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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页


  密集的枪声,震散心腑的爆炸,声嘶力竭的喊叫又充斥在耳际,他迷茫了,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
  风生于地,起于青萍之末。
  那是民国二十年,还是在北平……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吧,给我鼓励吧,呵呵
                  
第二卷   一寸山河一寸血
东北之殇(1)
  
  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表面易帜的各路军阀为了地盘,依然你争我夺斗得火热。民国二十年,这把火终于烧到了江季正委员长的屁股底下,命运多舛的中国,又陷入了内战的硝烟之中。
  秦凤成、马玉沣通电讨江。五十七名将军和八十一位社会名流在洛阳通电全国,要求江季正下野,并拥戴秦凤成为陆海空军总司令,马玉沣为副总司令。
  针尖对麦芒,江季正自然不能示弱。中央军三个集团军挥师北上,迎战“讨江联军”于徐州至开封一线。双方投入总兵力达一百五十万人,由徐州以西开始,战事在陇海线、平汉线、津浦线大规模展开。方圆数百里的大战场,硝烟弥漫,炮声不绝于耳。双方拼死搏杀,天昏地暗,广袤的中原沃野一时间血花飞舞,尸骨如山,龙血玄黄!
  正逢战事渐成拉锯之时,江季正当年“许官授爵”的“北上交易”策略却越来越暴露出了先天的不足。各人自扫门前雪,乐得坐山观虎斗。甚至有落井下石之人,乘此机会对江季正近年来“重嫡系,轻杂牌”的做法来个秋后算帐。中央军渐感后劲乏力,“讨江联军”已逼近黄河天险。
  局势骑虎难下,江季正想到了雄踞东北的常毅卿。他自问这几年待这个东北少帅还是很优厚的,东三省的税收无需上缴国库,东北行营司令部可以全部截留。东北的军政、经济、甚至外交大权都由常毅卿一人统揽,除了换面旗子,实质上常毅卿依然是不折不扣的东北王。而且,他准确摸到了这个年轻统帅的一条重要脉搏,那就是,对内战彻骨的厌恶。
  以华北的军政大权为交换,以调停内战为理由,江季正成功请得东北虎出山。
  一列列火车载着四十万东北军风驰电掣般进关,千军万马大有气吞山河之势。“讨江联军”不战而逃,一枪不放向西撤退。东北军不费一枪一弹,占领了河北、热河、绥远,主力直逼娘子关。历时七个月的中原大战,终于以江季正的胜利画上了句号。
  时隔八年,常毅卿再一次以胜利者的骄傲姿态挥师入关,进驻北平,下塌顺承王府,以而立之年就任海陆空军副总司令,坐上了全中国第二把交椅。
  
