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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页



山高水长(1)    
送走述卿,韩澜生才发觉密支那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安排述卿赴美的那几,他不断和约翰森敲定每个细节,几乎没睡过个塌实觉。毅卿临行的那番话深深的刻在他的脑子里,他根本顾不上考虑述卿的想法,在他眼中,述卿就如同毅卿要邮寄到美国的个包裹,没有人会去考虑个包裹的感受。直到切都安排妥当,他亲眼看见述卿乘坐的美国使馆的小飞机从军用机场起飞,逐渐消失在密支那多云的空中后,韩澜生才在约翰森消瘦的脸庞和满胳膊的咬痕中意识到,个地方,也许要比他去过的任何个地方都糟糕。    首先是饮食。密支那不产面粉,对于韩澜生个山东人而言,没有面食的日子是很难熬的。尤其是密支那的水硬,煮出来的米饭颗颗硬的像沙子,吃进肚子里胃疼。伙夫们想个办法,将米磨成米粉,样就不会刺痛长官的胃。于是韩澜生在蚊叮虫咬的穷山恶水间,开始他前所未有的喝米粉糊糊的生活。    他没有想到,种生活过就是两年。委员长好象已经把他个军长给忘到九宵云外,公路修段又段,工程建项又项,他对修路的那套无师自通,简直算得上是个工程专家。路修好,可是新的任命还没有来,于是他便在滇缅边境练起兵。他和美国大使馆的那帮官员相处的不错,约翰森和几个大使馆的武官经常轮流来给韩澜生的那些“工程兵”们讲授亚热带丛林作战的知识。美国国会批准《租借法案》以后,约翰森甚至通过他老爹的关系,给韩澜生弄来不少卡宾枪、汤姆逊冲锋枪等美式装备。对于连中正式步枪都不能统装备的落后的滇军而言,真可以称的上是“鸟枪换炮”。    就在韩澜生准备长久的呆在西南边陲修地球的时候,转机却突如其来的出现。国防部动员昆明、贵阳等大后方的青年学生们投笔从戎,而其中很大的部分,便分到韩澜生所在的滇军。    学生兵们来报到的那,韩澜生特意去现场。新兵们换上崭新的军装,互相打量的眼光中都充满新奇和兴奋。有些学生,嘴边还是层淡淡的绒毛,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笑起来派真。韩澜生不禁感慨:些新兵和自己,根本就是两代人呀!    他不由的走到那些新兵们中间,微笑的看着他们穿戴,笑。他问其中个戴眼镜的孩子,“多大?哪个学校的?”那孩子还没经过军事训练,没有敬礼的意识,很随意的就回答道,“是西南联大的,十九岁,二年级。”    韩澜生没有计较,反而很自然的帮他整整肩章,“联大是个好学校,学的什么专业?”    那孩子低着头在弄武装带,“学的英文,听征兵处的人,次就要英文好的学生。”    韩澜生见他是外行,便动手帮他紧紧松垮的武装带,顺口问道,“是哪里人?”    “奉人!”那孩子的神情有丝黯然,“可惜,现在回不去。”    韩澜生有同情个孩子,“父母都在么?”    “父亲九年前被日本飞机炸断腿,前几年过世。”孩子平静的道,“母亲还在奉,守着老家的宅子,不肯进关。是在重庆的亲戚家念的中学,后来考联大,就到昆明。”    韩澜生枯涩的笑笑,“叫什么名字?”    “陈明宇。”    “陈明雨?”韩澜生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    “是耳东陈,明白的明,宇宙的宇。”孩子又解释遍。    “……”韩澜生舒口气,“认识个人,也叫陈明雨,不过是下雨的雨。”    陈明宇突然瞪着韩澜生,“姑姑的名字就是下雨的雨,也叫陈明雨。”    韩澜生惊,“怎么?和姑姑同名?”    陈明宇很洋派的耸耸肩,“好多人都觉得奇怪,其实的名字是奶奶取的。姑姑很小的时候就离家出走,奶奶太想念儿,就把的名字起作和姑姑同音,以解想念之苦。”    韩澜生怔怔的盯着陈明宇,脸上流露出又喜又悲的表情。他费好大的劲儿才平稳住自己的情绪,“父亲,是不是叫陈明远?”    陈明宇迷惑的眨眨眼睛,“是啊,您认识父亲?”    韩澜生未加回答,又接着问,“的姑姑陈明雨,两年前在淞沪战场上遇难,还有个艺名叫小月霜,对吗?”    陈明宇更迷惑,“怎么,您也认识姑姑?”    韩澜生心里突然股酸热的潮水涌上来,他看着陈明宇,半晌才慢慢的,声音低沉的答道,“和姑姑,何止是认识啊……”    常子航在空军里服役已经有两年。两年间,远在英国的父母曾无数次拍电报来催他回去,可是他就如同只好不容易放飞的小鹰,死活也不肯回到双亲的怀抱。年以前,德国人正式进攻波兰,欧战爆发。广播里温斯顿?丘吉尔煽情的演和头顶上德国轰炸机的叫嚣混合成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将英伦三岛彻底卷进战争的旋涡。