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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页


  陈夫人也回过神来,眼神灵活了许多,“这位小兄弟请里边坐吧!”
  毅卿跟着母子俩进了前厅,厅里的摆设虽然陈旧,却依稀能看出当年富贵显赫的痕迹。他陪着陈夫人坐下,见陈少爷手脚麻利的端茶倒水,全然没了将门之子的气派,竟已同街头小厮无异,不禁心中不忍,忙接过陈家少爷手中的茶壶,给夫人斟上。
  陈少爷见他行事仔细,不似先前那些当兵的那般粗枝大叶,便说道,“以前都是小林兄弟来,这位兄弟倒是个生面孔。”
  毅卿忙答道,“我原先一直跟着小常司令,最近才到大帅身边。”
  “小常司令?”陈少爷赞许的点头,“谁不知道小常司令是民国四君子之首啊,难怪带出来的兵也这么俊秀齐整。”
  毅卿不好意思的笑笑,从兜里拿出两千块大洋的存单,推到陈夫人面前,“这是大帅的一点心意。”
  陈夫人面露愧色,尴尬的接过存单,“先夫辜负了大帅的栽培,这么多年来,大帅还如此善待我们母子,真是问心有愧啊!”
  毅卿听着这些话,心里难过又无从解释,只好劝慰着,“功是功,过是过。陈将军随着大帅一起打天下的功劳是任何人也抹杀不了的。”
  陈少爷感激道,“大帅这等的心胸,我陈家今生怕是无以为报了。”
  “陈少爷千万别这么说。”毅卿话音里透着诚恳,“大帅说,陈将军生前为常家打天下,光是这份情义就足以令他永生铭记。”
  “大帅真是……”陈少爷拿手背擦了擦已经湿润的眼眶,又落寞的说,“兄弟别叫我少爷了,现在这副样子,听了叫人笑话,还是叫我明远吧。”
  毅卿点点头,却见陈夫人一脸难色的看着他,欲言又止,便问,“夫人是有话要说?”
  陈夫人踌躇了一会儿,歉意的说,“大帅对我们如此照顾,我们母子已是没脸,本不该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却被陈明远止住,“娘!”
  毅卿冲陈明远笑道,“明远兄,让夫人说下去吧。大帅特意吩咐过,夫人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你这样不是叫我为难么!”
  陈明远只好作罢,陈夫人为难的看看儿子,十二分愧疚的说道,“小女陈明雨离家出走已经七年了,我想着如今大帅经常在关内走动,可否帮我打听打听小女的下落?”又叹了口气,“是生是死,也算了个念想。”
  陈明远皱着眉头责怪道,“娘,家里连小妹一张照片都没有,您让别人怎么找?”
  毅卿奇怪的问,“怎么会连一张照片都没有?我知道每年大帅都会请日本照相师来给各位军长和家眷照全家福的。”
  陈明远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颓然答道,“当年父亲出事以后,小妹受不了别人的眼色,觉得事以至此,便不该再接受帅府的恩惠,因此才离家出走的。她又是个烈性子,走的时候把家里所有她的照片都带走了,就是不愿意我们再找到她。”
  “原来是这样。”毅卿无奈的摇摇头,“那她今年该多大了?”
  “过了年该有十九了。”陈夫人忍咽了一口泪,“从家走的时候,她穿了一件灰色的狐皮小袄,只拿了三十块大洋的压岁钱。”
  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一个女孩子,带着三十块大洋,一去七年杳如黄鹤,很有可能已遭不测。毅卿心里猜想着,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还是提起精神答应道,“请夫人放心,大帅那边一定尽力。”
  “那就谢谢大帅了。”陈夫人脸上现出一丝希望的生机,眼睛里的期待却像一把刀深深刺痛毅卿的心。
  
