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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页


    杀了我吧!我已让自己蒙羞,让整个家族蒙羞,杀了我吧!
    可恶,恰可的思想还真悲观。
    但这样的感受却是我感到熟悉的。在我四年级时,因为玩游戏输了同学,因此在操场上被大家无情的耻笑。恰可现在的心情就像是我四年级的时候,想干脆一头撞死。恰可从小到大的训练就是为了这一天,我不但剥夺他壮烈牺牲的美名,还剥夺了他自杀的权利,害他被带到这个地方来。
    我看着二宝石骷髅头,屏住呼吸,感觉有点晕眩。他忽然发出声音,声音很小,小到我几乎以为是自己幻听。
    “luk’kintik!”。意思是“丢脸”。忽然他把手指头伸进我的嘴巴里,在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之前,我就发现我逐渐失去意识,往后方倒了下去。在意识溃散之前,恰可还在不断请求着,让我死吧!求求您,让我死!我虽然看不见也摸不到,但我很确定我身体是被一个四方形的箱子罩住。空间很小,我没办法把腿伸直,也没办法坐起来。其实也还好,因为我平常也是这样蜷缩着睡觉。
    好痒,眼睛好痒,想抓痒。
    可是我的手被绑住了。
    好渴。
    我想吞口水,但是嘴巴好干,这样反而更痛。
    我的手好像不见了,腿也少了一只。过一下我才发现原来是我身体麻掉了,所以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上半身又酸又痛,像是历经剧烈运动一样。
    好痒,我扭动着身体让眼睛有地方可以抓痒。我靠到箱子的一面,刮了一下我的眼睛,好痛!流血了,不过却也成功地止了痒。
    也一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原来整个四方形箱子都在晃动,我是被挂在空中,所以现在箱子不断摇晃着。然后再仔细听声音才知道这不是木箱子,而是藤条编成的篮子。
    篮子比木箱柔软,没有锋利的边边角角,也没有硬邦邦的地板,他们应该是要防止我自杀吧。难怪我没办法吞口水,他们用东西塞住我的嘴巴,预防我咬舌自尽。整个篮子大约是两手臂宽乘以手臂张开这么长。哈,我已经开始用玛雅人的丈量方式思考了。总之就是不够大到让我可以把腿伸直,也不够高所以我坐不起来。真痛苦。这时我的空间幽闭症开始发作了,我的额头不断地冒冷汗,很不舒服,我想吐。
    冷静下来,杰德,一慌张肯定完蛋。
    好渴。
    我可以感觉到自己应该是被吊在某个广场或开放空间,因为底下传来狗叫声。时间应该是下午左右,因为我还听到炉灶里煮火鸡的声音,远方又传来了几声狗吠。接着我还听到妇女们在甩面饼的声音。这副新躯壳的听力还真不赖,接着我又听到不远处传来有人在玩蹴球①的声音。
    这时候我的脑中浮现了一个画面,更精确地说,应该是恰可记忆中的画面。场景是在一座森林里,地上堆放着木材和泥沙堆,两名裸着身的男孩面对前方站着,后面有一群观看的人。其中一名小男孩的脸上都是血,本来我以为是我被处罚了,但后来听到群众的欢呼声我才了解,我赢了一场比赛了,我因为用力把球砸到他的脸上而赢得了胜利。那是一场永生难忘的蹴球比赛。接着画面又转到恰可最后一场比赛的现场,由他单挑九蜂鸟毒牙。九蜂鸟毒牙选了一个玛雅神话中的角色,一对名叫七韩那普的连体婴兄弟,恰可则是以第九夜王的身份上阵。简单来说,恰可的角色是个坏蛋。当天比赛是在晚间进行,整个场地得靠观众人手一只火把照亮。九蜂鸟毒牙站在赛场的另一端,他手上的球其实有两条细细的线绑在柱子上,所以他能够轻而易举的就把球投进篮子里,而且球没有落地。这一切观众当然都看在眼里,却没有人会说帝王作弊,因为这场比赛的宗教意义远大过它的实际输赢。
    同时我也认出了赛场上另外两张脸,一是我的队友——鲨鱼,另一位则是矮矮胖胖的二手掌。
