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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页


  钟子麟尴尬的笑笑,龙云也大概明白了司令今天这通藏猫猫的用意,便附和道,“司令这么一说,还确实是有几分道理。其实打仗又何尝不是呢?看来一条道走到黑,在哪里都是行不通的。”说着用胳膊肘碰碰钟子麟,“不过你们黄莆的毕业生,好象都不太会玩这种游戏。你被抓住了,薛培民又从你钻过的那条缝里钻了进来。你们的江总司令是不撞南墙不死心呀!”
  毅卿会意的冲龙云点头,不愧是相处多年的老部下,果然是心有灵犀不点通呀!这个话茬接的好!龙云见司令点头,又接着说,“其实河南的战况大家都心知肚明,再这么打下去,早晚两败俱伤,自己缺胳膊少腿,还惹来老百姓满腹牢骚抱怨,何苦呢?你说你们江总司令能想到和刘子昂、秦凤成坐下来谈,怎么到了我们常司令这儿就只有干戈没有玉帛了?虽然常司令不同于刘秦那样的墙头草,只会见风使舵浑水摸鱼,但坐下来哪怕让大家伙歇口气也是好的吧?大不了谈不成歇完了继续打,再见分晓不迟。”
  钟子麟抽了抽嘴角,闷头不语。心想这话好没道理,招安劝降是对付诸侯流寇的一套,你常司令可是当朝太子爷,没把江总司令给招安了就不错了,谁敢在你头上打这种主意!
  “怎么?子麟兄不想发表意见?”毅卿笑呵呵的看着钟子麟,眼光直落在他的鼻梁正中,“听说老兄以前在黄莆军校当教员的时候,但逢你的战术课,都是场场爆满,听课的人一直排到走廊上,盛况空前。怎么今天倒成了蔫嘴葫芦了?”
  钟子麟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总司令与东北军之矛盾,为不可调和之矛盾,不能与秦凤成、刘子昂、梁文虎等相提并论。二虎相争,一山难容,正如吴三桂祖大寿之流可以弃汉投满,而崇祯只能自尽于煤山。段纪文主阁之时,总司令就曾经说过,长江以北的大半个中国,真正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唯常复林一人,克奉军之时,便是北定中原之日。”
  “这话倒有几分‘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的意思。”毅卿不屑的笑笑,“你们的江总司令是自比曹孟德还是沛公啊?亏你们还打着孙总理的旗号,原来不过是替他江某人打江山呀!”
  钟子麟觉出自己的比方不妥,淡淡的说了句,“是我失言了。”
  毅卿在爬满地虎的石头上坐下来,信手折了一节草根,拈在指尖把玩着,眼睛不时瞟一下不远处的钟子麟:“我听你的警卫员说,他从湖南逃荒过来时,路两边连可以吃的草根都没有了。好多人都是吞了观音土活活噎死的。”
  钟子麟黯然的叹道,“我们一路过来,赵二根算是命大的了。”
  “我还听他说,你曾经匀出部队的干粮放在路边,留给逃荒的老百姓?”毅卿的目光驻留在钟子麟的两眼之间,嘴角挑起一丝笑,“看你在牯牛岭上那杀红了眼的样子,我还以为你钟子麟是个不折不扣的狠角色。后来听赵二根说了不少你以前的事,离村口数里就下马步行,不惊扰百姓,才知道原来子麟兄也是个性情中人。”
  钟子麟并没有笑,而是严肃的答道,“作为军人,扛枪打仗,不事生产,靠百姓供养衣食,本就心中有愧。饥荒之年路边留粮,过村下马也是应该的。”
  “其实,咱们俩真不该在战场上相见。”毅卿扔掉草棍,从石头上站起来,“你干的这些事,在别人眼里肯定是愚蠢之极,可是我不这么看。因为这些蠢事本人在河南全都干过,一样不落!”
  钟子麟着实有些惊讶,自己从小家境贫寒,深知乱世荒年里百姓的疾苦,每当看见扶老挟稚满面尘垢的流民,他就会想起自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凭着一双手从土里刨食的爹娘,心里最柔软隐秘的地方就会有难言的酸楚在涌动。反观其他家境优越的黄莆学生,尽管革命的热情同样高涨,对民生苦难的谴责同样义愤填膺,但从平时的一些小细节却能够看出他们对这种苦难并无切肤之痛。曾经给自己当过参谋长的薛培民就是明显的例子,聊天时抨击弊政一套套的,经常激动的满眼热泪。但有一次他带着薛培民去视察灾民的施粥点,一个老人不小心把一口热粥吐在两位长官的衣服上,他回去吩咐勤务兵洗干净了就继续穿,而薛培民当时就把上衣脱下来扔了。一口热粥,在从小下地干活双手沾过粪水的钟子麟看来是很寻常的事,但在自幼出入花园洋房餐前要用香肥皂仔细洗手的薛培民眼里就难以忍受了。
  钟子麟看着眼前的常毅卿,英姿中透着贵气,俊美中不乏刚毅,放眼中国,还有谁的出身能比他这个临时政府总执政的爱子更显赫?一个生在金窝里长在蜜罐中的大少爷,当真会和自己一样干“蠢事”?
