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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许萦强迫自己压下心头莫名的热意,专心查阅资料,身旁却时不时飘来一阵属于男人的浅淡的味道。

    不是香,却也不难闻,让人无端沉溺,遐想连篇。

    处于心神飘忽又骤然收回的死循环中,一直到九点多,公司有人打电话叫她,许萦这才跟谢临洲道了别,去找大家集合。

    今天上午孩子们要去镇上的卫生院体检,福利院也要派人带他们在镇子附近逛逛。

    这里虽然条件艰苦,却拥有得天独厚的乡野风光,正是他们这群城市上班族平日里所向往而不得的。

    目光所及全都是绿色,远处是蓝天白云下的青山绵延,近处是无边的麦田,中间偶有几方堰塘和田埂边的小木屋。

    这里的空气也和城里格外不同,是属于大自然的清新,令人心旷神怡,能短暂地忘却一切烦恼。

    后来他们找了块沿河的空旷草地休憩。

    “这个天气野炊再好不过了,太阳也没那么毒,这儿还有大树可以遮阴。”乔舒乔总监是唯一一个高管,才敢在许萦面前大大方方地发表意见,“兴城哪里能找到这么好的地方啊?怪不得秋游都往乡镇跑呢。”

    有人见许萦神色如常,继续道:“看看,我带的烧烤架能用上了吧?还说我恨不得把家都搬上,这叫未雨绸缪。”

    “我带了一箱零食呢!也能用上!”

    “我带了方便面,一会儿我们大锅煮方便面?”

    “我有锅!”

    “我有油盐酱醋!”

    “我带了帐篷!”

    许萦:“”这帮人也太夸张了吧?以为这里鸟不生蛋还是怎么的?

    大家的效率很高,决定刚刚通过,就开始实施计划了。有工具的回住所把需要的工具搬上车送过来,其余人预先划定了一块活动区域。

    大家分工明确,有人摆烧烤架和用砖头垒灶台,有人在草地上铺野餐布,搭帐篷,有人准备食材。

    许萦身为老总,谁都不敢让她干活儿,不管拿个什么东西都会立马被人笑呵呵地抢走,只好站在一旁当甩手掌柜了。再配上她那在下属面前一贯严肃的脸色,活像个剥削劳动力的无良监工。

    这里信号不好,她用手机看新闻,等了一分多钟还在加载,于是无聊地抬头,发现有个姑娘表情怪怪地站在忙碌的人群后面。

    她走过去问:“怎么了?”

    不记得是哪个部门的小员工,面生。

    “我想上厕所。”那姑娘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许萦往四周看了看,草野空旷,集镇有点远,着急的话,只能去山丘后面偷偷解决。

    姑娘八成是胆小,于是许萦叹了声,淡淡道:“走吧,我陪你。”

    “谢谢许总。”

    谢临洲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老人家,嘴唇颤动着,却许久没有说出话。

    “是我记性不好,完全把这茬给忘了,幸好昨晚你奶奶给我托了个梦,或许是天意吧。”宋爷爷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块平安锁,“当初这锁是成对的,那对夫妻拿走了另一块。不过好像他们拿错了,留下来的这个,跟你登记的名字不一样。”

    谢临洲将平安锁接过来,背面的角落雕着三个小小的楷体字:谢临阳。

    那个人,叫谢临阳

    他目光沉沉,眼眶微红。

    在仓库寻到现在一无所获,他还以为线索就此断了,没想到突然出现如此大的转机。

    “你想找他?”宋爷爷问。

    “嗯。”谢临洲很轻地点了下头。

    “也好。”宋爷爷叹了叹,“这个平安锁你就自己拿着吧,毕竟是……你父母留下来的。”

    “好。”

    谢临洲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道焦急的喊声:“不好了!大事不好了!许总不见了!”

    院长从厨房里飞奔出去,手里还拿着菜刀:“怎么回事?”

