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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赵楚铮第二次来济远寺,向门外的小沙弥说明了来意,亮了安国公府的名头,被领着往里走。

    济远寺已有百年历史,话说当时齐高宗逐鹿天下,在一个叫济远的地方,被最强劲的对手逼到绝路上。大雨磅礴,手下人为护他突出重围全军覆没。

    天地黑茫茫,在一片芦苇丛中他精疲力尽,只能束手就擒,等待死亡的到来。却是峰回路转,得一个和尚搭救,引开敌军,苟且下一口气。

    待齐高宗夺得天下,感念此恩,建了济远寺发扬佛法。佛教由此昌盛上百年,为大齐人最为信奉的宗教。

    然而好景不长,传到如今的永嘉帝,追求长生不老,网络天下名道炼丹。并在顺天府修建了香火旺盛的玉皇庙,供奉三清四御。

    可以想见的,再过个几十年,道教将会取代佛教成为大齐第一宗教。幸而佛门里出了个得道高僧悟智大师,为勋贵名门所侧目。

    顺天府富贵人家夫人太太们还更信佛教些,悟智望着苍翠的山川,身影单薄,小和尚恭敬的合手下拜,“师叔,安国公府来人求见,说是大少爷身边的。”

    悟智几步跨下台矶,走到园中小亭,叫人请进来。赵楚铮拿出信,“大小姐吩咐亲手交给大师,大师看过自然明白缘由。”

    悟智接过信放在桌上,倒了一杯茶,这才仔细打量赵楚铮,半晌‘咦’了一声。赵楚铮眉梢微动,蘸着夜色的瞳孔愈深。

    “小施主是国公府家生子?”悟智猜测了一句。

    “不是。”声音刻板,没有交谈的欲望。

    既然他不过多透露,悟智也不追问,笑眯眯道:“我观小施主面相极贵,实乃登天造极,只是命运多波折,无物是非多。小施主往后切记,万事开一面,悬崖有回转。”

    赵楚铮听了这话,心头巨震,脸上却不动声色,扯了扯嘴皮,“大师知道什么?”

    “不知道什么,只是小施主首尾富贵,这一两年过去,拨云见月指日可待。锦绣前程可期。”悟智仿佛没意识到自己轻飘飘揭了人家的短,笑呵呵应道。

    赵楚铮朝悟智一拜,“若真如大师所言,这大殿之上佛祖金身重塑也指日可待。”

    这是将他的话四两拨千斤推回来了,悟智哈哈笑着,叫人送了赵楚铮出去。慢悠悠拿起沈清兰的信,从头看到尾,立时瞪大眼,双手颤抖,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

    赵楚铮走到大殿侧门上,往后瞧了一眼,若有所思。老和尚说话咬文嚼字,还当知晓了他的事,回头一想,关于他的事情也不算隐秘。

    当年那样大的动荡,许多勋贵都知道他的去向,安国公倒霉接了他这烫手山芋,因为永嘉帝暧昧的态度,拿捏不准待他的方式。

    多少人观望着,悟智出入朝廷勋贵之家,知晓他的事情不足为奇。赵楚铮理了理衣袍,施施然出了门。

    大殿百阶台矶下,一队妇人拾阶而上,最前面的老夫人满头白发,被簇拥着走。台下的马车招子上是一个大大的‘楚’。

    赵楚铮隐在墙后,看向那老态龙钟的夫人,有三分的熟悉,随即转身下山。

    二夫人这些日子红光满面,喜笑颜开,府里下人有机灵劲儿的,便猜着了沈清柔的婚事。交换庚帖之前秘而不宣,不过防着一层变故。

    孟妈妈悄悄跟孟玉拆咬耳朵,“二夫人是要得意啦,那样显赫的人家,若真成了,在这府里便真个扬眉吐气。”

    二夫人身为庶子媳妇,即使再跟大夫人抢夺,老夫人也不向着她。若跟李府成了亲家,脸上光面,好处自不必多说。

    沈清柔上辈子拖到二十来岁,后来被送到赵楚铮身边,却还是孤苦一世。

    孟玉拆还记得那时刚到他身边,第一次承宠,两人汗涔涔的拥抱。

    潮湿黯哑带些磁性的声音安抚她,说对不住,他第一次没经验。所以她知道沈清柔没跟他在一起。

    孟玉拆当时从脸红到脚后跟,前世她嫁给一个武将,却没体会到旁人说的那种水乳相交的鱼水之欢。

    在他身边的那些时候,才知道原来男女之间的情事可以这样叫人沉迷癫狂。想起那些往事,孟玉拆脸蛋微微红,现在她预知后事,是不是可以帮沈清柔一把。

    “只是大姑娘还没有人家,二夫人恁的着急。”孟妈妈嘟哝了一句,随即想到她家姑娘,天仙一般的模样人品,碰上这样的家世。

    说起来,大夫人的野心比之二夫人还要大,沈清柔不过找了世家门阀之子。大夫人却把目光定在了成年的皇子身上。

    二夫人再得意,大夫人岿然不动,不过有所依仗。

    今上现如今成年的皇子有四个,大皇子生母不过一介下等宫女,没有得力的外家。其本人倒是有大哥的风范,温厚和平、谨慎柔顺,只在皇家这样的身世为人完全不够看。

    二皇子幼时一场大病,不良于行,与皇位无缘。三皇子乃李贵妃所出,为人聪慧、机敏文雅,又有显赫的外家,很有可能花落他家。只是如今东宫虚位,乾坤未定,一切皆有可能。

    五皇子在大皇子和三皇子的光芒下不显山不显水,外家平庸,暂不可查。这几位皇子正妃空悬,好些勋贵人家的嫡女留中不遣嫁,目的明确。

    沈国公瞧中了五皇子确实眼光毒辣,若是没有后来贤王的事情,荣登大宝舍他其谁,只是可惜……

    孟玉拆陷入自己的思维,若是可以,沈清柔不要跟李兰亭订婚便好了。只是要怎么办呢,她一个内闱姑娘,这样两个家族的联姻岂是外人能轻易打断的。

    一边想着事情,孟玉拆一边朝东院去,见过老夫人,坐了一会儿,沈清柔便邀请姐妹们去她屋里坐。

    沈清兰自来不爱去姐妹们屋里,沈清丽跟沈清柔不对付,懒的听她炫耀,拉着沈清佳走了。沈清惠病了没来,最后只剩了沈清芸和孟玉拆。

    沈清柔一进屋便招待着大丫头拿点心倒茶,三人在窗下的塌上坐了。沈清芸拿了一块芸豆芝麻糕,尝了一口,问,“二姐,那位李公子你见过没有。”

    自然是见过的,沈清柔掩嘴笑,“没有呢,不过听二哥说,是个极清雅的人物。”而且屋里还干干净净的。

    沈清柔笑的春风满面,孟玉拆忽然想起,前世沈家有退婚的打算,李夫人似乎便准备迎娶娘家外甥女,后来李兰亭英年早逝才作罢。

    沈清柔定亲之后,李兰亭来沈府的次数屈指可数。有一次还跟沈琏打起来,难道李兰亭不满意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