                  续上
  从陈家老宅回来,刚一进院,就看见前厅里放着硕大的两只花篮,姹紫嫣红热热闹闹的凑了一堆,恍然让人交错了季节。毅卿仔细想了想,最近家里没什么人过生辰,也没有新置什么产业,不免心下奇怪,就唤了正在院子里扫地的家仆福顺过来,问道,“这花篮是做什么用的?”
  福顺躬了身子回道,“是岳老爷家新置了个产业,明天开张用。”
  “岳老爷?哪个岳老爷?”毅卿的大哥、二哥、四弟还有从叔父那里过继来的两个孩子都已经婚娶,大哥虽然没等成亲就过世了,但那家的小姐却也一直未再嫁。所以听福顺说是岳老爷家的,一时也没弄清楚到底是哪个岳老爷。
  福顺仿佛也觉出自己说的不够明白,笑着补充,“是四少奶奶家的蔡老爷。”
  “是他?”毅卿心想这个蔡纯湘怎么什么事都搀和,又随口问道,“蔡老爷新置了个什么产业?”
  福顺皱着眉想了会儿,突然豁然开朗,“我想起来了,刚才搬花篮的时候,我听四少爷和四少奶奶说起过,好象是长岭煤矿。”
  “长岭煤矿!”毅卿吃了一惊,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福顺见少爷这副样子,以为自己说错话了,也忐忑起来。
  “长岭煤矿不是常家名下的么?为什么要转给蔡老爷?找爹商量了没有?”毅卿语气严肃的问了一连串问题。
  福顺为难道,“三少爷,我一个下人,也不清楚其中缘故。倒是听四少爷说过,这对常家不过是九牛一毛的事情,况且老爷说过,这几处产业交由他全权打理,他自然能做主。”
  毅卿脸色越发沉重,见福顺也是个不清楚内情的,就挥手让他继续扫地,自己提脚往房中走去。
  
  在房里坐着,毅卿越想越不对劲,蔡纯湘这些年虽然黑白通吃的捞了不少钱,但是开煤矿不仅投资巨大,还需要铁路码头等各方面的支持,况且长岭煤矿是东北三大煤矿之一,一般商人是没有胆量也没有实力涉足的。尽管对于坐拥关外一百万平方公里土地拥有三千万子民的常家来说,长岭煤矿确实是九牛一毛,但想到蔡纯湘那个老狐狸一贯的奸猾刁钻和四弟那讲不通道理的糨糊脑子,毅卿还是决定把事情搞清楚,不能让常家的产业不明不白的落入他人之手。
  他传了家里管内务的常三到房里询问,才得知蔡纯湘确实是按全价收购的长岭煤矿,没有占一分钱便宜,且钱款已从上海沪沈银行打入了常家的东北商社。毅卿心里纳闷,最近没听说蔡纯湘盘掉手里的产业,居然能匀出如此巨额的一笔资金来收购长岭煤矿,着实令人疑惑重重。他正想着对策,突然脑子一开窍,上海沪沈银行不就是美绮的大哥沈子谦名下的么?找美绮帮忙,也许能打听出蔡纯湘资金的来路。
  毅卿抄起电话的手有一瞬间的犹豫,父亲支开他去北平谈判,不知道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不过仅仅只是几秒,就干脆的接通了线路,“请接北平林寿同公馆。”在等候电话接通的时间里,他脑子里掠过无数个开场白,林部长的、林夫人的……他料定总理夫妇和美绮必定下榻在林公馆,段主席的帅府在合肥,北平是临时政府驻地,不是某个军阀的地盘。所以段纪文只能住着孙沛芳的旧府宅,而不能像父亲一样在天津仿照着奉天帅府又盖了个小西楼。况且这不容乐观的谈判前景,孙总理一定也愿意在自己的老部下处落脚。
  “喂?”电话那头传来久违而熟悉的声音。
  刚才那些想好的开场白瞬间烟消云散,毅卿把脸贴近听筒,仿佛这样能探到对方鼻息的余温,“美绮!是我!”
  电话里传来两声清楚的喘息声,显然这么久没有联系,美绮也在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隔了一会儿,才听见她在那头问,“听说你回奉天了?”
  “是。我娘亲的忌日快到了,我回来给她上香。”毅卿觉得美绮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生分,心骤然冷了下来,“你在北平一切都好么?”
  美绮怅然的叹道,“姐夫病倒了,整日闲在家里,有你父亲和段主席支撑大局,还有什么不好的呢?”
  毅卿听出她讲的是反话,关切的问,“总理的病怎么样了?好些没有?”
  “还是没有起色。”美绮颓然的话音隔着听筒注入他的耳膜,“中医西医的大夫都看过了,旧病复发加上闷气郁结,最近北平又是雨雪交加,要大好恐怕不易。”
  “我给龙云去个电话,让他接马克大夫过去看看。”毅卿着急起来,不经意间就是一副任他安排的语气,“马克大夫是内科方面的专家,和我爹也是老交情了,找他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