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部分

    搜救队赶来救援他们的时候,已接近傍晚时分。

    江若霓这次侥幸在车祸中逃过一劫,左小腿重度骨折,她就近住进了N市第一人民医院骨科病房;沈曜东只是手臂受了皮外伤,当晚就被盛京集团行政部一干人等带走,乘飞机返回上海输血治疗,徐清羽赶来探望了江若霓 一眼,并留下一张现金支票,作为她本次“工伤”的治疗经费。

    最近医院病房紧张,因此头等病房内除了住着江若霓,还有另外一个年纪四十岁左右的骨折女病友,那女子交际来往的朋友特别多,进进出出的客流不断,江若霓的床位在靠近门口的地方,不时有人从床头经过,她虽然 拉上了绿色的布帘,但是遮挡不住外面的聊天和喧嚷声。

    与隔壁病床相比,她这边显得特别寂寞凄清。

    江若霓睁开眼睛注视着床头徐清羽送来的那一大束粉色康乃馨,她虽然很想睡,但是实在睡不着,她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就会出现当天路虎车坠崖的情形,即使好不容易睡着了,也会突然从噩梦中醒过来。

    江母坐在床头掉眼泪,据医生说至少江若霓必须休养一个月才能下地活动,做父母的心里当然不好受。

    忽然,病床前的布帘微微一动,江若霓以为是隔壁病床的亲友经过,抬头瞥了一眼,却没想到来人竟是苏墨。

    苏墨手里抱着一大束盛开的剑兰和康乃馨,他看见躺在床上的江若霓和坐在床头的江母,立刻走过来:“田阿姨,若霓怎么样?”

    江母看着这个长大成人、一表人才的成熟男人,先是有些错愕,继而有些意外兼惊喜,忙站起身来说:“你……是老苏家的儿子苏墨吧?你从上海回来啦?”

    “田阿姨,是我。”苏墨看到江母醒来,他疾步走到江母的床边,靠近她说,“阿姨,我很多年没有看见您了,您还认识我吗?”

    江母看着苏墨,目光里带着一丝怀旧的情绪,有些感叹地说:“可不是,一晃都十年没见你了,上次若霓还和我说,你也在上海工作……”

    苏墨趋前一步,放下手里的花束,看着江若霓憔悴的面容,声音有些沉重地说:“我昨天才听说若霓出事了……所以今天回来看看她。”

    江母擦着眼泪说:“让你费心了,最近我们家不知道冲撞了什么,接二连三遭遇这些飞来横祸,若健自己做事糊涂就不说了,若霓好好的一个孩子,也……去那个山沟,差点连命都没了。”

    苏墨忙劝解说:“阿姨不要伤心,常言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若霓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江母起身向外面走,一边回头对苏墨说:“你们俩聊聊……正好今天有项费用要交,我到一楼续费去,有什么事你帮若霓按床头的护士铃。”

    苏墨坐在江母的位置上,关切地问:“你感觉怎么样?骨折虽然不是大问题,还是要小心一点。”

    江若霓微笑着说:“我没事,现在腿打着石膏,早就不疼了。”

    这时候,江若霓邻床的女病人正与来访的亲友们谈得热火朝天,她们毫无顾忌地大声谈笑,病房内不断想起电视播音声、女人的闲聊声和各种嘈杂声音,连站在外面的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苏墨向病房那边张望了一眼说:“这里这么嘈杂,你怎么能休息得好?”

    江若霓抬头看了他一眼,发觉苏墨目光中透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关切之情,她觉得他的目光有些异样,不禁低垂着头,微笑了一下说:“没关系,医生说我过两天就可以出院在家休养了,倒是麻烦你,为了我们家的事特地 跑这一趟。”

    苏墨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说:“其实我主要是想来看看你……发生这么大的事,真的很让人担心,差一点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对他而言,回N市找江若健不过是借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常常想知道江若霓的生活状况,甚至有时候会为她的前途命运担心,尤其是这一次突如其来的车祸,他在听到消息的一瞬间,不由自主地觉得心头一震, 仿佛丢失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他是真的担心她,遭遇这场变故之后会变成什么模样,所以今天推掉了几个客户的约谈,请假回到N市,只为亲眼看一看她的健康状况。

    苏墨看着她,声音有些漂浮地说:“若霓,有空看一下你的电子邮箱……我昨晚给你写了一封邮件。”

    当晚十点左右,江若霓放在枕畔调成振动的手机开始“嘟嘟”作响,她赶紧拿起来接听,一看号码竟是沈沧南的。

    她正在疑惑他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话筒中传来的竟然是阮小裳的声音:“若霓!我今天刚从国外回来,听说你和董事长一起考察的时候出车祸了,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江若霓料想他们俩在一起,用轻松的口气说:“我不要紧,只是一点腿伤,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事呢?听说董事长的司机都是技术很好的,而且他的车安全性能也很高。”阮小裳带着忧虑,在电话另一端叹着气。

    “如果不是因为那辆车安全性能高,我们只怕一个都没法活下来,”江若霓想起这次不幸逝世的司机,带着惆怅之情说,“小王也采取了紧急措施,但是他救了我们,却没能救他自己……”

    “你不要伤心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阮小裳说着与苏墨一样的话。

    “我知道,你放心,”江若霓随即问她,“你们俩还好吧?你用他的电话打给我,他不会介意吧?”

