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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暮雪(2)    
韩澜生的死纯属意外,因此生前没有留下任何遗言。最后治丧委员会采纳毅卿的建议,将韩澜生火化,骨灰半安放在位于香港的小月霜衣冠冢,另半安放到缅甸阵亡将士纪念碑下。    开飞机的依然是段佑,多年前他曾含泪接回文虎的遗体,而如今,飞机上载着的,是澜生的骨灰。所不同的是,程,有毅卿陪着他道去。    在密支那面向阳的山坡上,他们见到那高耸的阵亡将士纪念碑,风吹雨打多少个日夜,碑身上已经粘满缅甸的红泥,被潮气熏,像是从石碑中渗透出来的血。    段佑命令随行的兵士们开始挖土填埋,自己却走到边的石头上坐下去。他自己都有些诧异,站在澜生的骨灰盒前,他心里居然没有当年文虎阵亡时那样痛彻心扉的悲伤,更多的是疲惫与无奈。他已经累的没有力气再站立,甚至生命即便在刻停止,他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活着实在是件太累的事情,他早就活够。    “澜生,样的安排,兄弟与人都两全。,满意么?”耳边传来毅卿的声音,段佑转过头去,发现毅卿正坐在轮椅上,探着身子,将把红土盖到澜生的骨灰盒上。手中的土徐徐撒下,几滴晶莹的泪珠也滚落下来,随着土起落到骨灰盒上,瞬间被更多的土掩埋。    段佑突然有些自伤起来,他与沈家已经是貌合神离,沈露露随着年龄的增大,越来越像那个精明的老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被爱情冲昏头脑、任他摆布的小黄毛丫头。失去沈家的信任,他段佑以后的路,恐怕是江河日下。他有些自嘲的句,“们俩,以后会埋哪儿呢?”    毅卿愣下,很快又打起精神道,“到时候,把埋哪儿,就是哪儿吧!”    段佑苦笑着摇摇头,“不,不好,定要死前头,免得把们全送走,成孤家寡人,自己连个操办后事的都没有。”    毅卿轻轻叹口气道,“咱们谁不是孤家寡人啊!辈子,就像过眼烟云样,散就散。”    段佑侧过头来道,“咱们是不是投错胎,若是早生二十多年,赶上爹爹那时候,好歹当辈子诸侯,能风光到最后。要么就晚生二十多年,等长大成人,仗也打完,塌塌实实的学些实用的学问,办实业,或者干脆在家做学问,也是乐得逍遥。可是咱们偏偏两头都没赶上,末世军阀没做几,就民国;易帜归顺,却叫人人提防咱有方独大的心。历史是承前启后,单单把们些人逼进死胡同。”    毅卿摇头道,“么毫无意义。若不是生在样的家里,怕是死连个名字都留不下,几十年战乱,枉死的人还少么?文虎死,全国上下都记得;澜生死,史书上总有他行字。可纪念碑下的其他人呢,那些学生兵,那些连名字都没登记全的烈士们,他们就活该样没名没姓的死去?他们是不是更该抱怨投错胎?看看他们,不觉得自己的抱怨很矫情么?”    段佑哽住,半才道,“的对,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时代变,们和他们,都是样的人。”    山风冽冽的吹来,穿林打叶声中,似乎有隐约的箫声。而仔细听去,却又什么都没有。    离开的时候,毅卿带走把红土,新鲜的、湿润的、红得刺眼的泥土。土里,有澜生的血,有子航的血,有千千万万烈士的鲜血。血,永远不会干涸。    国民政府还都南京。沈美绮重新回到阔别八年的南京总统府。走在熟悉却又陌生的走廊上,第次感到茫然。想从前站在里的时候,是多么意气风发、志得意满,哪怕是战时在重庆,每每想到里,心里也会涌起股激荡的热流,来支撑度过那耽心竭虑的日日夜夜。如今,日本人败,国共谈判在即,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仿佛所有的精气神,也都随着那场战争而消散,而眼前的未来,却不能给个坚定的信心。    明白,场谈判不过是摆摆样子,□率先占领东北,百多万大军虎视眈眈,他们是不可能交出兵权的。军队不能国家化,其他的切便都是泡影。而中央边,已经在调兵遣将,暗地里对中原□占领区形成合围之势。