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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页


  他已经耐不住心火的撩拨,一步一步向小女孩逼近。不管她是精灵还是鬼魅,他都想马上把她按在地上吃掉!他下意识的伸手去解自己的皮带,身体的火焰越窜越高,如果再不动手,他就要被烧成灰烬了。
  他进一步,小女孩就退一步,他加快了步子,小女孩也加快了步子。两人相持着慢慢往杂草深处去。背后,已经能听见日本兵们兴奋的叫声和纷乱而来的军靴声响了。
  翠翠终于被一群日本兵摁倒在野地里,她的眼前是无数乱晃的光腿子,身体被死死的按在地上,全身都是撕裂的厉痛,满耳都是淫 秽的大笑。她丝毫没有抵抗,软软的趴在地上,看着体形各异的男人一个又一个跨上她的身体,她没有发出一声呻吟,只是死一样的闭上了眼睛。
  她就是来寻死的。
  她死了,也许秦大成他们就可以不死。她死了,也许梁司令的遗体就可以顺利的抢出来。她算什么?她活着没有半分价值,没有半点用处,能换来这样的结果,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她这样死了,虽不光彩,却是光荣的。她曾经拖累了梁司令为她接受审判,她曾经被坏人利用成为陷害梁司令的“祸水”,可她是无心的,她一直记着那个漆黑寒冷的雨夜,是梁司令给了她难忘的温暖。虽然那时她的意识模糊,但那宽厚胸膛的温度和那胸膛里一记记搏动的有力心跳,却像树根一样扎进了她的心里。
  陆军总医院里,她第一次看清了那宽厚怀抱的主人竟是这样一位英俊可亲的军人。她虽然不会说话,但她却那样盼望着他的出现。她喜欢看他浓浓的眉毛,深深的重睑,高高的鼻梁,她喜欢看他饱满柔和的嘴唇轻轻一弯,那双格外有神的眼睛里就会漾出温暖的涟漪。她喜欢听他的声音,那种低低的沙沙的嗓音,像手在清爽的麻纱上抚摩,熨贴的和暖风一样。
  可惜这样的美好太短暂了。很快她就身不由己的被推进一个莫名其妙的旋涡,闹事,审判,治疗……他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但是在心里,她依然把他当成自己遥远的温暖。
  可是如今,他死了。她心里的那棵树也被连根拔起,带出的血肉将心支解成了碎块,很痛很痛,痛到这身体的屈辱和痛苦,都麻木到不值一提了。
  
  秦大成看着日本兵们争先恐后的从岗楼里出来,笑闹着往野地里去。他果断的一挥手,突击队员们猫着腰从草丛的钻了出来,迅速而悄然的向指挥部摸去。
  秦大成长松了一口气:幸亏沉的住气,终于还是等到了合适的时机。他朝着野地里看了一眼,心里纳闷了一句,“这帮龟孙子,半夜里抽了什么风!”
  
  云雁见翠翠还不回来,怕她身体不舒服,就也起身下了飞机。放眼看去,周围根本没有翠翠的身影。她的心顿时缩紧了,连喊了几声,“翠翠!翠翠!”
  没有人回答,只有夜风呜咽着刮过,像是人的长哭。几只枭鸟从黑暗中掠过,抛下一串儿诅咒般的嘀咕。
  这嘀咕,把人的心都揪到了底。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借鉴了一个真实的故事:在抗战时期,有一位不知名的姑娘,为了掩护几个受伤的士兵们撤退,用自己的身体拖住了鬼子。一个伤兵后来回忆,说她还只有十八九岁,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笑起来,嘴边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续上
  翠翠死了。
  天亮以后,一个打猪草的农民不小心误入这片荒地,发现了她。
  她一丝 不挂的躺在没膝的荒草丛中,双手双脚都被军用铁钉固定成一个“大”字。耻骨以下被人剖开成两半,红白的肠子掏了出来,在脖子上绕了三圈。脏兮兮看不出颜色的肚兜抛在一边,已被浑浊难辨的□和脏器浸泡成了一团抹布。天气炎热,这血腥的气味愈加刺鼻难闻。
  好心的农民偷偷把她的尸体运到几里地外的一个小山冈后,用一张草席裹了,挖坑掩埋。谁知土里竟挖出一件呢料的军装,尽管血迹斑斑,却厚实宽大。农民想着这小女孩横死野外,有件衣服总算好过赤条条的入土,便将军装盖在了翠翠身上。
  这件军装,正是梁文虎的。松井正雄在他殉国后,为他换了一套全新的关东军军装,并将这破烂沾血的军装埋在了这里。谁也不会想到,这套军装最后会以这种方式伴随着翠翠入土。
  只有头上三尺苍天知道,这也许是这悲惨的人世能给予翠翠的最后一缕温暖了。
  
