有一种微妙而恍惚的预感,难道沈沧南与阮小裳在这次出国途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沈沧南显然是一个很会讨女孩子欢心的男人,这一点江若霓早已领教过,他能够随随便便地送她一个LV行李箱,当然也能 够给其他女孩买贵重礼物,阮小裳是否被沈沧南的金钱攻势所俘虏目前不得而知,但是她放在客厅里的那双CHANEL女鞋和她手腕上的劳力士表,应该都是这次她出国之后带回来的。

    面对失恋,谁都很难一下子坦然接受,这大半年来,阮小裳经历了长达半年的“心灵疗伤”季,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下班之后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肯出去散步、娱乐,也不肯结交新的男朋友。阮小裳一向是个很认 真的女人,她的感情既纯真又脆弱,就像纯净透明的玻璃一样,在大学里,除了文刚她几乎没有对任何人表达过好感,更没有接受过其他人的示爱。

    江若霓看着沈沧南匆匆走出门的身影,联想到之前阮小裳关门接电话的情形,她突然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也许正因为她是他们俩都非常熟悉的人,而他们此刻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所以才会一反常态地同时避忌 着她?

    她能够理解他们的心理,毕竟目前阮小裳还是市场部的职员,上下级之间谈恋爱本是职场大忌,更何况沈沧南本身又是一个公众人物,时时刻刻都会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他们既然不希望任何人知道,那么她作为阮小裳 的好朋友,也有责任替他们保守这个秘密,直到他们愿意公开的时候为止。

    想到这里,江若霓不禁有些淡淡的开心。

    或许,这一次与沈沧南出国同行,对于阮小裳而言,是一次感情获得重生的机会,如果沈沧南能够真心对待阮小裳,他们俩走到一起也是一件值得祝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