整个欧洲都乱套,可只是史无前例的大混乱的部分。在1939年的个冬,世界上似乎找不到块安全的地方。就连远隔重洋的美国,国会议员们也剑拔弩张的分成两派,揪住向英法提供武器援助的问题互相发难,吵的不可开交,令轮椅上的罗斯福总统很是头疼。    常子航彻底从父母的管束下逃脱出来。介卿和伊莎贝拉经过反复权衡之后认为,子航是皇家空军学院的毕业生,回英国依然是要去空军服兵役的。在他们看来,德国空军显然要比日本个落后的东方国家的空军要强悍并且难对付的多,况且,在遥远的中国,还有位身居高位的三叔可以保护他。是介卿他们个商人家庭所不能给予子航的。    而毅卿对子航也作出明确的要求:当空军可以,但是只许参加防卫行动,不能参加进攻,尤其是远距离的袭击,更是想都别想。令子航颇有郁闷,有种才出狼窝又进虎穴的沮丧感。不过,意外收获倒也不少,最重要的就是他和中队长王鹏消除嫌隙,成无话不谈的好哥们儿。那次在停机坪上听王鹏讲飞行员陈衍的故事以后,给子航的震动不小,尽管他嘴上还是不肯服输的和王鹏论战,但是心里已经在悄悄的改观。有次执行防御任务,王鹏的尾翼被打中,他愣是强撑着飞出几十里,避免飞机在县城坠毁的惨剧。尽管最后在野外迫降成功,但是谁都明白,次,王鹏是做好牺牲的准备。    中国飞行员不怕死的精神深深打动子航,他从些同龄人身上,看到属于古老东方的极具自牺牲意识的可贵血性,是与日耳曼等欧洲民族所不同的血性,带着令人敬畏的悲壮。他在种氛围的感染下,越来越强烈的感觉到体内那半东方血液所起的作用。当次次面对日军猖狂的轰炸,面对他们狡猾而灵活的零式战斗机时,他的脑海里总会闪而过陈衍撞军舰的震撼场面,在那瞬间,他甚至会隐隐生出与俯冲过来的日机同归于尽的冲动。    终于在次重庆上空的战斗中,子航违背与三叔的约定,驾机追击架受伤的日机,飞出地面雷达的控制范围。    子航的飞机最后被击中侧翼,舱门的弹射装置损坏,连人带机坠落在重庆西北三百里外的密林中。由于飞机被树木缓冲,机身得以保存完整。子航忍住疼痛推开舱门,胸口处却阵剧烈的撕痛,他立刻明白,他的肋骨断。子航咬牙从驾驶舱里爬出来,在密林潮湿的泥地里匍匐十几米,终于支撑不住的晕过去。    等他渐渐醒转过来的时候,唇间尝到股甜甜的味道。他疑惑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张少的圆脸,眉眼朴实,两颊带着黑红。见他醒来,那少麻利的把手里的蓝边瓷碗往床头放,咋咋呼呼的喊起来,“快来看啊,洋大人醒!洋大人醒!”    洋大人?子航正纳闷,屋外突然涌进来大群人,立刻将小小的屋子围个水泄不通,里面有老有少,有有,都是壮实的身材,黑红的脸膛,眼睛里不约而同的带着怯生生的好奇。    “是什么地方?们是谁?”子航问道,些人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农民,他得搞清楚自己落在什么方位。    人群顿时交头接耳起来,床边的少冲个魁梧的黑脸汉子兴高采烈的喊道,“阿爸!洋大人会咱们的话哩!”    子航忍痛微微挣起身子,他基本明白“洋大人”的意思,因为他那张高鼻深目的脸,里的老百姓都把他当成外国人。于是他解释道,“各位,是中央航空总队的飞行员,想知道是什么地方,怎样才能和的部队联系上。们,能帮吗?”    那少的阿爸走过来,人群都注视着他,看来他在个地方是个人物,果然,汉子开口道,“里是刘家坳,是里的族长,是把从林子里背出来的。刚才们村的郎中给验验伤,断四根骨头,得躺着,不能动。”    子航微微皱眉,“先生,知道自己受伤,可是必须去找的部队,还有仗要打,况且的伤,也需要去医院进行治疗。如果耽误治疗,就再也不能上打鬼子。所以先生,请想想办法,帮和部队取得联系。”    那少也满怀希望的看着阿爸,“洋大人的是哩!他治好伤,才能上打鬼子!他就是从上掉下来,咱们得把他送回上去呀!”    那汉子皱着眉头使劲想想,开口道,“拉姑山那边的丹阴县城,好像有官军。要不去找找他们,看他们能不能和那个什么总队联系上。”    子航赶紧头,“只要是国军,肯定能和重庆联系上!快带去!”    那少却满面忧色,“洋大人伤成个样子,怎么走远路啊!”    子航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个断四根肋骨的伤员呢!可是如果自己不跟着去,来回的要耽误多少时间呀!    “穿过拉姑山去丹阴县城,要走十。”旁边个老大爷开口,“洋大人要是等着,兴许个把月都回不部队,还不把伤都给耽误么!”    黑脸汉子看看满屋子的人,手挥道,“没别的办法,洋大人的伤不能耽误。咱们每家出个人,轮流把洋大人抬到丹阴去。自己回家装上干粮,个时辰后在门前打谷场集合,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