  段天佑没有听云雁的恳求,秦大成一将遗体送上飞机,他就立刻拉动了操纵杆。如今的段天佑,早已不再是心疼下人挨板子而被逼喝药的大少爷了,一个乡下丫头的安危已经不能牵动他那颗被世故磨糙的心。他的人生仿佛在十多年前就已享受殆尽,所有的真情都像露珠一般凝结在了二十三岁之前。剩下的岁月,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脸谱戏,好的坏的,亲的疏的,只是利益,却无关真心。他太清楚知交和同僚的区别,就像开飞机一样:同僚是在地面上看热闹的,只盼着你飞得越高越花哨才好;只有知交,才是坐在你身边,真正关心你安危的人。
  他的知交,其实很少。除去一起吃喝嫖赌或是彼此各有所图的那些跑龙套的人物,真正能在心烦的时候勾起他唇角一丝微笑的,依然是当年一同登上《星岛日报》头版的三位发小。他根本不曾想过,他们中会有人以这样的方式早早退出,他甚至都还没来的及和文虎说一句软话!其实他心里早就对彼此的争执生了悔意,只是他太忙,文虎也太忙,他便总想着等以后,以后……谁料,却再也没有以后了。
  段天佑在万米高的夜空吐出一声叹息,落在腮边,凝成了泪珠:原来,不是所有的事,所有的人,都会有以后。和时间赌气的人,最终会成为时间的敝履。
  
  梁文虎的葬礼在南京紫金山举行。
  这是一场万人送灵的“国葬”。南京的大街小巷都挤满了为梁文虎司令送行的人们,其中也包括从北平转移过来的高校师生。细细的雨丝飘着,一路上再不闻聒噪的骂声,再不见掷出的秽物,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双朦胧的泪眼,是一把把悼念的花束。他们是真心的,错的真心,悔的真心;骂的真心,哭的也一样真心。怪只怪人世间的信任,像雨打飘萍一样轻浮无定,而“盖棺论定”正是历朝历代成就一个英雄最寻常的方式。文虎压上了自己的生命做砝码,终究换回了这身后的清白与荣耀。
  结着白色花环的灵车缓缓驶向雨中肃穆的紫金山,车前是梁文虎的大幅遗照。宽宽的军帽沿下,那张英俊的脸含着微微的笑,隔过雨丝都能感觉到薄薄的暖意。车在紫金山下“浩气长存”的石碑前停下,两列仪仗队的卫兵动作整齐的从车上抬下梁文虎的灵柩。老天还在缠绵悱恻的哭着,泪珠儿却越落越急。一众党政军要员立在灵柩前,任凭雨水浇在身上,却没有一个人打伞。
  那是因为,江季正也没有打伞。他臂上缠着黑纱,慢慢走到文虎的遗照前,驻足看了好一会儿,才绕到灵柩的一侧,一手扶着乌黑的楠木棺,慢慢随着灵柩往台阶尽头走去。
  楠木棺上盖着党旗,青天白日满地红,在这阴雨绵绵的日子里。
  葬礼庄重而简短,江季正在念完情深意切的悼词后,抚棺大恸。在场各官员垂手肃立,见委员长罕有的失态痛哭,不少人也红了眼眶。
  
  葬礼结束后,人潮安静而缓慢的退去,刻着“梁上将文虎之墓”的汉白玉碑前渐渐显出空旷来。山一样堆积着的花圈和挽联,随风乱舞的白幡,越热闹越显得寂寥。
  有三个人没有走。雨云密布的低沉天幕下,三个黑色的颀长身影如同三记感叹号,无声的流露着暗涌的情感湍流。
  段天佑先哭出声来。从得知文虎的死讯到现在,他还没来的及痛快的哭上一场。身体里凝结的悲伤都化成了眼泪滚滚流出,仿佛是一尊无形的支架在身体里融化了。他膝盖一软,跪坐在地上,哭得又急促又放肆。
  韩澜生听着他一阵赶一阵的哭声,突然大步走上前去,毫不客气的捏起天佑的下巴。还没等天佑反应过来,一记抡足了力气的耳光就劈脸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