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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页


  事情是明摆着的,韩澜生发现敌人逃窜,命令陈其仁包抄阻截。可陈其仁呢,根本对这份军令不屑一顾,却一肚子怨气都撒到韩澜生身上,怪总指挥作战不力,才把仗打成这个样。于是,一气之下,他竟带着部队后撤了十里地,连招呼也不打一个。
  国有国法,军有军规。虽然中央和委员长都明白韩澜生在耍诈,但如果交由军法处审判,也只能将韩澜生作为陈其仁的上司,判个渎职罪。委员长明白陈其仁的忠心,但是不拿他开刀,就更动不了韩澜生。
  
  于辞修从委员长书房出来时,脚步分外沉重,从委座的口气中,他听出了委座要用陈其仁的人头,来扳倒韩澜生,给各路诸侯一个警告,加强中央的权威。
  就在第二天,江季正亲自主持召开了以检讨本次战役得失为中心议题的军事会议。
  会议决定:以“临阵脱逃”罪处决陈其仁,对作战不力的剿匪前线总指挥韩澜生给予撤职处分,并由军委会羁押看管。
  这一份决定,挑动了无数人的神经。
  
  韩澜生却安之若素。
  军法处的囚室,被韩澜生布置成了一间雅舍。四壁挂着米芾的字画,桌子上鲜花盈瓶,文房四宝也是一副随时候命的样子。床里侧放了一个简易书架,堆满了书籍和卷轴。
  过道里回响起“哗啦啦”一大圈钥匙的相撞声,这声音渐行渐近,伴着错杂的脚步在囚室门前停住。韩澜生有些不情愿的把目光从手中的《文心雕龙》上抬起,看见铁门的小通风窗口闪过看守的脸,接着一阵锁响,门滞重的开了,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你怎么来了?”韩澜生忙放下书,一个挺身下了床。
  段天佑瞥了一眼《文心雕龙》的封面,眉头微微舒展,“你老兄真是悠哉游哉啊,外面都快人仰马翻了!”
  “既来之则安之。”韩澜生让了天佑在床边坐下,自己捡了一边的木凳子坐,“该出去的时候,委员长自会放我出去。”
  段天佑无奈的摇摇头,正要说什么,眼睛无意中扫到了枕头边的一张照片,拿起来一看,是小月霜。“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段天佑看着老朋友叹口气,“别告诉我你和林仪华还是分着过……”
  韩澜生从天佑手中接过照片,轻轻抚摩了一下,“枕头边多个不相干的人,横竖觉得别扭。有她就够了。”
  “你这个一根筋的家伙!叫我说你什么好!”段天佑恨铁不成钢,自己倒先噎了一口,“你总不能守着一张照片过一辈子吧!没有人给你立牌坊的!”
  “瞧你,我都不急你急什么?”韩澜生看着天佑的样子,笑了起来,“我现在过的好的很,不像你,一边是娇妻幼子,一边是金屋藏娇,肯定心力交瘁了吧!”
  “这算什么?我段天佑身边的女人数目从来都是大于或等于二,早修炼的八面玲珑了!”段天佑略为自得的一笑,又颇有深意的盯着澜生,“我倒是奇怪了,你这么多年苦行僧似的一个人过,就没有忍不住的时候?难不成连点儿男人的想法都没有了?”
  韩澜生笑骂,“人若没有自控能力,那和禽兽何异?我是人,不是禽兽。”
  段天佑也笑,“好好,你高尚,我是禽兽,我是禽兽行了吧?”
  说笑完了,段天佑的眉间爬上了一丝阴郁。韩澜生看在眼里,“怎么?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段天佑像被电击了一般浑身一凛,惊诧的目光直瞪着澜生,“你都知道?有人来过了?”
  韩澜生笑着摇摇头,“我都进来三天了,委员长还没想起来传我过堂,多半是后院失火。不过你不用担心,有你岳父在,警备总队主任的宝座还是没人敢动。”
  段天佑的脸色已经铁青,猛得一把拽住了澜生的胳膊,颤抖着喉咙问道,“果真是你?你在赣南前线的败仗是有预谋的?你还参与了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韩澜生脸上的笑容冷了下来,他撸开天佑的手,“你现在果然是以皇亲国戚的身份自居了。不过看在我们是好兄弟的份上,我敢保证,秦凤成、刘子昂、温为良都不会动你。你是我进军法处前,向他们开出的价码之一。”