  “怎么?不相信?”毅卿仿佛看出了钟子麟的疑惑,接着说道,“其实我比你还要‘蠢’,不光施粮食,还骗了我爹几千件新棉衣给流民御寒,那些脏兮兮的流民穿的像个新姑爷似的去逃荒,亲戚一见,穿的比我还好,到底是谁投奔谁呀!发完了龙云才提醒我,应该用新棉衣换下将士们身上的旧棉衣再捐出去,结果,我才说了他一句事后诸葛亮,他就大骂我缺心眼儿!”
  钟子麟被逗得笑了起来,龙云早猜出了司令的心思,不失时机的插了一句,“钟军长,我们司令难得拿自己开涮,搞不好又想拉你去干什么蠢事了,你可得有点儿思想准备。”
  “我说龙云,你怎么拆自己长官的台啊!”毅卿大声抗议,又轻抿嘴一笑,“我想找子麟兄商量的,是一桩两不吃亏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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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三
  毅卿所说的两不吃亏的好事,其实很简单,就是四个字:休战,谈判。毅卿在托钟子麟转交江季正的信中特意指明,求和并不意味着东北军怕了,如果北伐军仍想决一死战,那么东北军一定奉陪。到时候,第八军的下场就是薛培民的下场,也就是他江总司令的下场。他常毅卿之所以要在洛阳大捷后向北伐军主动伸出橄榄枝,纯粹是不忍心看到千疮百孔的中原大地再遭战火屠戮。只要还有一丝和平的希望,就绝不轻言放弃。同室操戈,煮豆燃萁,胜无可喜,败犹可哀。还望江总司令以天下苍生为念,止戈一谈。
  毅卿和钟子麟分别将这个意思转达给了常复林和江季正。两位主帅虽然没能和当年曹刘一样坐下来青梅煮酒谈笑风生,却因为洛阳战场的磨盘战消耗了双方不少兵力和辎重,同意暂时休战听取对方的意见。父亲的通情达理让毅卿既感激又兴奋,自己那些疲惫不堪的兵终于可以好好的睡上几个囫囵觉了,被枪炮声包围了两个月的洛阳城终于可以还百姓一个清净了。
  就在洛阳战场露出和平曙光的同时,关东军司令松井正雄也接到了日本军部激动人心的命令:以保护日侨为名,南下山东,阻止北伐军北上。松井正雄的心中不可抑制的涌动起一股对血腥和杀戮的渴望,自从上次在鲁南山区被梁文虎羞辱之后,他一直憋着一口恶气未出。无奈军部那道“静观其变”的命令像铁笼子一般罩着他,有兵不敢用,有气无处撒,他心里那个窝火,恨不得自己扇自己一个大嘴巴,恨不得一个个生吞活剥了北伐军的那些支那兵们。松井正雄就像一头关在笼子里的暴躁不安的猛虎,时刻盼望着能为关东军扬威雪耻。现在笼子打开了,所有积蓄的羞辱都转化成了仇恨和力量喷薄而出。松井正雄的眼睛里开始闪烁着狼一样饥谨而残忍的光。
  无巧不成书。让松井正雄略感意外的是,他的老对手,西北军司令梁文虎,此时也正在济南城外和山东军的韩继明划地对峙呢!如今的梁文虎,早已不是当初满腔热忱率部出走的毛头小子了。大哥去世后压在肩上的重担已经让他迅速的成熟起来,也渐渐看明白了很多事情并无绝对的黑白对错之分,特别是江季正对待日本人和奉鲁联军“内外有别”的态度,让他在失望之余对北伐少了几许盲目的热情,多了几分理智的审视。原本梁文虎并不想搀和山东这趟子混水,他牢牢记着大哥临终前“有人无地,可靠人争地;有地无人,早晚人地皆失”的教诲,一直采取避敌锋芒的消极作战方法。江季正早就不满他这种“打哈哈”的态度,曾几次电告他要主动出击,以减轻徐州前线的压力,电报一次比一次来的急,话也一次比一次说的硬。梁文虎头几次推脱已经搜肠刮肚的把能用的借口都用完了,正发愁着该怎么打发江季正这个名义上的“上司”,听到常江二人暂时休战的消息,便乘机带了两个团驻扎在济南城外做做样子,算是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