双方握手言和的同时,剑拔弩张的战争阴云已经在谈判桌下酝酿成形。    谁都想喘口气,可偏偏谁都不能在个节骨眼上喘气。不日,便要再次出访美国,请求美国人支援政府的“剿匪”行动。相比之前的罗斯福总统,现任的杜鲁门总统似乎更难打交道,的“夫人外交”到底效果几何,沈美绮现在没有任何把握。    鬼使神差的,走进二楼做礼拜的小客厅。受难的耶稣还在十字架上无声的垂着头,伸出手来,在胸前比画个十字,想许愿,却不知许怎样的愿望好。最后走到窗外,心想,也许,现在可以做的,就是趁次出国,将毅卿和述卿带走。预感到,也许切的发展,会让所有的人,都成为输家。    “夫人许什么愿?”江季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看来他是开完军委会回来,议题无非是如何对付□。    沈美绮微微笑,“就是希望,咱们可以早喘口气。”    江季正的声音低沉下来,“夫人受苦。”    沈美绮不置可否的看着丈夫,“下个礼拜去美国,想带几个人走。”    江季正揣摩会儿,才道,“夫人么早就想着安排故旧,是不是太悲观。”    沈美绮倒杯咖啡,递到丈夫手中,两人都走到窗边的沙发上坐下。沈美绮搅着自己面前的杯子道,“也不瞒,如今的□是今非昔比,确实并没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夫人对没有信心么?”江季正含笑问道。    “不,不是对。”沈美绮诚恳的看着丈夫的眼睛,“个国家的局势未必会向着有利于们的方向发展,更何况,咱们国民政府里有些人的所作所为,是把个局势更加的恶化。”沈美绮喝口咖啡,接着道,“还都南京路上,特意没有坐飞机,火车每到处,便下车看看。知道原先沦陷区的老百姓们是怎么看咱们的么?在路上听到首童谣:想中央,盼中央,中央来更遭殃。听听,们有些官员的嘴脸竟还不如奴役他们的日本人!相必也知道如今下面的情况,全国是光复,可那些接收大员们不去想着恢复民生,个个只讲升官发财,老百姓形容他们是‘五子登科’,房子、车子、票子、帽子、子。”    江季正的眉头微皱,叹口气,“夫人还有什么话,都并出来吧!”    沈美绮接着道,“还有拿金圆券代替法币,是叫老百姓没有活路呀!路上留意几个地方的物价,在武汉,农民挑担米去集市上卖,回到家不过几个钟头的工夫,所得的金圆券便只够在路边摊上吃碗清汤面的。样的日子,叫老百姓怎么过?中央再困难,也不能用种手段来解决军费问题呀!样下去,非把百姓逼反不可!”    “真是难为夫人。”江季正长叹声,“的些,也都知道些。可是也知道,那些接收大员们无不是在抗战中立过功的,他们豁出性命去和日本人干,现在胜利,如果不让他们捞好处,难免不过去。更何况,现在□虎视眈眈,如果连自己人都笼络不住,剿匪的重任又交由谁去完成呢?所以,也是没办法,如今实在不是整饬吏治的时候啊!”    “就知道会么想。”沈美绮苦笑道,“依看,今的胜利,恐怕多半要归功于那些没活到今的人……罢罢,不过还是要劝,不要小看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中国四万万同胞,官有几何,民有几何?□杀地主,私分田地是野蛮,为法度所不容,可是想想,杀个地主,也许使几十户农民都分田。他们只想着能吃饱肚子便兴高采烈,谁会去计较什么法度不法度!依看,□收买人心就是条,分田地,尽管违法,却得农民的心。而农民又何止几倍于地主,民心的向背还不清楚么?所以,□笔帐算的是很清的,也是它最可怕的地方。”    江季正似乎不太想继续个话题,转而道,“正因为局势如此,所以夫人此去美国,任重而道远啊!”    沈美绮头,抓住丈夫的只手道,“放心,清楚自己的使命。永远和站在起,希望们能有机会,把民心的赢回来。”    江季正也握住妻子的手,动情的拍拍,叹息声道,“夫人此去要保重,随行的人员任凭夫人自定吧,律放行。”    周后,沈美绮和毅卿、述卿、云雁和梁辉起登上去美国的飞机。  三个月后,国共谈判破裂。中央军十万人向中原根据地发起全面进攻,内战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