  北平,顺承王府。
  常述卿一身军装,身板笔直的走在王府花园的卵石路上,白手套擦着裤缝,发出整齐的嚓嚓声。眉目清俊的脸雕塑出了硬朗的轮廓,青天白日的帽徽正好与高挺的鼻梁垂直成一线,挑起了属于军人的英武和威严。
  拐进了绿竹掩映的正院,常述卿很快摘下手套,目不斜视的丢给一旁的丫头,急急的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红木门。
  “嫂子,哥怎么样了?”述卿习惯性的脱下军帽,一头短寸格外利索。在军人的礼仪中,室内是不准着帽的,他虽然从军才几年,但刚入伍就被哥哥安排进了纠察处,以至于离开了纠察处依然对军容风纪格外敏感。
  “马克大夫刚走,额头倒是不烫手了。”张淑云一夜未眠,眼袋大的吓人,原本白皙的脸已经爬上了几点妇人的暗斑,她忧心忡忡的看着床里侧,“自从戒完毒后,你哥的身体就老不见好,头疼脑热是常事,月前还咳过一回血,这才养好些,谁知道又……”
  锦绡帐内,常毅卿合衣而卧。尽管双眼紧闭,眉头微蹙,但那雕塑般的线条轮廓却一样优雅的令人心颤,从高阔的额头,到挺拔的鼻梁,从垂落着浓长睫毛的两颊,到微微翘起优美弧度的下巴,如同水边连绵拔起的灵山秀峰,于千万年沧桑变化中,出尘不染,遗世独立。
  面对这样一张令人见之忘俗的面容,张淑云脸上却是愁云密布,“这次进关,劳心劳力不说,还要应付好些个场面,酒总没少喝。前晚我见他咳嗽的厉害,劝他早些休息,他也不听,又在书房熬到后半夜,结果清早就发起了高烧。”
  “哥总是这样固执,宁可熬一宿,也不肯耽搁半点事情到明天。”述卿摇着头叹气,“今日事今日毕,这句话他恪守了二十年,怕是要改也难。”
  张淑云摇摇头,见小弟消瘦了不少,腮都凹了下去,便关切的问道,“最近在海军可好?怎么脸都塌下去了?”
  述卿一笑,嘴边两个浅浅的酒窝,眼睛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兴奋,“‘海宁号’巡洋舰前日安放龙骨,三天后下水。”
  “真的?”张淑云的精神为之一振,她由衷的为小弟感到高兴,“你去了海军部就开始忙这件事,多少辛苦换来的,嫂子真为你骄傲!”
  述卿的眼光在长睫下羞涩的躲闪了几下,很快又兴致勃勃的介绍起来,“嫂子你知道吗?之前日本拨磨造船所的设计图纸有一处重大失误,配重设计极不合理,海军部那几个刚从学校出来的技师,根本就没看出问题来。幸亏在开工前的意见会上被我一眼看出,才及时调整加大了底部压舱重量,不然这‘海宁号’非毁在那些毛孩子手里不可!”
  “小弟你可真了不起!”张淑云正赞叹着,却觉身边悉索响动,转眼一看,丈夫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撑靠在枕头上,一双眼睛几近冷淡而威严的盯着弟弟。
  “哥!”述卿惊喜的凑上前去,正要接着刚才的话讲,抬眼却被哥哥一双锐目逼的刹住了话头。
  “真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了……”毅卿冷眼看着弟弟,“海军部的技师在你眼里都成了一群毛孩子!早晚我这个做哥哥的在你看来,也是个尸位素餐的蠹虫!”
  “哥!”述卿被这一通没来由的数落闹的有点发懵,迷茫的看着哥哥,“我又怎么了?”
  “又怎么了……”毅卿把个“又”字咬的格外重,“嫌我罗嗦了?嘱咐过你多少次,到中央供职要处处小心,谦逊为人。你听进去一点没有?一艘‘海宁号’,就把南京上上下下得罪光了。你知道有多少人把状告到了委员长那里?怕是十个指头都数不完!”
  “江季正又到你这告我的状了?”述卿明白过来,不服气的抿着嘴,“背后损人,非君子所为!”
  “放肆!”毅卿一把抓起身边的枕头砸向弟弟,脸上开始浮起怒意,“委员长的名字也是你叫的?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你看得起的人!”
  “委员长?他哪里配得上这三个字了?我在他面前装孙子也就罢了,怎么到家还是要受这份窝囊气!”述卿一挥手,枕头像一架被击中的飞机一样落到了墙角,“‘海宁号’的事我没有错!错的是他们!海军部里没几个干净人!都是些蛀虫,一丘之貉!”
  “那你呢,你是‘众人皆醉我独醒’,是吗!”毅卿有些疲倦的靠到床头,“段天佑跟我说,沈子谦原本都和委员长说好了,高价购买德国汉诺威的二等巡洋舰,而且已经和船厂商量了回扣金额。这件事明面上不说,其实上上下下哪个心里不清楚?你倒好,在最后的商洽会上,当着委员长,还有财政部、军政部两大部长的面,拿着八年前东北军购买汉诺威军舰的合同,和德国代表来了个针尖对麦芒!从这八年里欧洲钢铁价格涨落到德国马克的通货膨胀,再到与日本军舰、美国军舰的技术价格参照比说了个一溜够!最后还公然给出日本拨磨造船所和美国加州船舰公司的报价,当面质问德国代表为何虚抬价格。你知道当时在座的有多少人在心里笑话你吗!那些老狐狸的道行哪个不比你深?他们会看不出这里头的猫腻?国防部长于辞修不发话,行政院长温为良不发话,总参谋长刘子昂不发话,甚至江委员长也不发话,偏偏就轮到你这个列席的海军参谋来出头!”
  “谁要笑话就让他笑去!”述卿没好气的扭开头,“反正国家的钱没落进他沈子谦的腰包里,我就值了!”
  “好好,这件事与国有利,暂且不提。”毅卿平复了一下情绪,看着只留了侧脸给自己的弟弟,“那设计图纸的事呢?人家没看出纰漏,你私底下提醒就是,何必在偌大个意见征求会上当面指摘?人家辩解两种意见本是原理不同,不过是想找个台阶下,你又何必层层点透一点面子也不留?这图纸的审校官是江委员长的侄子,军械处长是于辞修的儿子,工程总技师,就是你口中的毛孩子,是沈子谦的儿子,军委会,国防部,财政部,你几句话,就把‘三部三院’的首脑们得罪了一半!真好本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