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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页


  美绮在那头不知是深吸还是长叹了口气,“威廉,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姐夫的朋友中也有不少有名的医生,不用麻烦帅府。”
  毅卿觉出自己方才的话太过独断,只好道,“这个自然随你们,我只是提个建议。”又补充道,“如果有什么我能办到的,尽管给龙云打电话。或者给我打电话,我让他去办!”
  “谢谢你,威廉。”美绮的客气话让毅卿心里像被人拧了麻花般难受,耳朵却还是死死贴着听筒,生怕漏掉一句期盼中温存的话,只听她问,“你上次保住南华,你爹没罚你么?”
  毅卿为了避免美绮歉疚,也为了不让孙总理认为他甘冒四十马鞭的责罚挽救南华,从而误以为他这个东北军副司令动摇了立场,临走前特意嘱咐了述卿和龙云,要将他挨鞭子的事对外保密。美绮这个时候提起,肯定是对述卿和警备司令部的回答有所疑惑。他故意用轻松的口吻答道,“美国人干的好事,他为什么要罚我?”
  “你们的家法,不是从来没道理可讲的么?”美绮追问,“塘沽码头的事也与你无关,而且姐夫还帮你求了情,你爹不是仍旧照罚不误吗?”
  毅卿只好无奈道,“那只能去问我爹,是非曲直那把戒尺在他心里摆着呢,我也看不透。”
  美绮沉默了片刻,“威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出了这么大的事,依大帅的性子你就算无辜都要脱层皮。述卿和龙云说你没挨罚我总将信将疑,不过既然你亲口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毅卿听着字字句句间若隐若现的疑惑,心里又一阵拧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和美绮间的谈话用上了旁敲侧击,用上了闪烁其辞,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屏障隔开,两两相望却触不到对方的内心。他打起精神进入正题,“美绮,我想请你帮个忙。”
  “你说,我一定尽力。”
  “蔡纯湘最近收购了东北的长岭煤矿,资金是通过你大哥的沪沈银行交付的,我想请你帮我查查他资金的来路。”毅卿说起正事,语气也变的干脆利落。
  “你怀疑他作假?”美绮问道,“不过他能收购长岭煤矿,确实令人惊讶。”
  “是啊,他有几斤几两我还是知道的。”毅卿的口气轻柔不少,“能帮我这个忙么?”
  “当然,这点事我还是能办到的,你就放心吧!”美绮一口答应。
  
  毅卿刚放下话筒,门被人粗鲁的推开,士卿铁青着脸站在门边。
  “四弟,进来坐吧。”毅卿刚要去拉士卿的胳膊,却被他一把甩开。
  士卿怨愤的眼光冷冷盯着毅卿,“你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啊,管着二十万人马还嫌不够,还想抢我的差事不成?”
  毅卿想起早饭时那一记无耻的偷袭,又见他摆了个臭脸,也懒的和他装笑脸,便不加修辞的径直道,“要是长岭煤矿的事没有问题,我查我的,你怕什么?”
  “父亲既然把这几处产业交给了我,我就有权适时处理。”士卿气得肩膀一起一伏,“你这是狗逮耗子,是越权,是造爹的反!”
  “我看是你想造反!”毅卿一掌拍在桌上,震的茶杯盖飞出去摔了个粉碎,“爹还说过,作为兄长,有训诫督促弟妹的责任。现在大哥过世,二哥长居英国,在这个家里,我就是兄长!我教训你,你只有乖乖听着的份!”
  士卿脸色由青转白,抖索着嘴唇道,“爹不在,没人管着你,你就肆无忌惮的逞权威抖威风了!”
  毅卿轻蔑的冷笑,“在你面前抖威风可太没成就感了,如果不是为了常家产业的安全,我才懒得费这个劲儿呢!”
  士卿的嘴唇都白了,额头上青筋暴突,拳头攥的紧紧的,咬着牙憋出一句,“你敢瞧不起我!”黑着脸冲着毅卿就挥起了拳头。
  毅卿一把捏住那只手腕,略一使劲,士卿就龇牙咧嘴的软了下去,毅卿鄙夷的将他摔在地上,“想让别人看的起你,你倒是做几件让人瞧的起的事情看看!蔡纯湘的资金来路你弄清楚了么?不明不白就把长岭煤矿给卖了,不是败家是什么!”
  士卿揉着手腕,犟着脖子狠狠的顶嘴道,“我怎么败家了?煤矿是全价卖的,咱家没吃一点亏!”
  毅卿忍不住踹士卿的屁股,“你这个糨糊脑子!卖煤矿是吃不吃亏的事么?煤矿是什么?是东北的命根子!全东北像长岭这样储量的露天煤矿屈指可数!如果蔡纯湘借着他的名义帮别的军阀,甚至帮外国人收购,你这不是败家又是什么!”
  士卿仿佛明白了点儿,但还是愤愤的犟嘴,“反正咱们挖了也是要卖给别人的,干脆让他们自己挖,咱们还落个省事,有什么不好!”
  毅卿哭笑不得,“我真怀疑小时候推你那一下把你的脑子摔坏了,怎么这么稀里糊涂的!只要煤矿在咱们手里,卖给谁不卖给谁,还不是咱们说了算?现在你把煤矿卖了,就怕到时候咱们得求着人家,看人家脸色了!”
  