  段天佑顿时明白,自己已经完全不用向这位老朋友通报外面的情况了,他显然就是这出棋局的始作俑者之一!他只能叹道,“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在韩澜生进军法处的第二天,实力军阀秦凤成、刘子昂,行政院长温为良,以及两广各路实力派人物便以反对江季正羁押韩澜生为由,在广州成立了一个“非常会议”,打出“打倒独裁”、“抗日救国”的旗号,将不同时期反对过江季正的各种派别聚到了一起,要求江季正下野的呼声日盛。
  韩澜生笑笑,“响鼓不用重锤,想必你已经知道原委了。”
  段天佑表情复杂的看着澜生,“你当真要逼委员长下野?你这是造反!军人总要讲点忠诚的,你可要想清楚!”
  “我韩澜生对国家民族,忠心可昭日月。可是对他江某人,恕我要掂量掂量值不值得!”韩澜生唇边露出一丝轻蔑,“他要的不是家国天下,而是家天下。”
  “可委员长毕竟是领袖……”段天佑才焦急的争辩了一句,马上就被韩澜生打断,“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更何况,他还不是皇帝!”
  段天佑还是不甘心,“委员长纵有不是,你可以劝啊,何必这么不留余地呢?”
  “谁劝的动?是你?还是钟子麟?”韩澜生冷冷的反问,“你那套中央军北上的理论讲过多少次?钟子麟又在他面前罚了多少站?起作用了吗?我在委员长面前可没有你们俩的面子,我有自知之明。”
  段天佑只有叹气的份了,“真是三岁看老,你从小就是个敢把皇帝拉下马的主儿,我们三个谁也比不上你!”
  韩澜生缓和了口气,“凭你怎么说吧,反正我一贯认为这世上只有颠扑不破的真理,却没有永远正确的人。任何人都不能让我无条件服从。东北的事你和文虎也一样上心,我只不过是换个角度看问题,既然最大的阻力是委员长,那为何不能切中关键,釜底抽薪?换不了他顽固的思想,那就换了他这个人!”
  段天佑紧张的看了看门外,压低声音,“你小声点!这里可是军法处!”
  韩澜生眼睛里笑开一缕温柔,拍了天佑的胳膊道,“到底还是我的好兄弟,刚才那句皇亲国戚的话,我收回!”
  “你连委员长都敢拉下马,我可得罪不起你!”段天佑白了澜生一眼,神情又颓丧起来,“只是苦了毅卿,两头作难,这会儿不知该如何难熬啊!”
  “中原大战时,我曾劝过毅卿当机立断取而代之,可是他没听。”韩澜生沉默了片刻,有些低落的说道,“这么多年朋友,我了解毅卿恐怕要比你和文虎都深,他对自己的要求,和圣人没有两样。遇事替谁都考虑到了,却偏偏从不为自己考虑。而且,他太善良,见不得百姓受苦,见不得士兵无谓牺牲。如果他能多一份狠劲,以他的才能,早就不是如今的局面了!”
  “幸亏当上副总司令的是毅卿不是你。”段天佑揶揄道。
  “没错,这确实是委员长的运气!”韩澜生倒不谦虚,大方接受,“乱世之中,能者居其位。能安稳治世当然最好,但关键时候,以乱治乱也未尝不可。须知不破不立,动乱也不是一味的祸国殃民,有时候反而是一剂治本的良方。”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的人好少啊!灰心中……
为什么收藏在涨,留言却越来越少……
                  东北之殇(7)
  
  南京总理官邸。
  沈美绮侧着耳朵仔细聆听,直到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才悄无声息的合上卧室门,轻手轻脚的摊开桌上丈夫的日记本,翻到最近的一页,忐忑不安的看了起来,刚柔并济的熟悉笔迹稍显凌乱,透露着主人复杂的心情:
  
  余何尝不知北上与倭寇决战,虽无战胜之理,却可留民族人格与革命精神于千万世。但余为一国之元首,在此国联尚未绝望之时,尚不可孤注一掷,举国以殉也。此时主战,战必败,则以全国殉余一人之历史;如媾和,则余一人之历史,乃为全国而牺牲矣。又恐媾和以后,国民精神散漫,仍不能卧薪尝胆,则民族更形堕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