    “不会的,”电话另一端阮小裳开心地笑着,“他对我挺好的,这次出国我们俩一直都在一起……他今天在我家里,我的手机没电了,所以借用他的给你打一个电话,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好啦,快去享受你的二人世界,别管我了。”江若霓笑着要挂电话。

    不料阮小裳制止了她说,“若霓,等一下!”她仿佛在话筒另一端对着人讲话,然后又说:“沈……他有话和你说。”

    江若霓不禁微微一笑,沈沧南从来没有直接在盛京集团的任何人面前表露过自己与阮小裳之间的恋情,这一次相当于将他们的关系公开化了,这是否意味着,他们的恋情即将开花结果,走向婚姻殿堂?

    她听到那边沈沧南接过话筒,语气低沉地问候说:“Nola,你还好吧?”他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地熟悉,带着磁性的嗓音听起来很舒服。

    她礼貌地回应着说:“我很好,谢谢。”

    那边也没有多余的话,他简短地说了一句“多保重”就收了线。

    将近深夜时分,江若霓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苏墨临走时的叮嘱,好奇地打开了手机,查看了自己的网络邮箱。

    好几天没有看邮箱了,里面已经积压了不少未读的邮件,其中有一封时间比较早,果然是苏墨发来的,邮件没有标题,内容如下:

    “若霓,刚刚从悦西那里得知,你在陪同公司考察项目的时候不幸遇险。对我来说,这是一个意外且让人心痛的消息。虽然我一直都知道,‘秘书’这个行业是很多女孩子踏入社会所选择的第一份工作,也是最容易获得 的一份工作,看起来也很轻松,事实却远非如此。正如我在你来上海的火车上对你所说的那样,人生固然需要经历、需要冒险,但是平安何尝不是一种幸福?你或许不知道,假如你受伤了,或者发生更严重的情况,会有很多 关心和挂念你的人为你担心难过,比如我……虽然我知道,现在对你表白心意,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机会,但我更不愿意像从前一样,只能站在远处观望着你,想为你做些什么,却总是无能为力。若霓,我不知道如何形容我此 刻的心情,但是我不想再对你隐瞒我的感受,我愿意为你支撑起一片宁静的天空,我会让我心爱的人不再孤独行走在风雨之间,我相信,我有这样的能力,也会努力永远信守诺言。期待你的回复,无论结果如何。——苏墨字 。”

    江若霓久久地注视着手机屏幕,她看着这封邮件,心中波澜起伏。

    苏墨终于将他心里面的话说了出来,这封邮件虽然简短,表达却非常明确,无论苏墨出自何种动机来写这封信,他显然是想在她面临困境的时候给她一些援助和安慰,字里行间依然能看出他的恳切。

    男女之间最难处理的一种关系便是“暧昧”,虽然他总是以她的同乡大哥自居,但是一直以来,江若霓都能感觉到他对自己那份隐隐约约的关心,早已超出了普通朋友之间的范畴。今天,他终于按捺不住捅破了这层窗户 纸,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两人之间的“暧昧”宣告终结,“To be or not to be”,她必须要给苏墨一个明确的态度。

    江若霓脑海里盘旋着千言万语,手指却一直僵硬地搁在手机按键上,无法敲下字去。

    论人品,苏墨的确是个不错的男人,为人正派、工作体面,否则也不会让沈悦西这样的女孩子一直暗恋倾心。但是,江若霓总觉得,她与苏墨两人之间缺少了一点什么,缺了什么呢?她自己也无法说清楚,或许是一种自 然而然的默契,就像……就像沈曜东有时候所散发出来的那种目光一样。

    她想到这里,心里更加烦乱了,虽然徐清羽说他受的伤并不严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不由自主地牵挂着沈曜东的伤势,甚至超过了关心自己。

    ——这种感觉,是她对苏墨从来不曾有过的。

    良久之后,江若霓才下定决心,简单地回复了一句话给他:

    “Thank you,but Im not your cup of tea(谢谢你,但是我真的不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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