  
                  九
  
  述卿从天津回来了。
  “哥!”述卿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一把扔下柳条箱,万般委屈的扑到毅卿怀里。
  毅卿一边笑着揽了弟弟的背,一边却如坠五里雾中:这才二十天没见,怎么比塘沽码头上六年没见哭的还凶?
  “怎么了?又是哪个混蛋欺负我们小卿儿了?”毅卿捧起弟弟的脸,帮他擦着肆意横流的泪水。
  “是爹那个老混蛋!”述卿话刚一出口,立时被毅卿喝住,“放肆!不许这么说爹!”
  述卿委屈的抽噎道,“孙总理病的这么重,就是他,不许孙总理去广州找大夫,我看不过去,只不过帮了个小忙,他就把我抓了起来,还说要我马上滚回奉天等候发落!”
  毅卿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抓住弟弟的肩膀,“快说,你帮了他们什么忙?”
  “爹不许孙总理的人出北平,我不过就是开着你的车把江季正处长送出城而已。”
  “什么!”毅卿大惊失色,“你说你开着我的车送江季正出北平!”
  述卿见哥哥反应如此激烈,也呆住了,小心翼翼的答道,“孙总理的私人医生在广州,这次总理沉疴又起,多少北平的中医西医看了都不见效,怕是只有他才是最后的希望了。”
  毅卿一把揪住弟弟的领口,焦急的问,“孙总理是不是一直赋闲在家,临时政府是不是已经由爹和段主席做主!”
  “哥!你干吗?”述卿不满的看着脖领处哥哥铁钳一样的手,“孙总理昏迷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还多,他还能怎么样?”
  毅卿的手放开了,两眼似是要把弟弟瞪穿,“小弟,你知不知道,你这回捅了大篓子了!”
  述卿也吓住了,结巴着问,“哥!我……我捅什么篓子了?”
  “没长进的东西!”毅卿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弟弟,“我问你,爹审你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述卿开始意识到事态严重,泪珠子又摇摇欲坠,“从城外回来的时候,刚到城门那儿就被郭庭宇的人截住了,他们把我带到北平警备司令部,说是爹的吩咐,后来……后来……”述卿边哭边说,竟抽噎的接不上话。
  毅卿抬脚就踹,“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流什么马尿!快说,后来怎么样!”
  “后来爹来了,抽了我好几个耳光,就派人连夜把我送回来了,说是等爹回来发落。”述卿被哥哥一踹,话倒不磕巴了。
  “也就是说,爹还没来的及审你?”毅卿盯着弟弟的眼睛。
  述卿点点头,眼泪又哗哗的流,“爹可能最近就会回奉天,到那时我的死期就到了。”
  “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毅卿扬手就想给弟弟一记耳光,手举在空中半天,还是放了下来,“你记着,爹审你的时候,你就说是去替我和美绮传书信,是江季正拿枪逼着你送他出城的。”
  “哥!这不是把你也牵连进来了么?”述卿瞪大了眼睛,一股脑儿的摇头,“不行,绝对不行!”冷不防毅卿一记重重的耳光落在脸上,震的他踉跄出两步远。
  毅卿狠狠的指着弟弟的鼻子,“办事前不动脑子,现在要你充什么好人!若不是看在爹已经抽了你几个嘴巴子的份上,我真想打断你的腿!就按我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