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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页


  “啪!”脆生生的响声在周遭的寂静中格外分明而刺耳,似乎震的空气也微微颤动了一下。
  段天佑歪着身子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意识爬了起来。嘴角已经裂了,半边脸火辣辣的疼,用手一摸,是黏黏的血。他茫然的抬起脸,只见韩澜生正冷冷的看着他,那目光没有半分热度。
  韩澜生似乎是笑了一下,可这笑看着却比哭还要凄惨,“段天佑,你不配在这里哭。”
  段天佑茫然的看了他几秒钟,突然转过身来面向墓碑跪好,俯下身去重重的磕起头来,额头一下一下撞在石板地上,很快就撞的乌青流血。
  韩澜生转开了脸不去看他,他便像捣蒜似的不停的磕着,地上已经留下了一块暗红的血印,并且不断加深着颜色。他不打算停,如果磕头可以磕死的话,他宁愿就这样一死了之。他的罪过太大了,当初他为了维护自己的人缘而伪造的那份密电,逼得文虎以死明志;而就在昨天,韩继明因擅自退守徐州被军委会判处了极刑。如果不是他到处活动要调重炮营去上海,如果他能把温为良的安排报告中央,哪怕是知会澜生一句,也许这一切都会是另外的样子。他想自己是太愚蠢了,在泥水中呆的太久,除去那点儿自保的拙劣伎俩,他根本已是一个难辨黑白,不分清浊的糊涂蛋。
  他觉得澜生这一耳光实在打的好,打的对。自己害死了文虎,害死了澜生的二叔,难道不该打吗?这一耳光,已经是太轻太轻了。
  突然,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把他的身体从地上掰了回来。他回头一看,原来是毅卿站到了他身边,正脸色煞白的看着他,“起来吧,磕头是磕不死人的。”
  段天佑突然想起,毅卿是今天葬礼前才刚刚得知文虎的死讯。果然,毅卿自言自语似的问了一句,“文虎他,就这么走了吗?”
  天佑怔怔的不知如何做答,毅卿又盯着墓碑低低的说,“三十三岁零十一个月,再有一个月,他就满三十四岁了。”
  韩澜生的喉咙里低低的哽咽了一声。
  毅卿又继续说道,“你们还记得么?小时候我们几个吵架,文虎总是出来劝架,他说兄弟之间谁是谁非不重要,重要的是彼此的感情。”
  段天佑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以往危难的时候,文虎总是及时赶到朋友身边,从来没有一句怨言;可是等到他自己有了危难,不爱吵架的他却用了最不擅长的方式,将朋友们一个一个的支开,最后,一个人孤零零的凋谢。
  毅卿空荡荡的声音还在继续,“你们不要再吵了,咱们要让文虎知道,他生前说的话是管用的,我们一直都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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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叶红于二月花这是我很早以前写的一篇文,邀请大家去看看。
                  戏中有戏(5)
  
  从文虎的葬礼回来,毅卿觉得简直像做了一场梦。一晚上恍恍惚惚的,对于生死却不能细想,一想便头疼欲裂。夜深了,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睡,心里其实早已倦极了,眼睛却只是干睁着,不知透过了影影绰绰的帐顶落向了何处。
  四周太静,翻身的声音就格外清晰,毅卿怕吵着了妻子,尽量小心翼翼,却依然是沙沙的声响不绝于耳。突然,一声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在万籁俱寂中简直响的骇人。毅卿正要去接,身边的张淑云却一骨碌坐起身来,“你歇着吧,我去接。”
  毅卿看张淑云趿拉着鞋子快步走向电话机,想到方才她那样警醒,必然也和自己一样难以成眠,可是她却一动不动,安静的没有任何声响,肯定也是怕吵着了他。
  张淑云拿起了听筒,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见她的动作停滞了一下,声音透过朦胧的黑暗传过来,“毅卿,你来接一下,是……沁瑶。”
  毅卿纳闷的坐起身来,从北平南迁后,士卿夫妇就搬去了上海租界一处常家旧产居住,几乎从不和南京家里走动。四弟妹深更半夜打电话来,实在是太反常了。
  他从张淑云手里接过听筒,刚贴到耳朵上,里面就传来蔡沁瑶带着喘息的声音,好象还在压着喉咙,“三哥,三哥是你吗?”
  他赶紧答应道,“弟妹,是我。”
  那头长长舒了一口气,很快那声音又凝重起来,“三哥,你不要打断我,听我说。我知道委员长派人来杀温为良,你告诉他们,温为良现在在我这里。租界情况复杂,不宜大动。最好派几个身手干脆的人来。我天亮后会在明艳理发厅接应他们。”
  “弟妹,你们……” 毅卿才开口,又被蔡沁瑶急促的声音打断。
  “三哥,我告诉你,我爹和士卿,都是和温为良一伙的。他们筹划这几天就要逃到越南去,你们动手千万要快!” 蔡沁瑶的声音低沉下来,“杀了他,才能救我爹和士卿。就当我替他们立功赎罪了。”
  没等毅卿答话,那边就嘟一声挂断了电话。毅卿抄起衣服边穿着就往外走。张淑云着急的在后面问,“你去哪儿?”
  他顾不上回头答道,“去找委员长!”
  “现在?”
  “现在!”
  