    这里我所谓的“认出来”其实是一种很妙的感觉,因为我成了别人的一部分,感觉像是睡了一觉醒来忽然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人房间里,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家,里头的家具、摆设等都是过去所不熟悉的,要走出这栋房子还得一边找路,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很像玛雅人了,至少对玛雅文化很了解,但在这副躯体里面所感受到的一切,让我感觉整个宇宙都变了。我当然知道地球还是圆的,但我周遭的氛围变了,好似这世界不再是圆的,亦不是扁的,是一个我完全陌生的世界。
    我忽然呛了一下。
    只好想办法命令舌头动一下。这一动我才发现原来我的牙齿排列也是如此的陌生。这副躯壳的门牙很方正,但是旁边的牙齿好像就少了几颗,有的则异常的短,好像被人锯过一样。后面的臼齿也不见了,我想了一下:在恰可的记忆中发现原来是某一场蹴球被对手打掉的。天啊!那画面还真是血腥。
    我实在不想继续回想,可是这是恰可的记忆,我也会看到,我也跟着有了这段记忆。
    可恶,为什么是我要回到这里来?另一个我说不一定正跟玛琳娜在睡袋里温存着。感觉好奇怪,我竟然在跟自己吃醋。
    我试图让眼睛睁开,可是我做不到。
    真是他妈的够了,这少说也要六亿美元的计划最后竟然是栽在藤编的篮子里?我连自己昏睡了几天都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错过火山爆发?应该是没有吧,他们不是跟我说当时盛况空前,连几百里外都感受得到那天摇地动的暴发威力,我应该不会睡得这么死吧?
    如果火山还没有爆发的话,我至少还有点机会。 我试图动了动我的手掌,感觉很怪。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喔,我知道了,恰可是右撇子,而杰德的惯用手却是左手,难怪我怎么动都不对劲。
    我又扭动了一阵子,才发现原来我的胸前也有绳子,固定在藤篮的底部。忽然我听到了一阵猫叫,不对,应该是人的声音,是一阵凄苦的呻吟。
    虽然看不到外面,但我从恰可的记忆里,我看到了一个画面。那是一个广场,上面吊着许多藤篮,每个篮子里面都是一个犯人,共有七、八个。他们就这样被吊在空中,不能动弹也不能寻死,在狭窄的篮子里历经大雨、干旱与四季的更迭。他们已经在藤篮里待了好几年,这就是玛雅人处罚罪犯的方式,不断地折磨他们到死。
    我又转了一下眼睛,还是不能动。然后从恰可的记忆中,我才发现原来罪犯的眼睛都是张不开的,这是每个犯人的宿命,眼皮都得要缝起来。
    我的老天!
    等一下……
    篮子底下动静。
    感觉底下的人靠得近。干!我刚才不该乱动的,把他们引来了。
    有东西打在我身上,然后我忽然感觉到强烈的光线,难道是火山爆发了吗?
    不,等一下……  突然,我被甩到藤篮的一边,下一秒就掉了出来。下面有人接住了我,应该不是人,是一张毯子。然后绳子被解开了,一切都发生得太迅速,我根本没时间去注意他们还动了什么手脚。感觉他们像是训练有素的警察,搜身的速度快到几乎看不出有哪些动作。
    我被搁置在石板上,太阳烤得我皮肤好痛。不远处传来鸭子的叫声,我想火山应该还没爆发吧。
    我刚才果然没猜错,的确是接近下午的时间,我虽然看不到太阳,却可以感受到斜前方有温暖的热源,那就是太阳。我面对着南方,不过这是恰可心目中的南方,不是杰德的。我跟所有21世纪的文明人一样,北边是在上,南方是在下,然后东西方相对应就是右左边,这是我们在地图上会标示的方位。可是对恰可来说,上面是东南方,下面是东北方。简单说整个方位都是往旁边倾倒,往东边倾斜过去。
    头顶上忽然传来的沙哑的声音:
    “Into’on ho tuulo”
    “Ta’anik-eech……”
    “我们五个人,
    对你这下面的人问话,