    那人急喘着,带着哭腔:“他们,他们在洛河边野炊,不知道人怎么就不见了,电话也打不通,现在都在十字坡那边找呢。”

    “让他们全都回来,清点好人数,别再有谁丢了。先派村子里的人去找。”

    “好的院长。”

    谢临洲眉头紧蹙,赶忙将手机拿出来拨了个语音通话。

    意料之中的没有人接。

    他面色凝重地走出去,手机快要被用力过度的手指捏碎了,齿缝里溢出的低沉嗓音有些不易察觉的微颤:“报警。”

    许萦悠悠转醒的时候,脖子后面的某处若有若无地疼着,身下泥土块和小石子也硌得人浑身不舒服。

    周遭望去是一片漆黑,树叶沙沙的轻响不绝于耳,偶有三两声鸟叫虫鸣。

    她习惯性地从兜里掏出手机,却发现一点信号也没有。试图拨打110,可刚摁下两个数字,就没电关机了。

    许萦焦躁地把手机扔到地上,用手撑着身子坐起来。

    四周看上去全都是黑幽幽的树,夜黑风高,和昨晚一样。但她心里很清楚,不会再有那么好的运气,走着走着碰到谢临洲。

    那个人或者那些人把她扔在这里,就是为了让她再也回不去。

    她屈起膝盖,用两手蒙住眼睛,挡住令人心慌的森森月光。

    来这里之前,她原本是心存侥幸的。虽然数月前伤害父亲的凶手还没查到,可对方不一定就是跟他们许家过不去,然而现在看来,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样简单。矛头已经转移到了她身上。

    许怀波倒了,下半辈子都只能在轮椅上度过,妹妹许安然是个弱女子,也马上就要嫁人。许家唯一能站出来主持大局的,只有她。

    如果她也出事了,那这个家就完了。

    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不管往哪里走,能遇着人就好。

    许萦定了定心神,站起身,随便沿着一个方向往前走。

    没有手电筒照路,月光也被树叶筛得细碎,路面不平也看不清楚,她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可即便如此小心,还是崴了几次脚。

    全身都冒着冷汗,她强忍着筋骨错位的疼痛,艰难地继续。漆黑的树影越看越让人害怕,鸟叫虫鸣也仿佛变成了灵异片中的背景音。

    许萦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千金小姐,从小到大没经历过挫折,更别提被扔在荒郊野外,此刻心灵的恐惧加上身体的疼痛,一时间绝望得想哭。

    眼泪被硬生生憋下去了,嘴唇也被咬得失去了知觉。她以为她可以做到的,然而剧痛的脚再也无法坚持,靠着身旁的树跌坐下去。

    手扶着树干借力,却被树皮划破了皮肤,又一阵钻心的疼。

    灭顶的绝望之中,思绪逐渐变得沉闷,归于混沌,这是她第一次向看不到尽头的黑暗妥协,生出了等死的念头。

    或许,她命中注定就该结束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吧。很久以后,会有人无意中来到这里,发现她的尸体。那时候已经完全不能辨认了,一定会把那人吓得够呛,真是不好意思了

    想着想着,她心里居然平静了下来,树叶的沙沙声和那些鸟叫虫鸣又变成了大自然的乐曲。

    至少在这个时候,陪着她。

    疲惫裹挟着身体,她终于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隐约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朦朦胧胧的,听不真切。

    许萦浅浅地弯起了唇。

    都这种时候了,居然听见谢临洲的声音,这算什么啊?

    她又不喜欢他。

    偶尔会沉迷一下男人的绝色美颜罢了。

    看来长得太帅也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多少人回光返照都要梦一梦他。如果让他知道了,心里还不知道作何感想,会不会毛骨悚然?

    应该不会。

    那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男人,大概只是依旧摆着一张臭脸,不屑一顾吧。

    可是她如果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南南了。孩子还那么小,该怎么办呢?

    还有爸爸妈妈和爷爷,一定也会很伤心

    平静的心里又开始九曲回肠,杂念不断,连男人的声音也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不对!

    许萦脑子蓦地一震,这不是幻听。

    她眼眶一热,放声大喊:“我在这里!”

    “谢临洲!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