  入夜了。蔡沁瑶轻手轻脚的将钥匙插进锁孔,只细微的一声喀嚓,门就开了。她今晚本是说好了在娘家住,估摸着士卿和温为良这个时候应该已睡下,才偷偷摸回家。
  屋内一片漆黑,她把门撑开半扇,几条黑影悄无声息的钻进屋里。蔡沁瑶在胸口划了个十字:几位复兴社的大哥,我蔡家和常家的清白就拜托你们了!
  楼上东边的角落里响起几声清脆的枪声,女人大梦初醒的惊叫划破了静夜。蔡沁瑶的胸口顿时激烈的起伏,一种奇怪的不祥的预感瞬间攫取了她的心。她发疯一样的冲上楼,东边第二间客房里已经灯火通明。
  复兴社的几位特务正站在屋里,床上一具穿着睡衣的尸体,胸口上开了几个血糊糊的弹孔,血流了一大滩,半边床单都染得殷红。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半敞着胸脯瘫在地上,筛糠一样的抖着。
  蔡沁瑶扫了那女人一眼,认出她是温为良包养的百乐门舞女小艳红。此时风情万种的小艳红已经吓的面无人色,两只眼睛直直盯着床上,连话都不会说了。
  蔡沁瑶的心越抽越紧,那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明显。她强迫自己把目光转向床上的那具尸体,只一眼,她就膝盖发软坐在了地上。
  床上那衣衫凌乱、血迹斑斑的男人,不就是自己的丈夫——常士卿么!她几乎疯癫的抓住一个特务的领子,“你们干了什么!他不是温为良!他是我丈夫!”
  那特务低了头道,“发生这样的事,我们很抱歉。”
  另一个特务问道,“你丈夫怎么会在温为良的床上?温为良又去哪儿了?”
  蔡沁瑶这才缓过神来,走到小艳红面前,像拎一滩烂泥般把那可怜的女人从地上揪起来,劈头就是两个耳光,“说!你怎么会和我丈夫在一起!你的相好温老板呢!”
  小艳红已经吓的傻了,两个耳光也没觉出疼来,只喃喃道,“死人了……死人了……”
  蔡沁瑶揪着小艳红的头发就往墙上撞,“你不说!好!你不说,我就撞死你!你这个骚 货,下作的婊 子!”
  小艳红的额头顿时鲜血直流,她仿佛才觉出疼似的,哇一声哭了出来,“是温老板让我陪常少爷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温为良呢!” 蔡沁瑶恶狠狠的在小艳红身上又掐又拧,小艳红的哭喊一阵高过一阵,“我真的不知道啊,温老板让我陪男人睡觉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今天我一来,常少爷就在这屋子里,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领头的特务皱紧了眉头,“肯定是走漏了消息,温为良已经溜了!”
  “温为良!” 蔡沁瑶咬牙切齿道,“我咒你个老狐狸不得好死!”说着又去撕小艳红的嘴,“我废了你这个烂货!”
  几个特务赶紧上来把她俩拉开,蔡沁瑶又冲着床上的尸体啐了一口,“不长进的东西!我要是为你掉一滴眼泪,我就不是蔡沁瑶!”
  
  刺杀温为良的计划失败了,几天后传来消息,温为良已在日本人的帮助下,和蔡纯湘一起逃去了越南。蔡沁瑶被复兴社带回了南京。毅卿和淑云走进客厅的时候,她正拿着一面小镜子撅着嘴抹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